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洪叔思考一番,他想县令大人也不会让如此年轻的女子成为青阳商会的会长。
于是他看向宋员外,道:“宋员外,就将此结果禀明县令大人吧。”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宋员外看了眼李灿儿,温和有礼地询问她的意思。
他道:“不知李掌柜意下如何?”
李灿儿挺恶心这些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虚伪做派,但好几桩牵扯到她的案子,县令都是公正判决的,李灿儿相信县令的为人,但她也很想知道,这位县令对女子担任商会会长一事会做出什么样的决断。
李灿儿道:“可以。”
宋员外在众人的见证下写了封信,信中写明了众人今日选出来的结果,并且将大家对结果不服的原因也写了上去。
言辞之中表示大家担心李灿儿作为一介女流,担任商会会长,不太妥当,难以服众。
这确实是他的真实想法,他觉得像李灿儿这般的美娇娥,就应当像自己女儿那样,寻一位好郎君嫁了,在家相夫教子才是。
届时将她的花炮方子一并交给夫家,让夫家出面经营店铺,才不毁自身清誉。
何苦毁了自己的名声,整日与各色人等做买卖,真是掉钱眼里了!
宋员外不愿承认,他见到李灿开办工坊之后,生意好到他眼红了。如今李灿儿被人推选会长,更让他妒忌得发狂。
他想,连他都不乐意见到女子成为会长,就更没有哪位官老爷会乐意选择一位女子来做这个会长了。
李灿儿没有凑上去看,但她看着那些围观之人频频点头,又露出赞成的脸色,也知道宋员外的在信中写了不少贬损她而抬高他自己的话语。
但她不太关心这些,如果县令大人足够公平,这些偏颇的言论并不会影响他依据现在的投票结果来判断谁来做这个会长。反之,若这县令也不希望她一个女子来做商会会长,自然有种种理由让其他人当。
李灿儿本就对这商会会长没太多野心,只是这次的推选结果虽领他颇感意外,但也是有那么多人希望她成为青阳商会会长,才有了这样的结果。
那些人显然是因为看到了她吸金能力,和她所能够为他们带去利益而选择的,这样的结果是她应得的。
若是今日县令不想选她作为会长,那她也可将去往京城的打算稍作提前了,只等工坊扩建完成,就带着爹娘去京城。
爹的腿伤也不能再拖了,拖得越久,治疗的希望就越渺茫。
她之后到了京城再将烟火做出来卖,赚钱也更加方便,烟花在一个小小的青阳县是无法打开销路的。
李灿儿思考间,宋员外便将写好的信交给小厮送去县衙了。
推选事毕,已至正午,虽县令的决断还没传过来,但大部分人都默认这会长非宋员外莫属了。
宋员外本人也是自信慢慢,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吩咐下人道:“传膳吧,莫要怠慢了诸位宾客。”
下人连忙点头,引着众人往宴席处入座,厨房已经准备好了酒菜,便等着宋员外这一声令下就将美酒佳肴传入席间。
李灿儿与几位女掌柜坐在同一桌上,正巧坐在她身旁的就是那位为提出让县令来定夺的寡妇。
那寡妇看上去没比李灿儿大多少,身着素缟,未施粉黛,一副清水出芙蓉的美貌。
俏寡妇一落座,便向李灿儿解释道:“李掌柜,方才贸然提出让县令大人来做决断,是想着留一线。那群男人如今失了面子,定然不想认下此次推选结果,我让县令来裁定,若县令让李掌柜当这会长,他们无话可说。若不能,也少了私下的争端,不知李掌柜可明白我此番用意。”
李灿儿笑:“我明白,多谢姑娘为我解围,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俏寡妇温和道:“我姓何,名芜萱,如今经营夫家留下来造纸作坊。”
李灿儿本就对这何芜萱有好感,有听闻两人生意上有重合,便在席间又细细询问了一番何掌柜的作坊里都做哪些纸以及售价如何。
何芜萱轻言细语道:“市面上售卖的纸张都能做,还能染色,价格以纸张材质而变,但十分实惠。曾经我夫君尚在人世时,还有供给书院的路子,只是他去世后,这路子便被小叔子拿走了……”
何芜萱说到家中之事,眉间多了几分愁绪。她的生意被小叔子抢了大半,那人就等着她将这作坊贱卖给他,她实在不甘心,但又被那人层出不穷的恶心招数整的身心俱疲了。
这次推选,她投票给了李灿儿,她是真希望李灿儿能当上会长。
她知晓李灿儿做鞭炮的物需要采买纸张,如今向她询问价格,说不定是有合作的打算。
