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夜里,英王府突然亮起了灯盏,随后闪过几道急匆匆的身影,朝着内院而去。
“究竟发生了何事?”傅缨迷迷糊糊地被人从睡梦中叫醒,还未搞清情况,便听到华祝之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王爷,外面出大事了。”灼华连忙取下衣裳准备替傅缨更衣,一边解释道:“刑部的人方才来报,外藩署的贡物遭到了窃贼觊觎,其中几味珍贵的药材和西魏东珠都尽数丢了,凶手至今无影无踪,陛下震怒,发落了看守的人,令刑部着手彻查此事,张尚书领了令进宫去了至今还未回来,于大人也进宫去了,华大人得了消息便寻过来了,还请王爷早点回刑部做主。”
傅缨这会儿也清醒了,一边换着鞋子朝外走去,一边整理着思绪。
说来也怪,西魏使臣团押解了一路的进献宝物们都没出事,这才到了交接到奉国便丢了,说出去无异是在打奉嘉帝的脸,于是消息刚传出来,奉嘉帝的脸色便十分阴沉,下令让刑部的人去彻查此事。
“随我先去趟刑部。”若无令,她也不便直接带人去外藩署搜查,如今只有先过去再看情况了。
“对了,派人守好念迟。”
“是,属下知晓了,王爷,马车已经备好了。”灼华道,一旁的华祝之也将大致的情况讲述了一遍。
马车连夜朝刑部而去,相关卷宗已经整理在了书案前。
“王爷,还请过目。”华祝之将疑点重重的部分着重圈了出来。
“看守仓库的守夜人疑似被人下了一种迷香,陛下派来负责记档国库和交接的内务府总管以及其他相关的人赶过去时,他们甚至还没能清醒,据他们回忆,当时并未有其他异常情况发生,甚至除了正常伦值的人,并未发现其他人出现。”
“古往今来,窃贼多为三谋,谋财、谋色、谋命,归根结底皆为欲求不满、贪恋作祟,行恶必定留痕,行事必有缘由,若有蛛丝网迹,定能一一侦破。”傅缨分析着,随后继续问道:“除此之外,库房可有什么异常?凶手只对药材和东珠下手,想必定是早就有目的而来的。”
华祝之摇了摇头,“这才是最奇怪的,门窗并于被撬动的痕迹,钥匙一直都存放在值班首领那里,守夜人身上并没有,可那贼人却如此轻松的脱了身。”
很明显,除非是外藩署内出了盗贼,想必奉嘉帝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才如此震怒。
“仔细排查前几日起外藩署来往人员名单中有任何异常的人,若非熟知其中布局,不可能做的这般缜密。”
“是,卑职立刻安排下去。”
傅缨思索了片刻,随后问道:“对了,丢失的药材,都有些什么功效,可有记载,那贼人目的明确,动作流畅,如此铤而走险,想必定是有急用。”
“回王爷,丢失的药材都有记档,属下第一时间寻来郎中辩了辩,都是些明目养神的上好药材,别的都还好,只一味“”有些特殊,它只长在西魏境内的沼泽之地,奉国境内并无引种,除了明目之外,传言其有奇效,能让双眼重伤之人迅速恢复并且视力增强。”
傅缨点了点头,随后又吩咐着灼华与顷风:“交代下去,近来城中各大药铺是否有人典当这些东西,除此之外……去查查国都内,可否有什么受过重大眼疾的官员亦或者亲眷。”
“是,属下这就去。”顷风点了点头。
没过几日,派去查探的人很快有了消息,伍号等人率先来报。
“回王爷,国都铺子近来并无异常,想必那窃贼定不会冒着风头将东西转出去,既如此,若非是为了财,或许他自用了,或许他交托旁人了,事情恐怕只会更复杂。”
傅缨皱着眉头,“除此之外,可还有旁的消息?”
“有,您让查的国都中是否有患眼疾的官员或亲眷,属下整理出来了十来份名单,综合排查,有两个人最为可疑。”
“细说。”
“当今镇安候的嫡母,一品诰命夫人安夫人曾在多年前因一些原因患有眼疾,视力模糊,五步之内常常看不清东西,还伴随着头痛不已,镇安候这些年一直在为母亲寻找郎中与灵药,只可惜效果甚微,可属下却在昨日听到消息,安夫人的病情似乎得到了缓解,就连常驻在镇安候府的郎中也被遣了回去。”
“确实怪哉,镇安候位高权重,确实有一些本事可以将人安插在外藩署,可他与父皇从前不合,朝堂上向来谨小慎微,若是冒险一试,风险之大。”傅缨尽量回想着镇安候这一人物,随后想到:“王武平不是镇安候的儿子吗?他被驱逐刑部后,近来情况如何?你们派人盯紧他,看能从此人入手,探查镇安候府的情况不。”
“是。”伍号还有些欲言又止。
“可还有其他事情汇报?一并说了就是。”
“除此之外,剩余一人便是前使御史之子,两年前,他父亲被罢黜入狱后,不知为何他突然双目失明,其投奔母族以后,近两年倒是一直在寻求灵药。”
“依你看,可有异常?”
