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罗大夫,二人回到茅草屋商论。
“我总觉得,鼠疫和萧正诚脱不了干系。你不觉得一切都太过于诡异了吗?事情发生的整个过程于理不和。”殷元昭道。
“确实,况且我们二人昨日以来根本没有接触过任何患病的人,却还是染上了病,更蹊跷的是,今天夜里,新患病的只有我们二人,甚至是除第一批发现患病的人外,就只有我们二人患病,实在是奇怪了。”时知远附和道。
殷元昭道:“若是人为便不奇怪了。水患后的确容易发生瘟疫,但这次瘟疫的传播速度和轨迹就太过奇怪了。我们昨日接触的人没有一个是患了病的,但偏偏我们却染上了病。若不是人为,实在难以解释这一点。”
时知远道:“加上第一批染病者也是一-夜之间感染全城各个区域的人,若是人为投毒也很好解释。但是什么能让这么多人一下子全染上病呢?”
殷元昭道:“通过污染水源可以做到,但染上病的人不仅仅是下游的人,且饮用下游水的人并不是全染上病的,所以应该不是通过污染水源。”
“让全城范围的人一同接触污染源……”,时知远叩着桌子想,脑袋要想裂了,“目前来说,患病的人有什么共同点吗?”
“目前男女老少,妇孺残疾都有患了病的,除了……”,说到这里,殷元昭突然抬-起头与时知远对视,道:“除了我们二人,似乎并没有达官显贵患病?”
时知远也反应过来了:“第一批患病人全是普通百姓,第二批患病的只有我们二人。所以可能第一批是意外,第二批是刻意谋害!”
与此同时,窗外又传来罗近生的声音:“三皇子!”
二人急忙来到原先交谈的地方:“罗大夫,你怎么回来了?”
罗近生因为跑得太快,上气不接下气,没等将气喘匀便道:“我……我刚刚回去的时候,刚好看到……衙门的人处理稻米的车。我一……发现……就赶紧来……告诉你们这个消息。”
这一消息一下便与两人的猜测对上了!
二人对视一眼,又一同看向罗近生。殷元昭问道:“朝廷派人来之前,萧正诚有没有派处理掉泡坏了的稻米?”
罗近生拼命回想,道:“当时确实是有好几车稻米从衙门出来……二位大人有什么猜测吗?”
“水患时泡了水的食物还能食用吗?”
“这当然不可以!”谈论到熟悉的领域,罗近生开始侃侃而谈:“水患中的水不干净,人在这样的水里面泡久了都容易得皮肤病,泡过这些水的食物更不能食用,容易得疫病或者吃坏肚子。”说到这里,罗近生猜到了什么:“莫非大家患上鼠疫是因为前日的宴席,萧大人拿泡坏了的米给大家吃?”
“这些目前只是我们的猜测,你莫要声张。”
“小人知道,知道。”虽然罗近生心中实在愤懑不平,但还是有理智的,一想到眼前这两人也患了病,他也有些震惊:“若大家患病真是因为吃了泡过水的稻米,那萧正诚这个狗官,居然还有胆子谋害两位大人?”
“罗近生,有些事情不该你知道的就别问。”时知远警告道。
“是是是。”
“罗近生,若是你能得到病源,能不能研制出解药?”
罗近生有些犹豫,不敢打包票:“小的可以一试,但未必能成。”
时知远看着他这个样子,道:“罗近生,你不会是以为我们虎落平阳了,便打算投靠萧正诚了吧?”
“当然不是!”罗近生连忙解释道:“我只是担心,连二位大人都落得如此田地,莫不是禹南的百姓也要步南梁的后尘。”
殷元昭道:“禹南的百姓能不能救,就要看罗大夫的了。你早一日研制出解药,禹南的百姓就早一日获救。”
“可……”罗近生神情纠结。
“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殷元昭道。
罗近生道:“可如今萧正诚封-锁疫区,即便是我研制出了药,他也未必会给疫区的百姓服用。现在几乎城内的护卫都将疫区围住了,这里恐怕是萧正诚怕二位大人发现他的狼子野心,所以护卫没那么多,我才能偷偷地给两位大人传递信息。”
“那你有了药便直接给我,到时大家都痊愈后,我不信他敢不放我们出去。囚禁当朝皇子,先前尚有防疫为由,我们康复后,他还有什么名正言顺的理由关着我们?”殷元昭两三句话打消罗近生的疑虑:“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研制出药,其余的交给我们。你偷偷跟着处理粮米的车子,偷取一些研究。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罗近生忧心忡忡地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时知远道:“为什么二皇子这么恨你?”