但她这作坊也不知能支撑多久,她还是如实道:“李掌柜,我这作坊半年来都没什么生意,现在不过苦苦支撑罢了,你若是想合作,我可以为你介绍几位靠谱的掌柜。”
李灿儿点名道:“你的生意是不是都被你的小叔子抢了去,才有了要关张的局面。”
何芜萱苦涩地点了点头,然后向李灿儿投来钦佩的眼神:“李掌柜,我真的好佩服你的才能,做出比他们强上千百倍的生意。若我有你半分才干,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你那小叔子手段下作,但你也撑了半年,想来你的能力也不比我差多少,不要妄自菲薄,你只是差了一些运气罢了。宴会结束后,我想去你的造纸作坊看看。”
何芜萱听到这话抬头看向李灿儿,双眼一湿,心中感激不尽,正要道谢。
李灿儿却柔声劝道:“现用饭,其他的,之后再说。”
见何芜萱收回了眼泪,李灿儿也动起了筷子,这宋员外虽然有点耍赖,但准备的菜还是很不错的。
李灿儿吃到半饱时,陆丰同送信的小厮一同进来了。
除了李灿儿,宴席上的其他人都停了筷子,期待地看着这位县令大人的亲信陆捕头,希望从他嘴里听到满意的答案。
只是,陆丰带来的答复,终究是要让大部分人失望的。
陆丰用洪亮的声音道:“县令大人有令,李掌柜既然是众望所归选出来的会长,那么会长理应由李灿儿担任。”
这话一出来,席间许多人的脸气得和饭桌上的酱猪肘一般颜色,他们万万没想到,同为男子的县令大人,怎么就犯了糊涂,让一女子当着商会会长。
一介女流,她当得明白吗?她除了做生意厉害了一点,还有别的本事吗?溜须拍马一点不会,人情世故是一点通。连那桌女掌柜桌上的酒水,也是个摆设,一个个的滴酒不沾,这怎么能谈出大生意来?
这群人显然忘记了,这次推选李灿儿的商贩们,就是看中了李灿儿做生意的能力。
李灿儿不需要谈什么大生意,她自己的生意就是越做越大的。
一开始娇小的最狠的洪叔,完全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再一次拍桌而起,直抒心中不满:“陆捕头——”
“众位都是讲究诚信的商人,不会连自己推选出来的结果都不认吧?若是有不想认的可以现在告诉我,我去禀报县令大人,让大人见识见识。”
陆丰无情地打断洪叔要说的话,将秦正卿的态度表明。
在他看来,这群人简直异想天开,这样公正的结果还想去公子那里靠抹黑李姑娘来换取一个不公的决断。
于公,这会长之位本就是李姑娘应得;于私,这群人哪来的脸让公子不为自家未婚妻撑腰,来给他们做主?
陆丰想到公子接到信时,气得直接将信碾烂了,然后,便打发那送信小厮出去,立刻吩咐自己来将会长之位定给李姑娘。
公子还让他将那些个十分不服气的商人记下来,到时候重点去查一查这些商人近几年的市税可有缺漏,若无缺漏也可去查查所经营的店铺可有缺斤短两等偷奸耍滑的行径。
总而言之,这些人给李姑娘找不痛快了,公子便也准备给这些人找点不痛快。
那洪叔被陆丰的气势震住了,他的冷汗浸湿了衣襟。
这陆捕头的这席话,分明是在警告他们。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这县令大人怎么会对李灿儿如此关照有加。
李灿儿得知县令力挺自己做会长,心中有种果然如此的踏实感,这位县令大人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若是她此刻知道洪叔心中所惑,定然会直白地告诉他,那自然是她能上交的市税比在座的各位要多出好几倍,县令大人就算看在钱的份上,也该为她说两句。
何芜萱第一个反应过来,激动地拍手鼓掌,为李灿儿高兴道:“恭喜李会长!”
接着陆丰也跟着鼓掌,祝贺:“恭喜李会长!”
随后就是那些本来就投了李灿儿,将她碰上这会长之位的田掌柜等人大力鼓掌,他们是真高兴李灿儿做了会长。
只是其他没投李灿儿的人,在一群喜悦地鼓掌人中,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宋员外。
宋员外虽然脸色不好看,但还是抬起手,给面子地拍了几下手,但那句恭喜,怎么也说不出口。
其他人见宋员外也鼓掌了,便也随大流地庆贺。
陆丰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这些面孔对应的人,他也是一清二楚。
李灿儿看着这些人不爽但捏着鼻子为她庆祝时,脸上的笑容愈加灿烂。
她想,从前没有的事,自她以后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