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壁上的朱色碑楷,微微敛眉。
太傅府中有不少藏书,其中也包括南朝的书卷,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影壁上的碑楷似乎就是失传已久的南朝文字。
传言,南朝繁盛于千年之前,国君治国有方,国人知乐好礼,举国上下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可惜后来,朔北铁骑大举南下,南朝就此亡国,虽然这个王朝国祚极短,但在历史上却因为它的书画文章、奇门遁甲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即便已经历经了千年之久,她面前的碑楷依旧苍绝有力,入木三分,她不自觉伸出手,想要触碰影壁上遒劲悲壮的朱红雕镂,感受一下沉睡千年的历史温度。
不料“唰”的数声。
几支冷箭从暗处袭来,她躲闪不及,堪堪避开左右两箭,再抬眼时,当中一箭正冲自己眉心而来,她匆忙仰身,却是体力耗尽,再难支撑。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沈衔月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密密麻麻的箭雨再次袭来,她欲哭无泪,只当今日要命丧于此了,忽见银光一闪,时倾尘从天而降,他拔剑斩落飞矢,护在她的身前。
她心头一暖,唤了声,“表兄。”
他闻言,眉峰微蹙。
方才,时倾尘心中忽然涌起一种不安的感觉,他匆忙打发走了李元芳,折身回屋,果然发现“梨容”不见了。
在看到那扇微微倾斜的屏风时,他瞬间反应过来,“梨容”应该是进了密室。
这间密室里藏着他不能与人言说的秘密,现在有人闯入了密室,这也就意味着,他很有可能因此暴露身份,陷入危局。
可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害怕,密室里有太多的机关,稍不留神,就会尸骨无存。
他害怕她死在里面。
他不想她死在里面。
这么想着,时倾尘眸中愠色渐浓。
她怎能如此不小心,将自己至于险境,她知不知道,他要是晚来一步,她真的会死在这里。
他极少动怒,而此刻,他抿着唇,看也不看她一眼,只冷漠地甩落碎箭,字句冰冷,一如眉眼间的锋利。
“站稳了,一动也不要动。”
他说这话时,迎面飞来的箭矢离她只有一寸之遥,可她却并不挪步。
生死关头,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竟是这样相信他,没有任何理由的相信他。
下一瞬,寒霜吞海,陆离惊霄。
时倾尘的动作太快,快到她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一切就已经结束了,银光乍现间,破刃而出的气流疾转向左,竟将她眼前的箭矢生生震断。
沈衔月心中微惊,这样好的功夫,怕是满皇城也找不出一个。
须臾,箭势稍缓。
时倾尘瞅准时机,凌空遽起,用雪龙吟将密室上方的龙牙上下扣紧,这场箭雨终于停了下来,他回握剑柄,旋身落定,深深看她一眼,“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他低沉的嗓音含着明显的不悦。
他刚刚救过她的命,她不想惹他生气,也不想让他对自己起疑,于是,她抱着膝盖,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她本来想挤出两滴眼泪,可惜演戏的火候不到家,努力了大半天,也没流出泪来,倒是因为太过用力,微微红了眼眶。
“我不小心碰到了屏风上的机关,发现了这个暗道,一时好奇,就想着下来看看。”她说着,仰起脸,投向他的目光无助又可怜,“表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没料到她会道歉,记忆中,她还是第一次向他示弱,他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默默打量着她,待瞧见她的伤口时,不由得微微蹙眉,“你受伤了?”
沈衔月这才感觉到疼痛,她摇摇头,“应该是掉下来的时候摔伤的,没事。”
他不由分说地抱起她,“什么没事,都出血了,走,我先带你离开这里。”
“表兄,我……”
“别叫我表兄。”
他讨厌这个称呼,很讨厌。
她怔了怔,不叫他表兄叫什么?
一缕淡淡的松月香沁入鼻息,他将她抱了个满怀,“梨容,叫我的名字。”
“你的名字?时倾尘?”
“对,再叫。”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抬眸看他,经过方才的一番打斗,他的发丝凌乱,呼吸不稳,眸中是失而复得的欣喜,是隐忍不发的欲念,他要她唤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他不想做她的兄长,他想做……
说他有悖伦常也好。
说他自欺欺人也罢。
他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