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离拿着玉简对着光看了看,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灵机一动,从包中翻找出了他的朱砂和符纸。
殷元昭在一旁不明所以,看着他动作。
傅离将玉简有划痕的那一面往朱砂上一压,沾了点朱砂后便往符纸上一盖,划痕的形状立马跃然纸上。
傅离将符纸往殷元昭面前一送,道:“你看这像不像地图?”
被他这么一点,殷元昭恍然大悟,她本来没往这里想过,傅离这么一点后一切都通了。
殷元昭忙唤时知远,时知远将车停在路旁,也进了车厢。
殷元昭将符纸递给他,指着正中那个最粗的点道:“你看这里像不像萧正诚的书房?”
符纸上的图案像是盖了个红色的印章,中间镂空的部分确实像路线图,按照中间位置的排布,时知远想了想,确实像萧正诚府里的布置。
时知远问道:“这是从哪来的?”
傅离举起手中的玉简,上面还沾着朱砂。
时知远一愣,反应过来后是一喜:“你们破解其中的奥秘了!”
殷元昭点点头:“如果我记的不错的话,萧正诚府里正中间就是书房。书房中延伸出来的这条线便是前往他藏‘宝’地的路线。而这地图到花园便戛然而止,他必定有重要的东西藏在花园中!”
“好,那送傅离回去之后,我们便去一趟禹南!”时知远道。
就在这时,殷元昭一把将傅离拽到身后。傅离本来靠着窗坐着,他刚被拉走,窗户便被人刺进一把长剑。
傅离吓了一跳,下意识将玉简塞到殷元昭手里。
殷元昭接过,将符纸和玉简都往怀里一塞,拉着傅离脚一点地便出了车厢。
时知远也紧随其后,将放在车里的剑往殷元昭的方向一抛。
殷元昭单手抓住剑柄一抽,利刃出鞘,顺手挽了个剑花向后一刺,背上便被刺客的热血喷满了。
傅离这短短几月,见过的剑影刀光比他这辈子加起来都多,甚至有些麻木了,不像一开始那样惊慌,甚至还有空在地上捡了根树枝乱挥。
刺客的目标明显是殷元昭,对一旁手无缚鸡之力的傅离视而不见,前赴后继地往殷元昭那涌,甚至受了伤倒地不起的,都挥剑想砍殷元昭的脚。
殷元昭也意识到了,一个空翻便换了个地方,几把刀剑落在空处,刺客收力不及,被殷元昭从背后毙了命。
时知远顺手将边缘的几个刺客杀了,略一清点,发现来刺杀的约有十余人,招式都不相同,一看便非一门所出。
这些刺客不是殷元昭的对手,三两下便被清理个干净。
好在殷元昭今日穿的是一身黑,被血染后一打眼看不出来,除了脸上和颈侧沾了些血迹,否则都看不出她方才打了一场恶战。
她蹲下搜了搜几个尸首,没搜出什么能证明身份的物件,扯下刺客的面罩,果然没一个认识的。
她站起身,地上散落的剑刃反射阳光,刺在了她眼睛里。
她又弯下身子,抽了几把剑比对了一下。
全部都一模一样。
虽然市面上剑的大致形状都大差不差,但不同的铺子出品的剑都会有不同的铸造工艺和剑鞘的模子。
这几把剑,剑刃寒光凛冽,虽比不上宫中的宝器,但也绝非凡铁,冶炼工艺算得上中上层,但剑鞘和剑柄的图样却与京中-出名的几家兵器铺惯用的都不相同,剑柄也没有兵器铺的图腾。
按律法,凡兵器必印出品铺子的图腾,若有违者将剥其营造资格。
能遣动这样品级的铺子私造兵器,或有这个能力找人来私造兵器的,有这样的财力和权威,又想致她于死地的人,已经呼之欲出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想的,来杀她的人多半都是殷元许派的,其余人没这个本事,也没这个兴趣。
殷元昭起身,随手将手中的兵器丢在地上,转身回了车上。
车已经被刺得千疮百孔了,但好在不影响行驶。
三人回到车上,不再像先前一般慢慢走,驾着马便疾驰前行。
殷元昭坐着,也不敢靠背,怕将身上的血染在车厢里。她拿着手帕沾了些水,将身上和手上的血迹擦净。
她的衣服虽然看不出沾了血,但粘腻地贴在她的身上,还是不好受。
“你没受伤吧?”傅离道。
“没有,都是他们的血。”殷元昭道,反手抹了抹从发根滴落到脖颈的血。
时知远驾着马车,一路疾驰到一条小溪旁边停了下来,掀开帘子道:“你先去洗洗换身衣服,附近有个镇子,我们将车丢在这儿,待会去城里买三匹快马,从山里走。恐怕那群人没这么容易罢休。”
溪边除了他们三人,杳无人音。后面跟着的尾巴一时半会跟不上来。
殷元昭没有忸怩,将干净衣服放在溪边,脱-衣下了水。
另外两人自觉背过身去,一人一个方向看附近有没有人靠近。
殷元昭洗得很快,简单将头发和身上的血迹洗掉后,便穿了衣服,麻烦的是一头长发沾了水只能伸手托着,不然就要弄湿衣服。
“好了。”殷元昭知会了他们二人一声,便上马车找干净棉布擦头发。
她接了棉布,自然地伸手递给时知远,时知远也习惯地接过来帮她擦拭着这一头长发。