殷元昭转过身,往屋里走去:“我不知道,其实我和他也没什么交集。也许皇室的兄弟亲情本身就是个笑话。”
时知远追上她,走在她的身侧:“这话也不全对。我之前看到,五皇子还蛮粘你的。”
“五弟是个呆子,一天天只想着练武,没那个歪心思。”
殷元昭进屋,她拿着草药,时知远在后面扛着大锅。
两人一路行至空旷处,便召集众人:“大家快出来领药,一人一碗,是能舒缓症状的药。”
疫区里没有萧正诚的耳目,再加上二人刻意到比较中心的位置,避免外界的人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
疫区的百姓庆幸之前衙门的说辞不是谎言,兴高采烈地来领药,许多人还自发挨家挨户地给不便于行动的人送药。
这么一折腾,便到了饭点。
疫区内的百姓不知道外面的告示,奇怪为什么今天这么晚了还没人来送饭。
殷元昭二人知道真相,虽不忍戳破众人的幻想,但还是说了:“萧正诚下令不让任何人靠近疫区,恐怕今后不会再有人送饭了。大家看看居住的地方有没有残存的食物,能坚持几天就坚持几天。罗大夫已经在加紧为我们研制解药了。”
众人议论纷纷,本来排成长龙的领药的队伍瞬间少了许多人。
还有人扬言:“反正不是饿死,就是病死,我还不如现在去拿根绳子吊死,省的要受这么多苦。”
殷元昭连忙劝道:“大家不要放弃希望,我已经派人回京请了太医,罗大夫也会尽力为我们制药,这段时间,大家互相帮衬一下。待到大家病好了,我殷元昭保证,一定会带大家出去。”
时知远附和道:“你们多坚持一刻,生还的希望就大一分,相信大家都不想死。不如这样,大家回家去,尽力找一找家中有没有什么食物,大家汇集到一处,统一分配。到后面实在无物可食了,我们可以吃草,啃树皮。我曾经打仗的时候,被敌人截断粮草时便是这么活下来的。我们只有活下来,才能和家人团聚,才能将真凶绳之以法!”
好说歹说,才将众人的求生欲重新点燃。
等施完汤药,日头已经快要下山了。
两人喝了药,勉强恢复了些力气,顺着来路走回茅草屋。
翻箱倒柜找出了些米,好在放在橱柜上方,没有被水浸泡过。
米的份量不多,两人也只能省着用。殷元昭没下过厨,看着时知远忙前忙后地淘米煮粥。
出锅后,水比粥多,平常锦衣玉食惯的二人都没说什么嫌弃的话。
如今有东西吃已经算是不错了,他们也不奢望别的。
屋外的草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两人循声看去,发现是一只兔子。
时知远的眼睛亮了:“可以加餐了!”
说罢,从灶台下找了个称手的枯枝,选了较锋利的一段朝野兔掷去,正中头骨。野兔连挣-扎都没有就一命呜呼。
时知远兴高采烈过去,熟练地将兔子肉处理好,放到粥中当做佐料。
一锅寡淡的白粥现在闻起来实在是色香味俱全。
时知远先给殷元昭盛了一碗,将大块有肉的部-位盛给她,然后自己打了剩下的。
殷元昭看着自己碗里满满的米和肉,再看时知远的碗里只剩汤水和一些骨头,道:“你打太多了,我吃不完。”
“是吃不饱吧,你平日的饭量哪有这么小。”时知远笑嘻嘻地,一点没见流落于此的窘迫。分着腿坐在矮小的椅凳上,甚至能看出有些怡然自得。
“你知道吗?我甚至觉得,在这里吃这些清粥比在什么酒楼吃鲍参翅肚还要香甜。”时知远张口就要说些肉麻兮兮的话。
殷元昭状况外的来了一句:“你这甚至不能叫清粥,顶多叫清汤。”然后强硬地将碗里的食物给时知远匀了一半,“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你若是饿死了,就没人给我做饭了。”
时知远接了些粥米,但还是将肉都给了殷元昭:“我喜欢啃骨头,肉你留着吃吧。”
殷元昭也没有再推拒。
用过了饭,便上-床休息了。
时知远厚着脸皮抱着被子硬是和殷元昭挤了一张床,好在这户人家床做的大,睡下两个人都不觉得拥挤。
屋外的月光透过窗子打在地板上。
时知远借着月光看着殷元昭的睡颜,终于问出那个他忍了一天的问题:“我可以亲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