茶市安全局办公大楼顶层，原先空旷用于堆放杂物的屋顶现今已是郁郁葱葱。
一大早，安全局办公室就早早地对植物进行了简单的重新摆放，在中间区域腾挪出一块可供数人人落座谈话的场所。
李秘书巡视着场地，眉心轻蹙，心中反反复复考量着是否还有哪里没有处理妥当。
办公室小王拿着抹布正在做最后的清理：“李秘书，陈姐她们回去工作了，还有哪里需要调整的吗？”
“可以了，你也回去吧，我在这等着就行。”
“好嘞，刚刚我坐电梯的时候已经看见何局带着几个副局下楼，估摸着几分钟就能上来。”
“好，我知道了。”李秘书声音温和平静，示意王宇拿好杂物回办公室。
果然，没过一会，特意敞开的楼梯间大门处传来一行人的谈话声，其中就有李秘熟悉的何成的声线。
“古教授，我们和虎尾兰约好的地点就在这里，考虑到植物的特点，没有选择室内会议室。”
“你考虑的对，对植物来说可以接触到阳光的室外的确会比逼仄的室内更让它们放松。”一个儒雅清朗的嗓音回应着。
“老何，你们是昨天晚上连夜去找它的？那边是什么反应？”这个声音低沉而中气十足。
何成的声音透着长时间没喝水的干哑：“我收到总局那边的消息就第一时间到农研所去找变异植物。但是，你们多少也了解这些植物的特性，能好好与人类交流的屈指可数，难得话多的棉花团子又像个孩子一样。没办法，我们只能通过夜间出没的夜来香精灵去联系虎尾兰。”
随着谈话声越来越近，一行四人从楼梯间走了出来，何成领头引着几人在摆好的座椅上落座。
李秘书为几人斟上茶水，这是特意准备的用来提神的浓茶，不用多说，刚过去的这个夜晚，他们都是通宵过来的。
声音儒雅的古教授身着灰色的正式西装，整整齐齐没有一丝褶皱，明显已经在楼下整理过：“虎尾兰那边怎么说？”
何成喝了一大口茶水，一身笔挺服帖的安全局制服更衬得他坚毅刚硬：“只是约了今早九点详谈，听不出来什么。”
穿着军装身姿笔挺的中年女性，李秘书在视频会议里见过，她是京市军区总研院的李宁夏所长。几人中，她脸上的疲色最轻，她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声音中气十足：“还有半个小时，正好大家缓口气，这次主要是孙部长负责交谈吧？我们听着就行。”
负责外交的孙行健推了推眼镜，浅色的西装套裙色泽柔和，她的神态语气也是温柔可亲：“来都来了，大家集思广益嘛。”
何成放下茶杯：“李所，最新的消息怎么样？”
李宁夏摇头：“非常不乐观，虽然我们国内目前还没有出现植物狂潮的现象，但是据外派的人员汇报，世界各地已经有很多人烟稀少的区域失去消息，完全被植物覆盖。我们的人采集的植物样本今天会陆续送到研究所。”
“那些植物的果实不能食用吗？”
“对，要是能被食用，在这个世道植物疯狂生长都能算的上是好事了。目前发现绝大部分的突然爆发性生长的植物果实都不能被食用，很多甚至进化出针对人类的毒素。”
“哎，这世道是怎么了？天灾还不够，又来个植物变异。”孙行健摩挲着水杯叹气。
“我们国内目前没有这种异化，是不是和我们这些变异植物有关？”古教授观察者周围的植株猜测。
“内部开会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是这么猜测，具体情况，我们就看一会和虎尾兰的沟通了。”
何成收到李秘书的提醒，和众人打了个眼色，时间到了。几人调整了坐姿和仪表，在看到一个身影慢慢在桌边具现出来时，一起站起身。毕竟是与变异植物的第一次面对面正式交流，他们需要表达出自己的重视与期待。
光影的交织中，虎尾兰的身形逐渐清晰。它一身金边的墨绿色长袍，隐约的银色叶片纹路在衣摆上流转，挺拔颀长的身姿在人均身高一八五的四人面前也稍显高挑。
它那长在人类审美点上的容貌给桌边的几人带来了一瞬的惊艳，不过都是大风大浪过来的人，很快收敛心神。
孙行健温和地伸出手：“兰先生，你好，我是这次谈话的负责人孙行健。”这是参考林家人与小精灵对虎尾兰定义之后确定的称呼。
虎尾兰看着冷淡，却也伸出手与她轻轻相握：“你好。”它的声音透出一股植物特有的凉感与清透。
何成简单给古教授和李宁夏做了介绍，一行五人相继落座。
李秘书在虎尾兰出现之际已经将桌上的茶换成了新鲜的泉水。他们不知道这些变异植物对人类食用植物持有什么态度，谨慎起见，备的是最无害的自然泉水。
“兰先生，您对最近世界各地出现的植物疯狂生长现象了解吗？”孙行健看出虎尾兰的冷淡性格，估摸人类之间的寒暄客套对他来说毫无意义，直接切入主题。