她不太会打理这一头长发,即便是在边疆时也是有随从在她沐浴后为她擦拭。在禹南被困在疫区时她曾试过自己擦,当时时知远主动接过后,自此他们单独在外面时,这项工作都由时知远代劳。
一旁的傅离都看愣了,一时间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时知远一顿擦拭后,头发从湿-漉-漉变得半干,起码不往下滴水了。要彻底擦干起码得半个时辰,但不知后面的追兵何时追上了,他们不能在这浪费时间了。
怕令人生疑,时知远帮殷元昭将头发束起,怕没干的头发太沉,他妥帖地将头发弄得松散了些,虽然看着有些不修边幅,但靖朝人无论男女都不会在外披头散发,若她披散着头发,难免会惹来别人的注意。他们是想低调地送傅离回师门,而不是引人注目。不然到时候他们走后,后来的刺客找到地方将傅离的师门屠个干净,岂不无妄之灾。
傅离的伤都结痂了,不影响骑马。
事情和他们预想的一样顺利,在城中买了三匹马后,在山林中七绕八绕后,终于到了傅离师门所在。
在山脚下,望着巍峨高山,殷元昭正想驾马上去,却被傅离拦住了。
“跟着我走,整个山头都是机关。”
眼前的山与其他山从肉眼上看无不同之处。
傅离下马,看似随意的步法却没走几步便离二人数十步外,两人有些呆愣。
傅离不会轻功,但这种机关竟能使人步移数米,怎能不令人称奇?
二人忙不迭按着傅离的步法前行,不出一会儿便到了傅离的师门。
殷元昭往下看万丈高空,问道:“若是没按着你的步法,走错了会怎么样?”
“困死于山林之中,一辈子也走不出去。”从山门中走出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虽然头发胡子花白,看着却精气神十足。
老道微一拱手:“拜见三皇子。”
傅离见来人,道:“师父!”
殷元昭回礼道:“多谢前辈照顾我哥哥。”
殷元昭没有掩饰,以傅离的道行都能从面相上看出她的身份,傅离的师父道行必定更上一筹,恐怕他们能相认还是老道一手促成。
“老夫傅远世,占了你们皇室的便宜,让皇嗣随我姓,望公主莫要见怪。”见殷元昭不装了,傅远世索性直道她的真实身份了。虽言语中多显谦卑,但老道的神情却丝毫没有“见怪”之意。
“哪里,若不是前辈,恐怕我难再见哥哥一面。”殷元昭认真道。
傅远世点点头,道:“想必二位还有要事,老夫就不留你们饮茶了。”说罢便要送客。
“等等!”傅离出声道,“你们等我一刻钟,我去去就来。”说罢便火急火燎地往山门内跑了。
傅远世无奈摇了摇头。
殷元昭道:“前辈,感激之情无以言表,此行匆忙,未准备谢礼,待日后有机会定带礼来谢!”
老道笑了笑:“不必,傅离是我的徒弟,我救他也不是为了谢礼。我只希望你们日后不要再来寻他,他尘缘已了,随我修行自有天道,不应累于凡尘琐事和你们的皇位斗争。”
殷元昭闻言,脸色一变:“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老道笑道,眼神中无悲无喜。
傅离匆匆赶回来时,只见殷元昭脸色不好看,他悄悄看了一眼师父,问道:“怎么了?”
殷元昭道:“没事。”
傅离见她不愿意说,也不问了,将手中的锦囊塞给她,道:“你收好,可要随身携带。”
“这是什么?”殷元昭作势要拆开看看,被傅离一把摁住了,“是护身符,不能随便拆开,你放好。”
傅离说着,又掏出另一个锦囊给时知远,道:“你的。”
时知远受宠若惊道:“我也有?”
看他送完了东西,傅远世道:“完了?”
傅离刚一点头,就见傅远世在山门前的石像上摁了什么,眼前的两人便消失无踪。
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山林,傅离有些怅然,搓了搓手上的绷带,感觉到了指尖传来的刺痛感。
“师父……我们真的再也见不了面了吗?”
老道摸了摸徒弟的头,语气不像与殷元昭对话时那么强硬:“看造化。”
“师父,你让我下山去给钟双玉的儿子画两次符,是为了什么?”傅离还是忍不住问了。
他先前不问,是因为觉得事不关己。但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后,便觉得这事有蹊跷。钟双玉早与他母亲不合,她和她的儿子还多次害自己的母亲和妹妹,但师父却让他去救殷元许,这是为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
傅离扁了扁嘴,道:“又是这句话。”甩了傅远世搭在他脑袋上的手气呼呼进山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