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狩猎安排在苏兰山上,早在几日前宫中就下旨带着一群官兵围了一个大圈清理场地,皇上仅仅是带了受宠的舒妃和其余皇子公主们,但加上大臣和随行人员,人也不在少。
虽然已经进入三月,但山上的风依旧有些刺骨,苏钰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紧接着她看见了许久未见的姜霖。
彼时见她还是姜府中最受宠的小姐,她们几个小姐妹总是聚在一起品茶赏花,而现下却已是嫁为人妇,虽说嫁的人也是门当户对——大理寺卿刘问,但比起家中过的也是憋屈。
姜霖也是看到了苏钰,正欲过来,看见自己婆婆的脸色便也放弃了这个念头。
为首的皇帝正着一身轻装策马飞驰,身边的侍卫很有眼力见地将四散的猎物包拢赶至一处。
咻——
不就那侍卫便从密林中拖来一只奄奄一息的梅花鹿。
“恭喜陛下!”
紧接着就是言不由衷的夸奖。
“陛下的风姿真是不改当年,百发百中。”
皇帝被一群大臣围着拍马屁倒是很受用,自觉又是回到了年轻时候。
苏钰不由嗤笑,简直是在过家家。
“小钰来。”接着就被刚偷跑出来的姜霖拉至一角。
“姜姐姐近来过的可好。”
说过的好那是不可能的,姜霖满面愁容道:“哪有在自己家过得舒坦快活,卯时就得起床给婆婆请安,伺候洗漱,夫君又是不管家事的,全权由我负责,把我忙的焦头烂额,我倒是羡慕起你来了,家中父母兄长疼爱,哪会有这些糟心事,以后你若是要嫁人了,定要寻那把你捧上天的郎君,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苏钰配合地点点头,不过心中却暗自想着世上哪有这样的郎君,更何况她如今还未有这种想法。
没多久狩猎大队便回来了,皇帝体力不支需要休息,一时宫女太监围上,拿箭递水擦汗,一气呵成。
皇帝喝下一口水道:“还是老了啊,跟不上你们这些年轻人,你们玩去吧,朕先休息去了,冯忠一会儿让人把朕打来的猎物烤了分给各位。”
那名称为冯忠的太监应了声是,就着手开始处理这些猎物。
剩下的时间才是真正属于他们,在场的不少是青年才俊,这场狩猎正是大展拳脚的好机会,如果能一举得到陛下青睐那更是好的不能再好。
苏衍此时正陪着齐羽简在林中骑马。
“殿下这几日如何,烦心事可有消减。”
齐羽简随手拨弄着箭弦,长叹道:“谈何容易,战事刚过就要围猎,此次狩猎劳民伤财,朝堂上已有不满,不日后安县剿匪也不是见易事,阿衍你可有何看法?”
“政事我不擅长,但这剿匪我倒能谈上几句。”苏衍边说边朝灌丛中射去一箭,“安县地处岭南,山匪驻扎之地山势复杂易守难攻,若无地图恐怕难,不若引蛇出洞,直取敌首。”
侍卫提着一只野兔从灌丛后走出。
齐羽简思索着这个法子的可行性,他未曾带过兵,对于兵法也只从书上得知。
半晌后他应了声好。
对面树林传来窸窸窣窣,众人听这动静皆以为棕熊之类的大型动物,却没想里面出来的是三皇子。
“太子殿下,没想到在这遇到你了,收获如何?”齐行轩带着一张似笑非笑的脸问道。
齐羽简本就无心狩猎,只是敷衍了事,绝大部分的东西都是苏衍射下的。
“自然是比不得三弟,时候也不早了,不如我们一同回去吧。”
看着渐渐沉下的落日,齐行轩欣然同意了这个提议。
等回到营地时,空地之上已经燃起了熊熊篝火,皇帝正搂着心爱的舒妃在首座饮酒。
“就等你们两个人了,快落座吧,来人起舞奏乐。”
歌姬的舞蹈在火焰中摇曳生姿,舒妃劝皇帝喝下一杯又一杯的美酒。
说来也是奇怪,今日太傅家一同随行,沈岫居然没来烦苏钰,真是让人出乎意料,此刻他正安安分分地坐在太傅身旁半阖着眸子,玉冠束发,倒是乖得很。
“姐姐。”
苏钰觉察到有人轻扯自己的衣袖,转过身时看到了苏言那张被篝火烫的微红的脸。
“姐姐我好像有点吃多了,出去走走消食,马上就回来的。”
得到首肯后她便起身向周遭走去。
篝火几乎要燃尽了,夜晚的山风刮得苏钰打了一个寒颤,身边的女眷都已收拾好准备回帐内了,可苏言还未归。
苏钰开始思索着自家妹妹迷路的可能性。
“娘你先回去吧,我去找找小言,她刚出去消食可能迷路了。”
“去吧,小心看路别摔着了。”
好在路还算平坦,苏钰借着月光倒是还能辨别方向,可周围已经找了一圈了还没看到人影,再往前走可就是马厩了。
“殿下……如何……我帮你……花。”
苏钰听见了马厩处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似乎是位女子,她止住了脚步,放低了自己的呼吸慢慢靠近,将自己的身影藏匿于树后,交谈的内容也变得清晰起来。
“如此我便放心了,那边的事情就交给你,等办妥后你想要的都会实现……”
苏钰此刻正把注意力放在那两人的对话中,却感觉漏在外面的脖颈被一阵呼吸弄的酥酥麻麻。
是谁?
