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钟点房退房出来后，已经是很晚的时间了。唐岚音看着手机上密密麻麻的未接电话，活动了下有些酸痛的身子，感觉头疼得很。
放纵的后果就是耽误时间，现在还要挨条消息回，好烦。
唐岚音咬了咬牙，感觉自己现在虽然不为之前的事情生气了，但是整个人异常烦躁。
他把自己的衣领拉高，掩盖住锁骨上有些暧昧的痕迹，把消息列表从头到尾简单过了一下，发现给他发消息最多的还是班长。
『岚音，你没事吧？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把他们盯好，让你和你先生受了委屈，我给你道歉。』
『你如果看到了就给我回个消息，闹成这样我肯定不会再让你回来，我确认你安全了就好。』
『岚音，聚会已经结束了，要不我单独请你吃顿饭，给你赔个不是？』
『刚刚如霜给我打了电话，她说她也没联系上你，你到底在哪里呢？』
“……”
看着班长发来的这些消息，唐岚音嘴角一僵，心情有些复杂。
班长大概是真的很愧疚自责，也很担心自己。但想到自己是因为什么原因才没及时回消息，唐岚音心里又有点发虚。
也是他脑子确实有点不清醒，也或许是潜意识里对那些他讨厌的流言蜚语的一种反抗，也或许只是单纯想要发泄情绪。每次跟虞澈做这事，都能让他放空思维，只剩下一些原始的感官刺激。
但归根结底——他为什么要给自己的行为找一个合理的理由呢？他就不能想做什么做什么吗？
唐岚音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觉得出于礼貌，还是最好给班长打了电话去报下平安。
于是他拨通了班长的电话，在听到一串电话拨通后熟悉的嘟嘟声后，电话被立刻接了起来，班长关切又试探的声音从听筒中传了出来：“喂？是岚音吗？”
唐岚音轻轻“嗯”了一声，发现自己声音有些沙哑，好在对方并没有深究，只是又一次试探了他的情绪：“岚音，你现在在哪呢？还好吗？”
他又“嗯”了一声，缓慢答道：“还行，跟我丈夫在一起，有什么事吗班长？”
听到这话，确认了唐岚音一切都好，班长总算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那个……其实我也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跟你道个歉。这聚会是我张罗的，每一个同学来不来都是我亲自确认的，我没想到王川居然会那么过分……这是我的问题。”
唐岚音闻言，下意识摇了摇头：“这不是班长你的问题，你不用自责。而且我虽然刚才心里确实不得劲，但现在已经缓过来了，没必要跟王川那种人计较。”
“……不管怎么说，你别忘心里去。我不是劝你原谅王川，就是你不能因为这种人渣影响自己的心情……”班长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突然干笑一声，“这好不容易聚会，结果你一口菜都没吃上……你现在方便吗？要不咱哥俩出来喝一杯？”
“不用了班长，现在时间太晚了，我明天早上的高铁，回阳川市。”唐岚音解释了一下缘由，婉拒了班长，“等下次吧，班长你如果去阳川市，我请你。”
“哎，那哪能让你请呢，肯定我请！”班长赶紧跟着说了客套话，“那这样吧，可能我下个月也确实要去一趟阳川市，到时候我联系你，如果时间对得上的话也让如霜和林晚一起，咱几个小聚一下。”
两人又是随口说了几句，挂电话前，班长又强调：“真别想太多了岚音，好好休息。”
唐岚音笑了笑，又一次应下。就他俩聊天这几分钟，班长不知道说了多少句“别想太多”。整得唐岚音有些无奈，说得好像他多么脆弱，一旦想不开就会怎样似的……
“岚音。”虞澈的声音在唐岚音耳边响起，打断了他乱七八糟的各种思绪。刚才虞澈站在路边打了车，现在时间比较晚，车没那么好打，也就等了一会儿。
“是在跟班长打电话吗？”虞澈问道，“宋林晚和岳如霜那边你回消息了吗？”
唐岚音张了张口，拍了下脑袋，发现自己还真忘了这茬，赶紧掏出手机给那两个人各发了一条消息，这才终于长出一口气，好像放下了心里一块大石头。
同学聚会那件事，两人这会儿都心照不宣没有提起。时间很晚了，唐岚音只想回家睡觉。刚坐上网约车他就觉得眼皮好像有千斤重，根本睁不开眼。就这样头一歪靠在虞澈肩膀上，沉沉睡去。
……
到家之后，唐岚音的父母已经睡下了。他拉着虞澈蹑手蹑脚回了自己房间，换了睡衣躺在床上，定好了闹钟，互道晚安，各自陷入深眠。
