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自己牵着它走一段。他和凝露紫,踩在斜阳的影子里。
那西城远树,乱堞芦花,都是与永定门外大会截然不同的萧瑟。
今夜是春分之夜。凡民间金兰兄弟姊妹,常定聚会。
其实,苏韧还有场重头戏。他首次约同锦衣卫,毋宁说北海帮的各位堂主在灯下赴宴。
宴会地点便定在锦衣卫衙门。苏韧自从上任,只与金文文了密谈一次,其余都靠小飞来往传递信息。比武大会及顺风耳复刊,不啻为苏韧的主意。但是具体的操持,都是靠金文文这位军师。
他们一行到了永定门外,只见华灯万盏,人潮涌动。人群里三层外三层,挤得水泄不通。
城墙上,高楼间,俱是密密麻麻探出的人头。苏韧只眺望到台上锦旗,听见棍棒击打之声。
万千百姓的喝彩声,笑语声,还有擂鼓声,涌入他的耳朵,而苏韧的脸上依然冷静。
只听得有人“啊”大叫一声,半根残棍飞出围栏,惹得众人四散惊呼。
随后,万人齐声高呼:“赢了!锦衣卫!锦衣卫!”
老少男子抚掌叹息,有的快意,有的惆怅。
苏韧附近一位老者,举个娃娃说:“长大了当锦衣卫,好不好?”
无数鲜花锦帕,如彩雨般抛到台上。那些青年女子挥动衣袖,咬着耳朵笑语,激动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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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韧微微颌首。他指挥江齐穿过人流,径直往锦衣卫衙门而去。
金文文提着灯笼,与小飞已在门口迎候。苏韧问:“金先生,我的人到了吧?”
“到了,请大人先更衣。九弟旗开得胜,马上回来,如此兄弟们全到齐了。”
苏韧旋入内堂,三叔见他拜道:“老爷,衣冠和食物已经按您指示准备停当。”
“好。”
苏韧换上了一身纯墨色茧绸袍子,系上大帽,只在襟上,以银链系了一块叶形的木牌。
宝翔临走前,留下这个给了苏韧。如果细看,自然可以看见木牌上“大白戒急”四个小字。
在旁秉烛的小飞,忍不住出声 :“难道……这是大人的笔迹?”
苏韧缄默。金文文抚须感慨:“真乃苏大人笔迹。”
苏韧回眸,见月影孤洁,亦不禁叹息机缘,从那时那刻,转到了今夜今时。
他换完衣服,走向大堂。
金文文报了一声:“苏大人到!”
小飞引领苏韧坐在一张雕花椅上,自己站在他身侧。
苏韧神态安详,环顾下边。下面练武的眼尖,不少人盯着苏韧衣服上的银链。
北海帮在京二十二位堂主,包括小公爷蓝辛,金婳婳夫妇,全在下面站着。
苏韧谦让:“请坐。”
这时,几个锦衣卫把只大木盘端了进来,里面有一大块羊肉。
此乃下午才宰杀的羔羊肉,直接放在盐水里炖烂了,在盘中冒着热气。
众人面面相觑中,苏韧取出一把锋利短刀,纵切横划,将羊肉分成二十四小块。
那几个锦衣卫又陆续捧来二十四个白瓷盏,一壶酒,并二十四个青瓷杯。
苏韧一块一块肉放进盏去,让分发下去,他回身递给小飞一盏,自己面前一盏。
人人面前都有了杯子,金文文走了一圈,给众人满上。
那酒,是苏韧从应天府带回来:陈年江南三白酒,清香而浓烈。
等众人有了酒与肉。苏韧也不用筷子,手指捞起那块羊肉,咀嚼起来。
小飞和众人都默默无声吃起来。羊肉,果然鲜美。
等大家都吃完,苏韧扫视一遍众人,掷地有声地说了句话:“大王走了,有我!”
金文文举起酒杯,道:“兄弟们敬苏大人!”
众人纷纷仰脖,苏韧一口喝干,亮了杯底,一字一句说:“天崩地陷,我在,兄弟们在。”
此时堂中,无声胜似有声。众人为壮怀激荡,看向苏韧,只觉他眸光雪亮,堪称正大仙容。
苏韧觉得,说到这已够了。他一抱拳,起身离开了锦衣卫大堂。
小飞跟在他的身后,想要问他什么,还是没开口。
苏韧漫步在碎石铺就的庭院里,心想:锦衣卫是一群老虎,宝翔其实是围虎的栅栏。自己好比是个驯老虎的,恐只能压制一时。但压一时是一时,至少是让他们永不与他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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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怪,这一夜直到夜深,宝翔都辗转反侧,睡得不稳。
他似乎听见了兄弟们把酒言欢的喧哗之声。他在梦里,隔着幕布,无法参与其中,不禁怅然。
再后来,他梦见了风雪原野中,一只白老虎在四处逡巡,那是小白。再后来,他眼睁睁看着小白过了娘子关,进了唐兴镇,居然跑到了奇缘里,就和自己,隔着一道上锁的大门。
小白用虎爪不断挠着门板,嘴里哼哧哼哧。宝翔挣扎着醒来,短促呼唤:“小白!”
床里陈妃翻了个身,迷糊说:“相公梦了?”
宝翔低声道:“没事,你歇着。”他擦了擦汗,披起外衣,走出了寝室。
宝翔的轻功,是一等一。所以一串动作,陈妃这么警醒的人都没有再动弹。
宝翔走到院中,可匪夷所思的是,他清楚听到,确实有什么东西在扒他家的门。
宝翔诧异:万万不可能吧?他调动气息,缓缓走到门口。
正巧,他家破旧的门框边上,有道长着杂草的墙缝。
宝翔轻扒开草,贴着墙缝,看见里巷里有微弱光线。有两个人,从对门季东家里前后脚出来。
有一披着灰缎披风的人嘘了声,一只巨大的猎犬奔到了他的跟前。
同时,宝翔门口的动静停止了。宝翔心想:嗯,原来是这个畜生。
那人身材高壮,背对宝翔,看不清面目。他的两手戴着灰丝绸手套,熠熠生光。那猎犬吐着舌头,围着他不安生,那人便用戴手套的手,掐住狗头。狗立刻不敢动了。
宝翔屏住呼吸,不愿叫他们发现自己窥视。
只听季东作揖道:“属下都明白。我那弟弟……”
对面那人笑如干咳,威严道:“你要好自为之,当有见面之日。”
宝翔听到这声音的瞬间,骤然心跳。那个声音,能穿透风声,既清楚,又倚老卖老。
宝翔手指颤抖,心说:这是……自己绝不会认错……绝不会听错……
这是——叶先生!他竟然在这里!?
他们之间,只有一墙之隔。
(本章完毕)
昨天匆匆发出文来,今天发现几处小错(不知道为什么,我在文档中很难发现错别字和失误),还是赶紧改了。请各位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