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田总司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可、”他想了一下，顿时一愣，结巴了一下，话到嘴边又被他自己的咽了回去。

可是什么，可是人类根本不可能办到这种事？

可那些似人非人的家伙是人类吗？直面过敌人的冲田总司很清楚，不是，没有人会在腰椎后长出蛇骨一样的尾巴，没有人的眼睛会发出红光，也没有人的刀会像那些怪物一样沉重到难以抵挡，

那么一直在和怪物战斗的和泉守是人类吗？冲田总司面露犹豫，他不愿去想那三位友人其实也是个怪物，但他的心似乎已经先一步给出了答案。

“无论事情有多么不可思议，线索就摆在我们的面前，总司，”土方岁三展开羽织，手指摩挲着青葱色的布料，“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哪怕再难以相信，那也是事实。”

或许他们只是借助人类的姿态活动的妖精或者精怪，和未来的他是很好的朋友，为了某种目的而跨越时间来到这个时代，所以和泉守的刀法才会和他那么相似，所以他翻遍了记忆都找不到和泉守的存在，所以和泉守会身披这一件羽织、出现在新选组成立之前的他的面前。

正视这个最不可能的猜测，一直以来的疑惑都得到了妥帖的解答，只剩下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和泉守从未来重返现在，目的究竟是什么？

而这个疑惑，或许只能让时间来给出答案。

三日后，壬生村。

住在村里的浪士们天还没亮就忙碌起来，整理屋子，把院子尽可能收拾得干净整洁，随后换上统一的制服，整整齐齐站在院子里，在各自领头人的带领下静静等待上位者的到来。

没让他们等多久，在清晨第一缕光落在浪士们的肩膀上时候，一队武士列队出现在通往壬生村的小路上。他们身披盔甲，手持锐气，着装统一，步伐齐整，行进之间自有整肃威武不可忤逆的气场，

行人们早就看到这一队不同凡响的卫兵，不必特意驱逐，已经自觉地退到道路两边，为他们让出道路的中心。

卫兵之后，是骑着高头大马、披坚执锐、气势如一柄利刃般锐不可当的松平容保。今日的他退去公卿柔软轻便的华府，换上代表武士身份的轻甲，漆黑的双目冷静肃目，无人敢轻触他的锋芒。

近藤勇远远看到这样不同寻常的松平容保，先是微微一愣，很快转换为由衷的赞叹，

在壬生村的这么些时日，他没少和京都的浪士们打交道，没人比他清楚这些人有多肆意妄为顽固且难以对付，只有这样气势鼎盛的松平容保才是那个能在乱世中以一藩之力镇压整个京都混乱的京都守护大人、才是他想要追随的明主呐。

很快，上位者的座驾来到门口，近藤勇收敛心思，带领手下向未来的首领低下了头颅。

在卫队的簇拥下，松平容保正式步入壬生村。

宽敞的空地被休整得十分平坦，看不到一点坑洼，院落最中央，壬生村现存两百名浪士整齐列队于此，低头行礼，在他们的身后，青葱色的山纹羽织随着浪士们的动作轻轻飘扬，共同汇聚成一道无可阻挡的洪流，于此向这个时代、向滚滚而去的历史宣告新的传奇即将开始，

这就是他选定的队伍，他的助力，松平容保站在所有浪士的面前，双目如电、一个一个审视他即将委以重任的下属，

“从今日起，我将成立新的组织，名，新选组。为我献上你们的忠心，你们将是我最倚重的部下、是我手中最锐利的刀，撕碎一切胆敢破坏京都和平的忤逆者！”

锐利、强大、无所畏惧，却又驯服、克制、赤胆忠心！

这时，在新生的新选组背后，一面旗帜冉冉升起，纯白为底，山形为边，黑色的“诚”字高高飘扬，

松平容保望向那面旗帜，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惊讶，“噢，那是？”

“这就是我们新选组的决意，”近藤勇坚定地回答，“诚之所向，我等愿追随大人，至死不休！”

新选组的浪士们手持利刃，齐声高喝，“我等愿追随大人，至死不休！”

“……这就是、新选组吗？”

壬生村外围的屋顶上，鹤丸国永跪伏屋瓦上，居高临下望着院子里笔直挺立的浪士们，微微瞪大了眼睛，鎏金的眼底流淌过惊叹的微光，

仅仅两百人的呐喊却响彻天地，瞬间迸发的气势直冲云霄，好像要撕裂云层，誓要把这个时代都搅个天翻地覆！

“对，这就是新选组。”和泉守兼定听到了鹤丸国永的低语，压低的声音中是无法抑制的骄傲和自豪，他定定地望着站在队伍最前方、身披青葱色羽织的土方岁三，看得分外认真，仿佛要把这一幕牢牢刻在心底，“诚之所向，至死不休。”

