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有着芹泽鸭和近藤勇两位局长的再三强调和镇压，新选组内部的摩擦和冲突愈演愈烈，到后来甚至发展到同派系剑士抱团、双方队士即便是在新选组驻地遇到也是谁都不理谁的地步，

叫人乍一看还以为这壬生村里住了两个组织，还互相都不服气极了。

随着时间推移，矛盾日益激化，彼此的积怨从无到有，越来越深，在积累到一定程度之后，

壬生村陡然安静了下来，

不再有剑士因为一点小事就起口角之争，越闹越大最后发展成拔刀互砍，两派人马互看不顺眼的情况依旧存在，但彼此之间的火药味反而淡了不少，狭路相逢时，双方往往只是冷冷地对视一眼，各自不屑地冷哼一声，再互相擦肩而过。

但这并不意味着情况的好转，

正相反，当浮于表面的躁动在重重积累下转换为暗地里汹涌的暗潮，明面的互相对抗转化为更深层次的彼此警惕，眼前的平静只不过是暴风雨的前奏，

看似平静的海面下潮流涌动，只待一个微不足道的契机，就将掀起足以翻天的巨浪。

等待这个契机并没有耗费多少事件，

1863年9月18日，历史记载中芹泽鸭身陨的那一天，近藤勇收到了一封邀请函。

“近藤局长，展信佳。

近来新选组人心浮动，双方剑士屡有冲突，已经严重影响到组织的稳定存续，我对此深表担忧。

特书信一封，邀近藤局长前往居酒屋一叙，希望能够找到解决之法，早日弥平这场风波。”

信的的落款毫无疑问是芹泽鸭。

近藤勇快速看了一遍，把信递给了土方岁三。

土方岁三几乎不用看就能猜到这里面的内容，漆黑的眼睛看向近藤勇，“这是一个陷阱。”

这陷阱实在是太粗糙、太明显了。

近几日水户派剑士的频繁调动，和泉守他们对未知怪物的不断调查，所有的情报汇集到一起，共同指向唯一一个可能。

新见锦和他的手下能在居酒屋直呼近藤勇是泥腿子，土方岁三不相信这其中没有芹泽鸭这个人的影响，

高傲如芹泽居然能送出这样一封言辞恳切的信，其目的决不会像信里说的那样美好。

“不愧是阿岁，”近藤勇爽朗地笑道，他用力拍拍土方岁三的肩膀，朝冲田总司点了点头，最后站在山南敬助面前，“就像我们商量好的那样，由我来引出芹泽鸭，剩下的，就要拜托你们了。”

“是。”

三道不同的声音重叠成同一个坚定的回答，

此战，必胜！

按照信件的要求，近藤勇只带了冲田总司一人赴会，在他的身后，第一部队刀剑男士们藏于暗处，目送新选组局长一步一步走入杀局。

在所有人都忽略的角落，堀川国广贴着墙根的阴影靠近居酒屋，绕后从天窗摸进会面的地点，动作轻盈地把自己挂在房梁上，蜷缩起身体隐藏起来，指尖在微型耳机上轻轻点了三下。

很快，静默的通讯频道里传来狐大助的声音，“狐大助已收到，信号调试正常。请堀川国广殿下保持隐蔽，注意安全。”

堀川国广小心翼翼地探出一点点脑袋瞄了眼下面，提前到场的芹泽鸭正吩咐居酒屋的老板给自己和对面空着的座位一人添一杯生啤，

以他的观察，那个所谓的“老板”下盘沉稳动作机警，和芹泽鸭的互动隐隐透露着熟悉，估摸着是芹泽的哪个手下乔装打扮，

除此之外，堀川国广闭上眼睛，将注意力放在听觉上，暗处还隐藏着十三道呼吸声，门后四个，吧台后面六个，后门三个，完全把这个居酒屋整个堵死，除此之外，在他摸进来的时候还发现这附近的街道屋顶上也埋伏着不少人手，看得出来，芹泽鸭根本没想给落入陷阱的猎物留下一丁点活命的机会。

很快，对居酒屋的布置似乎一无所知的近藤勇走了进来，“芹泽局长。”

“近藤局长，”芹泽鸭十分热情地站起来迎客，然后指了指对面的空座，“请。”

近藤勇微微皱了下眉，很快舒展开表情，顺着对方的意思在唯一空着的座位上落座，

无论暗地里斗成什么样子，在大庭广众之下，芹泽鸭的态度从来都周到礼貌得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这样的行事作风实在是让近藤勇敬谢不敏。

两人一前一后落座，芹泽鸭朝吧台后待命的老板挥手示意，很快，一盘盘刚出锅的炒菜和色香味俱全的烤肉流水一样摆上饭桌，“这家居酒屋的名字在这附近十分有名气，近藤局长不妨尝尝看？”

近藤勇看了眼丰盛的酒菜，没有动筷子，“芹泽局长，你我都知道，今天这一场宴会是为了什么。”

“不要这么严肃嘛，近藤局长，偶尔放松一下，说不定会更有助于问题的解决呢？”芹泽鸭给自己挑了块外焦里嫩呲啦冒油的烤肉放到自己盘子里，再不紧不慢地吃下去，看到客人还是一脸认真的样子，他无奈地放下筷子，“好吧，既然近藤局长这么着急……”

