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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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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樾在书案前坐着,温催玉还是与他相邻而坐,帮他处理右手的伤。

先要把手上当前裹着的绢布拆下来。

这绢布被血浸湿,血一干,有的地方的布和伤口黏在了一起,温催玉看得心惊胆战,手上动作越发小心,但还是难免再度撕开伤口,又有血珠冒了出来。

卫樾始终一脸平静,嗅着靠得很近的白檀香,不发一言。

温催玉被近在咫尺的血腥气弄得有些气闷头晕,虽然满腹话想说,但自觉精力不足以一心多用,便只先专注给卫樾处理伤势。

总算小心拆下绢布后,温催玉让宫人常喜端了盆清水进来。

他还是握着卫樾的手腕,把卫樾的右手放到水盆上,掬水起来帮卫樾清洗了下伤口。

然后用干净绢布擦拭了水珠和血渍,拿过止血药粉,像昨天那样撒上敷好。

接着要等止血粉起效,温催玉总算能休息一下。

他闭了闭眼,睁眼后看向仿佛没有痛觉的卫樾,无奈问:“陛下真的不疼吗?”

昨天温催玉给卫樾上药的时候,卫樾还会神情凝重地蹙着眉、看得出来是有些疼的,但今天他这装得更云淡风轻了,让温催玉反而更担心。

但卫樾只坚称:“这有什么可疼的。”

他这么嘴硬,温催玉索性接着问别的:“陛下方才说,您这手是拿笔用力造成的伤上加伤……臣留下的课业,您用右手抄写完成的?”

卫樾不痛不痒地点头:“那是自然。”

温催玉不解:“可昨日不是说了吗,陛下您是惯用左手的,左手没受伤,本来不妨碍做课业。您为何非要用右手?”

闻言,卫樾仍是满不在乎的神情,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说:“朕年幼时随母妃习字,母妃说朕本就被批命数异于常人,若是被人发现连惯用手都和寻常人不同,只怕又招致祸端,所以母妃逼朕改用右手,朕只会用右手写字。”

温催玉怔住,目光柔和下来。

他轻声说:“是臣疏忽,昨日没有多问两句……那为何伤上加伤后,陛下没让人帮着重新上药包扎呢?就这么放置了整夜?”

卫樾偏过头看向他,眼神和语气都有些五味杂陈起来:“朕自己也能上药,但朕不想拆掉这绢布……你给朕包扎得很好,朕不想拆。”

温催玉不由得又是一怔,心绪也跟着翻涌得更厉害了。

他想,卫樾自幼和神志不清的母妃一起被关在形同冷宫的宫殿里,能感受到的、直接的温暖大抵不多。后来被推着登基,摄政王虎视眈眈,其他人大概不敢对少帝示好,卫樾也不敢信任其他人。

得到过的太少,所以如今才连一张绢布都舍不得自己拆。

要不是卫樾体质好,估摸着也有运气成分,他这伤口裹着被血污的绢布,又被弃之不理这么久,发炎化脓的风险很大,连带着人开始发烧生病都有可能……

想到这里,温催玉突然有点担心,他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卫樾的额头。

卫樾额上体温正常,不似发烧后在强撑的样子,温催玉才松了口气,放下手。

卫樾错愕又怔愣地看着方才摸他额头的温催玉……虽然昨日温催玉也胆大包天摸过他的头顶,但和这会儿摸脸,感觉总是不太一样的……

“陛下,臣僭越了。”温催玉见他一脸不知道怎么发作的表情,笑了笑,然后准备给卫樾继续上药。

卫樾垂眸看着低着头的温催玉,有些迷茫起来。

难道是他方才表现得不够可怜吗?温催玉为什么没有难过到哭一哭?

还是说,温催玉不会因为同情怜悯而哭,只会被委屈气到落泪?

那可真古怪。

……

温催玉重新给卫樾包扎上了右手,然后一边收拾书案,一边叮嘱卫樾:“陛下,之后可不要再任性了,您的身体,您自己当最要保重才是。”

“您若是习惯臣为您上药,那这样可好,臣每日早晨进宫后和傍晚出宫前,正好每日两次为您换药。旁的时间里,您自己多小心,不要让伤手碰着水。”

听着温催玉的轻言细语,卫樾抿了抿唇。

温催玉以为他还在想惯用手的事,便接着道:“惯用手左手的人虽然少,但本质和惯用右手的人无异。您又是皇帝,也不用担心饭桌上人太多,您惯用手不太一样会导致筷子打架。既然如此,何必在乎左手右手,如今习惯怎么用便怎么用就是。”

卫樾看了眼自己被重新包扎好的右手,突然伸手自己打开了抄写的那卷竹简,语气有些桀骜道:“这种道理,用得着你说?朕虽然生来惯用左手,但改用右手也写得一手好字,朕十分满意,温太傅觉得呢?”

听到卫樾的语气又骄横起来,温催玉心平气和。

但目光落在竹简上,看清上面的字迹后,温催玉平和不下去了,差点被呛住。

卫樾的字迹有如鬼画符,夹杂的血点更是起到了很好的烘托作用,让这卷竹简更适合拿去祭坛做法,而不是送到温催玉面前交作业。

温催玉沉默稍许,即便是出自鼓励学生的想法,也实在无法违心地说出正面评价。

所以他拿出和颜悦色的表情,对卫樾说:“臣觉得,陛下的字迹很值得挖潜。”

卫樾立刻冷下脸:“你嫌弃朕的字?你当朕听不懂你的意思是不是?”