这一群在此发下誓言的新选组最初的队员，有几个人能走过屡经坎坷的历史，活过这一段乱世呢？

恐怕十不存一。

所谓“至死不休”不仅只是口号，被后世铭记的新选组从始至终都在践行着这一句话，哪怕接连不断的战败再战败，哪怕因此要步入死亡。

鹤丸国永侧过脑袋，看向身边两个沉默注视着这一切的同伴，在他的胸腔里，那颗新生的、初识情感的心在收缩、鼓动，他好像明白为什么和泉守兼定会如此执着于“土方岁三”，明白当初在旅店共渡的那个夜晚，为什么他只是问出“想不想再见一见原主”的问题就会引来对方那样激烈的回应，

只为了眼前这纯白的、纯粹的、不容任何人玷污的信仰。

就在松平容保宣布新选组成立的那一刻，不可见的金色光芒在天际微微闪烁，一闪而逝，

狐大助蹲坐在屋脊上，微型终端不断闪烁着代表“运行中”的红光，镜头忠实地将眼前这一幕记录下来，并上传到本丸数据库，随着红光转绿的震动，小狐狸甩了甩尾巴，向第一部队队长汇报最新的任务进展。

与此同时，远在时之间隙的某座本丸，

冰蓝色的虚拟地图上，一直在发出警报的红色光点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金色的光点，

一直监控时间溯行军动向的狐文助第一时间发现了变化，立刻呼唤就在一旁处理公务的审神者：“审神者大人！”

“我已经看到了。”岚从公文里抬起头来，静静望着那一个光点。她看到了漆黑的夜空中亮起的第一颗星星，微弱、但一刻不停的释放星光。

“经过检测，所有异常波动均已消失，确认该时空无时间溯行军存活。但监控设备中出现不明光点，经过分析，光点波动和审神者大人灵力吻合度为百分之百。”

“不必紧张，狐文助，”岚推开堆积的文件，站了起来，“只是一点必要的预防措施而已，等到第一部队返回后，它会自行消失的。”

正如岚说的那样，没过多久，在狐文助的观测下，金色的光点闪烁了一下，渐渐黯淡，消失不见。

岚不在意地从监控地图上移开目光，“第一部队即将返回，现在，和我一起去迎接他们吧。”

“是，审神者大人。”

1863年3月，京都，壬生村。

狐大助很快收到了来自本丸的反馈，“历史节点记录已完成，经检测，本时空的异常波动及时间溯行军痕迹均已归零，本时空已经恢复正常。经审神者大人判断，本次出阵任务已经顺利达成，请第一部队做好撤离本时空的准备。”

“这么突然？”鹤丸国永有些惊讶。

因为不明原因的时空异常波动，他们不仅被迫滞留在这个时空近半个月，还先后经历了多次苦战，和泉守兼定甚至险些因此而丧命，

眼下忽然听到异常波动已经消失，任务顺利完成，他居然感觉轻飘飘的有点不真实。

不仅是鹤丸国永，就连注意全放在新选组那边的和泉守兼定和加州清光都把视线暂时移到了狐大助的身上。

突然得到第一部队所有刀剑男士的关注，小狐狸不适应地弹了弹耳朵，小声解释，“是因为‘新选组的成立’这个历史事件已经完成，以此为固定锚点，这片时空暂时稳固，短时间内时间溯行军暂时没有办法突破屏障入侵这里，除非再发生什么能够动摇历史走向的事件。”

和泉守兼定下意识和加州清光对视一眼，彼此都看懂了对方眼中的意思，各自冷下了目光，

也就是说，下一次再见就是池田屋吗……

“传送法阵已经准备就绪。”

伴随狐大助的提醒，常人不可见的金色光芒将第一部队所有成员笼罩其中。

屋顶上，或蹲或坐的几道身影渐渐淡化，最终消失不见，只剩一颗松动的石子失去制约，沿着屋顶的斜坡咕噜噜滚落到地上，原地弹跳两下，发出“啪”的轻响。

觐见京都守护之后正在散去的人群中，土方岁三似有所觉，抬头望向刀剑男士们曾存在过的方向，

在他的身边，冲田总司不解地问，“怎么了，土方桑？”

“没什么，”土方岁三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心底无端的预感说了出来，“总司，我好像、看到了他们。”

“他们？”总司很快反应过来，说出那个只有他们知道的名字，“和泉守？”

他脚步一顿，顺着土方岁三的视线看了过去，目之所见只有空无一人的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