“寻药倒是正常,他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定然不甘心就此残废,只是依他之力,断然做不到将手伸那么远,另外属下发现,外藩署失窃那日,确实有可疑人员出入过那里,只是似乎有人故意抹掉了他的痕迹。”
“何人?”傅缨瞬间警惕起来,似乎找到了什么破绽。
“出事的当天晌午,西魏使臣中有几人因水土不服,致使上吐下泻,于是请来了霖常药铺的郎中来瞧病,那天来的是三位郎中,可属下仔细盘核外藩署官差的说辞发现了漏洞,有一位郎中自开完药方之后,便托故出恭,不见了人影,自始自终都是另外两人去抓的药。”
“那人是何身份,现在在何处?”
“属下去盘问了,此人乃霖常药铺的掌柜之子,姓郭名宿,习医多年,在国都颇有名望,属下本想顺藤摸瓜,盯着此人,查清是否有关,却不想,发现他今晨已经离开了国都,不见踪影。”
“而据属下知晓,此人在离开前见过的最后一人,乃卢府大女婿,御史台殿中侍御史,齐普安。”
“齐普安?此人与郭宿又有何干系?”傅缨越听越糊涂,可总觉得仿佛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渐渐显露出来。
伍号摇了摇头,“或许,只有深入调查齐普安之后,才能知晓这其中的秘密。”
“齐普安并非蠢货,若是本王打草惊蛇,只会什么都得不到,更何况,在没有证实下的猜测,贸然去卢府查案,恐怕会开罪卢相。”
“若是我们从他身边的人下手呢?打听打听他的一些事情?”顷风在一旁听了许久,开口建议道。
“齐普安有家室,她夫人定是最了解他的人。”
“不可,这齐普安是卢大小姐的夫君,咱们贸然打探,他们自是向着自家人的,王爷,咱们若是想从他下手查案,恐怕是困难重重。”灼华否定了顷风的提议。
傅缨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呢。
“若真有交集,定会留下些许蛛丝马迹,若是能进他书房一番搜寻,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傅缨也点了点头。
“但是属下听闻,这柳小姐与卢大小姐说得上话,想必进出齐公子那里也会方便许多,不妨让其代为引荐,亦或者旁敲侧击,这样也不会打草惊蛇,二位姑娘都是聪明之人,若这齐普安当真清白,又何惧咱们一番查探?”
提及柳仪方,傅缨便想到母妃寿宴上,那位为自己解围的女子,脑海中多了些许印象。
“本王与她仅几面之缘,又不相熟,男女有别,想必她未必愿意帮忙。”
“王爷,你不去试一试又怎知人家不愿意帮你?”伍号憋着笑,有些欲言又止。
傅缨有些尴尬的讪了讪鼻头,“那、那个,你们去打听下柳姑娘在哪吧。”
“好嘞,王爷,此事包在属下身上。”伍号兴冲冲的出了门。
“对了,记得派人去寻郭宿的踪迹,务必要见到活着的人,他或许……是咱们的突破口了。”傅缨交代道。
“是。”灼华和顷风应了下来。
彼时咸乐街上,柳仪方正在衣服铺子里选裁料子。
“这水蓝色虽说素了些,但最是衬配大姐姐,可小雪定然不喜欢。”柳仪方又摸了摸别的布料,随后指了指墙上另外一匹绯色料子。
“那块不错,取下来给我看看。”
“好的柳小姐,小的这就给你拿来瞧瞧。”掌柜的动作也是快。
柳仪方在手上打量许久,满意的点了点头,“倒是轻巧。”
“柳小姐好眼光,这块流光绯色料子是小店前不久刚进来的,用的是上好的天蚕丝,轻薄服帖,柔软不已,最是受国都小姐们的喜爱了。”
“那就定这两块颜色了,照我吩咐做成方才给你的图纸那般样式的两套,我大姐姐和三妹常年在你这订衣服,想必尺码什么的也有。”
“小的知道了。”
“记住,莫要泄露出去,一个月后,你再送到府上来。”
“柳小姐放心,小的明白的。”掌柜的笑眯眯的接过了定金,恭敬的送柳仪方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