温催玉拿这个没有自知之明的少帝没办法,继续温声哄道:“陛下愿意写,臣就很欣慰了,哪里敢嫌弃。陛下的字迹很有您的个人风范,张扬肆意。但这写字难免要给旁人看,若是能周正一些,兴许更好。所以,从今日起,臣也教陛下端正字迹,可好?”

温催玉穿书之前是学美术的,他从小画画,学得有些杂,但涉猎最多的便是写意风格的水墨国画。为了作画后的题字不至于毁了整幅画,他也认真学过书法。

以卫樾这竹简上的字迹水准来说,温催玉觉得自己还是能教一教他的。

卫樾蹙眉打量着温催玉的脸,想从他眼中看到落泪的痕迹,但目前还是没看到,温催玉好声好气、似乎并没有被气到。

“不好。”卫樾索性乖戾地不配合道,“朕觉得朕的字十分好,不打算改。你要是再废话,朕就让人剪了你的头发!”

温催玉:“……”

这小兔崽子方才不都还好好的吗,怎么又开始犯毛病了?

温催玉不想继续哄了,他这学生都十六了,他又不是幼师。

不过置之不理吧,温催玉又担心该死的系统和卫樾一样蛮不讲理,又给他“电疗”个不停,逼得他还是要哄学生。

……说起“电疗”,温催玉突然想起来,昨天他不慎撞了桌角,疼得没忍住掉了眼泪,居然让卫樾这小孩立马改口愿意做课业了。

所以……温催玉决定,为教育事业献身,试一试。

他在心里喊系统:【你浅浅电我一下,比惩罚提醒的力度小一点。】

系统疑问:【宿主您确定吗?】

温催玉:【确定,快点。】

系统不明所以,但尊重宿主,马上释放了电流。

温催玉倏然抓紧了书案边沿,忍下闷哼声,感觉眼前有水雾氤氲起来。

他轻声喊:“陛下……”

卫樾看着温催玉眼中骤然出现的泪花,怔了下。

他想,温催玉终于哭了,果然要气他才能让他哭……但好奇怪,看到了想看的场面,但卫樾觉得自己也没感到多痛快。

反倒有些惊慌失措起来。

“你……你怎么又哭了,这么大个人了,说不过就哭。”卫樾一边说一边把面前的竹简卷了起来,好似能让温催玉“眼不见为净”就不哭了似的,但嘴上没停,“你这算什么为人师表,你是要教朕往后遇到了事就对人哭吗?”

温催玉见他这一下子没了气焰的反应,其实还是有点意外——没想到哭还真有用啊。

这小兔崽子果然还是有心的。

温催玉擦掉眼泪:“那陛下愿意练字了吗?”

卫樾抿了下唇,左手执笔,沾了点茶水,直接在书案上写了几个字。

温催玉盯着看了,发现这几个字写得挺漂亮的,虽然不是规矩方正的字迹,但和方才那竹简上乱七八糟、横竖都有断点的字,堪称天壤之别。

温催玉:“……所以,陛下是故意把课业写得那般难看,还诓臣说您只会右手写字?”

卫樾眯了下眼,有点想要发作,但又莫名心虚:“你方才果然是觉得朕的字难看,还说什么值得挖潜,有朕的风范……你也骗了朕,朕同你玩笑一番罢了,互抵了,你总不会还盘算又要朕同你道歉吧?”

温催玉轻叹道:“那陛下说您的母妃希望您不用左手,这事儿又是真是假?”

“……半真半假。”卫樾轻咳了声,又别扭道,“也是你太轻信了。”

温催玉平心静气地看着卫樾。

卫樾避开视线,接着说:“朕有印象起,便没见母妃清醒过,她自己翻阅竹简、教朕读书,全凭心情,写字也是。”

“朕学写字那会儿,定风殿里早没有墨可用了,只有经久的毛笔,可以将就继续用用。母妃便教朕用水假充墨,在桌上或地上写字,水干了字迹便没了,同一块地方能反复写,这一点上倒是比真墨更方便,毕竟定风殿里也没太多能写字的东西。”

卫樾这会儿不似方才,既没有故意的云淡风轻,也没有色厉内荏的夹枪带棒,但听得温催玉感到不忍。

卫樾说:“起初,因为母妃是右手执笔,所以朕也学着用右手,可用得不习惯,朕又想起自己拿别的东西时,是左手更便利,便自行改用左手执笔,果然顺畅许多。”

“母妃精力涣散,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发现这件事,直到某次朕自己无意中说起,她听了之后突然崩溃,颠三倒四地说了一些话,大意就是方才朕说过的那些,总之想让朕和常人一样用右手。”

“但她记性不好,自己说过了又忘了,朕没再提醒她,她便没再注意到朕惯用手的事。朕才不想为难自己,便没有改用右手。”

卫樾说完,头顶突然压下一道轻柔的力道,是温催玉又情不自禁摸了摸他的头,仿若安慰。

卫樾怔怔地看着温催玉如明珠般清润的眼睛,突然意识到,惹温催玉生气,能换来他的眼泪。

而让温催玉心生怜惜,则能换来他温存的抚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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