虎尾兰修长的手指在茶杯边沿拂过，它轻轻点头：“知道。”
“那您知道，龙国境内为什么没有出现这种异动？是因为变异植物的存在压制了这种变化？”
虎尾兰抬眼看着孙行健，声音平静：“谁说没有？在这颗星球上，变异是一起发生的。”
一边静静听着二人对话的几人闻言立即直起身体，神色紧张。
孙行健握了握放在桌下的手指，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的声调依旧平稳：“那是我们工作做的不到位，相关部门还没有收到消息。你可以给我们提供一些信息吗？我们需要尽快确认有没有群众身处险境。”
虎尾兰收回眼神，神情冷淡：“那倒没有。其他地区植物野蛮发育是因为缺少引导者，而你们有。”
孙行健仿佛被什么攥紧的心脏陡然放松，柔声询问：“您说的引导者是？”
虎尾兰靠坐在椅子上，宽阔的长袖流水般从扶手上滑落：“哦，就你们推广的那些小家伙，它们算是引导者，我也是。嗯，还有林家人和栀宝、升升，都是。”
孙行健和其余几人对视一眼：“引导者会遏制植物狂潮？”
“不是遏制，引导者，当然是引导啊。这颗星球能量爆发，植物都在被动或者主动地吸收能量。有引导者的区域，可以引导植物吸收能量之后的发展方向。比如你们这片区域，在最初的小精灵出现的时候，你们就已经定好了基调，不是吗？”
孙行健想到什么，双眼明亮：“比如农作物提高产量，增强抗病能力，缩短成熟时间？”
虎尾兰点头，神情冷淡：“嗯。”
“国外那些区域发展成灾难是因为没有正确的引导？”
虎尾兰淡淡地斜睨她一眼：“什么叫正确的引导？那是你们从人类角度给植物的定义。它们只是在做各种尝试罢了。”
孙行健一脸歉意：“抱歉，我表述不当。”
虎尾兰并没有生气，在它看来，这些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它并不关心：“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我要回去陪幼崽玩耍了。”
孙行健安抚地笑笑：“今天许进他们在陪小升升搭城堡，他们会确保没有一丝安全隐患。”
虎尾兰端起泉水浇给身边的一株吊兰：“看来还有疑问，你们说吧。”
李秘书给虎尾兰的杯子倒满水，继续在一边做记录。
孙行健斟酌着用词：“其他地区那些已经异化的植物还可以做引导吗？”
虎尾兰抚摸着兰草的枝叶：“可以啊。”
孙行健压抑住激动：“可以告诉我们怎么引导吗？”
“啊，已经异化的植物，那些小家伙们就派不上用场了。”它看着几人：“我可以给你们提供变异虎尾兰。”
李宁夏收到它注视的目光，开口：“那我们需要为您做什么呢？”
昨晚看了那些汇报，她知道，外界那些疯狂的植物再不加以有效控制，在普通人无法有效抵抗的情况下，人类的生存空间会被逐步压缩到极致。
地球是一个整体，龙国做不到独善其身，坐看他国悲剧无动于衷。
虎尾兰坐直身体，神情严肃：“帮我把流落在外的小家伙们带回来。”
“您是指，变异植物？”
“有自我意识的变异植物，那些没有意识的与我无关。”
孙行健再度确认：“像林家的变异棉花团团那种？”
虎尾兰点头：“可以交流，有意识和神志的变异植物。”
何成仔细回想着：“那些大部分都在林家，另外就是有部分在农研所，由专人照看，需要全部给您送到林家吗？”
“农研所那些不用，”虎尾兰有些嫌弃：“一个个被你们娇惯得不成样子，别来烦我了，你们继续养着吧。我说的是野外那些。”
何成点头：“没问题，我们会发通知让人多注意野外的变异植物，一经发现，就移栽过来。是全部送到林家吗？”
“不论是你们养着，还是送林家都可以，只要别死了就行。”
古教授笑着点头：“没问题，这点我们可以做出承诺，绝对会好好照顾那些变异植物。给他们智慧生物应有的照顾和权利。”
虎尾兰神情平静：“我相信你们，你们一直做的很好，不然我今天不会过来。”
何成见沟通氛围良好，试探着提出一个问题：“那那些没有神志的变异植物，我们需要做些什么吗？”
虎尾兰淡淡地看他一眼：“随便你们，对我们来说，那些没有生出神志的植物就像你们人类看自己身上掉落的毛发和呼出的气体，对我们没有意义。”
几人心头的一根弦陡然放松，气氛更加融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