芹泽鸭用纸巾擦擦嘴角，“近藤局长也看到了，近来新选组内部成员的冲突越来越激烈，尽管我已经多次收束手下，可惜如你我所见，效果并不怎么好。”

“散漫的队伍需要更有效的约束，混乱的管理需要明确，放任不管的话，不需要敌人，新选组自己就会从内部开始崩解。”

“近藤局长说得不错，”芹泽鸭很是认同地鼓了鼓掌，“双局长并行的策略是我们当初商量好的事情，但随着新选组实力的发展，这种局面已经开始成为负累。”

“那么以芹泽局长来看，该怎么办？”

“很简单，”芹泽鸭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松开手指，任由其摔碎在地上，发出“哗啦”的脆响，

隐藏在暗处的水户派剑士们收到信号，齐刷刷冒出头来，原本空荡荡的居酒屋里瞬间挤满了人，十几把长刀出鞘，刀尖直指近藤勇，

在众人的簇拥下，芹泽鸭抽出藏在桌下的刀，居高临下望着坐立不动的客人，慢条斯理道，“只要近藤局长自愿退位，问题当然就不存在了。”

冲田总司一个跨步挡在近藤勇的身前，手已经按在刀鞘上，随时准备拔刀。

“冲田总司，你的剑术确实很厉害，只可惜选错了效忠的人，这附近埋伏的武士可不止你眼前的这么多，”芹泽鸭的目光落在了天才剑客身上，他笑吟吟地问，“凭你一个人，也想护着近藤勇闯出层层包围吗？”

“那就让我来试试吧！”

冲田总司骤然暴起，只是一个瞬间，最靠近内侧的三个水户派剑士已经负伤倒下，速度快到没人看到他是怎么出手的。

话不投机半句多，芹泽鸭的脸色阴沉下来，拔刀向前一挥，收到命令的手下们呐喊一声，接连不断朝包围圈中的两只猎物冲过去。

群攻而至的敌人非但没有令天才剑客胆寒，反而让那双漆黑的眼中燃起了狂傲的杀意，“哈，居然敢把我们当猎物……岂不知这场围杀中真正的猎物究竟是谁！近藤桑！”

“啊，总司。”

近藤勇手握尖刀，目视敌人，眼中闪烁着凶狠的光，完全褪去了身为局长时的沉稳宽厚，展现出属于武士的、掺杂着血腥的、不死不休的锐气——

长时间作为局长周旋于上司和下属之间，许久没有亲自动手，这些人似乎已经忘了，在成为新选组的局长之前，他近藤勇也是杀过人、见过血的！

两个人后背靠着后背、联手周旋于数之不尽的敌人之中，一度将水户派剑士们杀到胆寒，

芹泽鸭站在包围圈外总览战局，见猎物险些脱困而出也不着急，

不是谁都能在京都闯下“天才剑客”的威名，他从没有轻看过冲田总司和近藤勇的实力，

就算居酒屋附近的手下不敌这儿人，他还有别的后招，

今日新选组巡逻的路线和名单都由他制定，要不了多久，分散在外围待命的剑士们就会增援居酒屋，到那时，就算这两人再长出三个脑袋六只手臂，也飞不出他的手掌心。

“如果在想那些巡逻的剑士的话，只怕芹泽局长要失望了，”对战的间隙，近藤勇杀退近前的敌人，中气十足地喊话，以动摇敌方的士气，“这个时候，阿岁应该已经动手了吧。”

芹泽鸭面不改色，稳坐钓鱼台。

既然要对付试卫馆一派，他当然不会算漏土方岁三，倒不如说，相比起武力值超高的冲田总司和统率力一流的近藤勇，擅长谋略的土方岁三才是他最该小心应对的人，

“要是你们的依仗只是那个土方岁三，要失望的人恐怕是你们才对，”芹泽鸭嘴角微微下撇，眼中流露出一丝对无知者的怜悯，

就算再怎么惊才绝艳又如何，终归只是被时代和眼界束缚的凡人，根本不知道世界有多广阔、凌驾于世界之上的存在有多强大。

在今日行动之前他就已经借住大人物的力量窥探到未来的一角，知晓近藤勇和冲田总司会以身为饵故意落网好让他放松警惕，知道土方岁三会带领试卫馆剑士反扑以削弱他的力量，知道他会因一时大意而命丧于此，只在后世留下“因醉酒闹事而被当场肃清”这样儿戏般的记载，

但这也只是曾经，

当他洞悉命运，命运就将为他所用。

回想起头戴斗笠骨刺嶙峋的存在所展现出的、一击之下摧山断水的非人力量，芹泽鸭自信十足地宣判敌人的死亡，“那位存在会亲自带队刺杀土方岁三，不久之后，你们就能看到他的头颅。”

也宣判他对命运的反抗，

“未来的历史记录中，新选组的局长只会是芹泽鸭。”

有人出现在芹泽鸭的身后，恰到好处地打断他的妄想，“这可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