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唐岚音这一觉睡得并不算踏实。梦里他回到了大学校园，只是这一次，他做了个并不算美好的梦。
——那是大二下学期的事情了。
……
“岚音啊，岚音？”
祁玉辉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唐岚音在恍惚中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正站在寝室里，手中握着个扫把，祁玉辉就站在他的对面，也一手攥着抹布，看向唐岚音的表情似乎有些一言难尽。
看到这个场景，唐岚音大概也回忆起来自己现在在做什么事。现在距离大二下学期开学已经有段时间了，学生会等下就要来查寝，检查寝室卫生状况。
李鹏张耀祖那两个神仙早就跑了个没影，但作为寝室长的祁玉辉不想因为卫生原因扣分，虽然心里有些怨气，也只能一边骂李鹏那两个人，一边拉着唐岚音打扫卫生。
结果这卫生打扫着打扫着，唐岚音就愣在原地，好像梦游一样，只是凭着本能摆弄着手中的扫帚。
“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祁玉辉问了这么一句，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面上瞬间挂上了一个不怀好意的微笑，“哦，我知道了，你小子绝对在想你那个对象是不是，我刚才好像看到你摆弄手机了！”
唐岚音愣了愣，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算吧，就是他刚才确实给我发消息了，约我明天出门来的。”
“喔，去哪啊？”祁玉辉忍不住八卦，“不过说起来，虞学长今年都大三下学期了，我看挺多学长学姐都张罗着实习和论文的事情了，虞澈学长呢？他有什么打算吗？”
听着他这一长串絮絮叨叨的话，唐岚音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表情痛苦：“嘶——玉辉你别说了，听着像念经。”
祁玉辉闻言苦笑：“我也不想啊，可是有时候刷那些网络上的各种讨论，我也觉得焦虑啊！”他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又道：
“你说这大二和大三也就差了一年，怎么经历的事就天差地别的呢？我现在还觉得我是个小孩我没玩够，但大三的学哥学姐们就已经开始考虑着毕业的事了……”
听他这么说，唐岚音也是一时出神：“是啊，感觉一阵恍惚就长大了。”
离开大学校园步入社会，他们就是一个“大人”了。而成为“大人”就意味着离开学校这个象牙塔的庇护，开始自己承担一些责任。
而如何“承担责任”，又是每个人终其一生的必修课。不想去面对，又不得不去面对。
祁玉辉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有些苦闷的笑：
“我真觉得我就是个小孩，再过两年三年五年也是个小孩，但是大人们突然告诉我我该长大了，我该自己承担相应的责任了……就好像我的身体在不断生长，灵魂却始终停在一个……啧，小屁孩的状态吧，我对他们说的那些事情没概念，也没实感。”
唐岚音也跟着沉默了，别说祁玉辉了，他其实更惶恐。
……因为他总是觉得，就他这样的性格、这样一个喜欢内耗的人，成长速度总是比别人慢。他不想去想那些以后的事，小时候总觉得自己永远不会长大，可是转瞬间——只剩两年了。
他没什么考研读博的打算，一旦大学毕业，他就彻底摆脱了学生这个身份，成为一名“大人”了。
……可大人该是什么样子呢？
唐岚音不知道，但“大人”在他心里，总是和“无趣”、“压抑”这样的词语挂钩。要学着社会里那些规矩，随波逐流，成为一个他自己很讨厌的人。
他一点也不想成为大人。
就像他执拗着不想长大。
大人要考虑很多事，工作、父母、家庭……他不再是父母庇护着的孩子了，随着身份的转换，该是他承担照顾父母的责任了。
唐岚音心底有些发痛，他总是不自觉回避这些事，就像他无法想象父母老去的样子，也无法想象自己结婚时的样子。自己会和谁组建家庭，会是虞澈吗？还是说他们总有一天会分开，那时站在他身边的，是一个完全看不清面容的陌生人呢？
这样的事情，只要想想就觉得可怕。
看着表情一瞬间陷入凝滞的唐岚音，祁玉辉挠了挠头，笑了笑：“岚音，你是不是又在想东想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