苏钰整个人从尾椎骨凉到了天灵盖,大脑快速运转思考着是等下直接逃走的可能性大,还是用脚下的石头把他砸晕的可能性大。
“是我。”
身后传来的是沈岫的声音,苏钰一下松口气,差点瘫在他身上。
“我怕你一个人出来有危险,所以跟着你谁知道你胆子这么小,话都没说就吓成这样了。”沈岫看见两个隐约的身影在马厩,“你这是在偷听?”
听着沈岫絮絮叨说着话,弄得苏钰根本听不清面前人说话的内容,紧接着她用手捂住了沈岫的嘴巴,“嘘,别说话。”
沈岫感受着面上那双手的温度,心里无暇顾及别,淡淡的,好像是茉莉的熏香味,就像那晚的宫宴一般,只不过这次身上还夹杂了些许炭火味。
“那便照你说的做吧,回去小心别被发现了。”
“殿下……”
后面的话轻到苏钰一点都没听到就被风带走了。
“抱紧我,别出声。”沈岫搂着她的腰,足尖轻点一跃而上,二人便稳稳当当落在了树上,竟是连片树叶也未曾落下。
他何时有这么好的功夫,这是苏钰唯一的想法。
就在他们上树没多久,马厩中的也紧跟着出来了。
这下是看清了两人的脸,一个是三皇子齐行轩,另一个是苏钰无论如何都无法想到的人——苏言。
显然沈岫的震惊不比她少,两人走后,他仍旧没有放她下去的意图,而是在她耳边轻语:“你妹妹苏言怎么跟三皇子混到一起了。
苏钰拍开他凑近的脸,心里也乱如麻,也无法顾及此时还在他怀中的姿势。
不过确实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清为何当时苏言能轻易进入牢房,三皇子对这种行为的默许,以及城西那棵姻缘树。
仔细想来此事只有三皇子的好处最多,陛下子嗣不多,太子被废除后,这位置轮不到双腿残疾的大皇子和尚会牙牙学语的八皇子,只能落到这三皇子齐行轩头上了。丞相府中的书信恐怕也是苏言放的吧。
家中待她不薄,她却能为了三皇子做出如此之事。
但唯一值得苏钰好奇的是,苏言是如何认识的三皇子,先不提苏言平素不爱出府,出去也只会到天乐寺烧香拜佛,三皇子是如何让苏言同意与他做事。
“喂,你们树上两个人是何人士,报上名来,偷偷默默躲在上面,怕不是刺客吧。”
树下一名穿着银丝锦绣百花裙的少女仰头看来,面容精致,头上的七彩琉璃钿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还未等苏钰回复,沈岫率先插嘴道:“原来是公主殿下啊,花前月下,如此美景,那我自然是与苏小姐在此地偷/情。”
公主显然是被这个回答听傻了,随即反驳道:“你和谁都有可能,可是苏小姐先前已经拒绝过你了。”
“如果不是,那苏小姐怎么在我怀里,怎么还戴着我送的坠子。”沈岫一脸炫耀地用手勾出苏钰脖子上的吊坠,“殿下我还未曾问你,深更半夜的怎么跑这里来了。”
“我自然是来挑……不对,我凭什么告诉你,今夜这事我就当没看到,你们俩也当没看到我来这里,不准告诉我父皇和母妃,听见没有!”
树上的二人忙是点头答应。
等公主走后,苏钰便催促着沈岫赶紧放她下去。
沈岫还想着温存片刻,平时她哪会这么乖被人搂着,早就该一拳招呼过来了。
下去后苏钰立即是查看了马厩中的马,却毫无异样,估摸着时间发现自己已经出来许久,也是该回去了,不过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你,沈岫,今夜之事不准说出去,听见没有。”苏钰拽下脖子上的吊坠,“还有这吊坠,还你。”
“苏小姐交代的事情,我自然是放在心上,不过这吊坠你就收着吧,我只送你一人,你若不喜我收回来也是扔了。”话毕,又将吊坠戴回苏钰身上。
等苏钰回到帐内时,苏言早已在了。
“小言你刚去哪了,这么久才回来。”
苏言面色如常:“姐姐我只不过是迷路罢了,好在遇上个小丫鬟才把我领了回来,让你担心了。”
此事还不宜捅破,苏钰只好告诉她日后出门一定要多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