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桓语抿着唇角苦笑了一下，果然，这话连方疏棠本人都不信。
虽然免了惩罚，但苏桓语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仿佛是为了让他更不开心，这一轮，苏桓语再次中了招。
他依旧选择了真心话。
对如今的他而言，说出真心话这件事本身就是大冒险。
这一次的问题是：“苗昂和林琳谁更好看？”
相比上一个开放性的问题，这个问题的指向性更加明显，几乎没有浑水摸鱼的可能。
“不好意思。”苏桓语想了好一会儿，才为难的说：“我忘记她们长什么样子了。”
这个答案是真挑不出毛病。
苏桓语出事至今有一年了，别说苗昂和林琳，武聪怀疑在场的几个人，苏桓语能记住模样的没几个。
但就这么再次放过苏桓语显然不是武聪的作风。
武聪眼睛一转，看向了苏桓语身边的方疏棠。
“小棠，这个问题你替他回答！”武聪斜挑着嘴角说：“你刚说了他的情况你最清楚，那他更喜欢谁的模样你应该也清楚，必须回答啊！
这次不回答真得惩罚了！”
“你替他答！”同学们纷纷附和着。
“这个……我还真不清楚。”方疏棠浅笑了一下，直接起身说：“我还是受罚吧！”
指定要回答问题的人是苏桓语，如今没有答案，接受惩罚的却是方疏棠。
因着苏桓语眼睛看不见，没人觉得不妥。
在方疏棠起身的瞬间，苏桓语迅速握住了他的手腕。他朝着方疏棠的方向说：“我来。”
也是这时候，大家才意识到该接受惩罚的是苏桓语。
都是关系很铁的哥们，没人想真看自己的盲人兄弟去做俯卧撑，于是武聪率先说：“算了算了，知道小语是真忘了。这也是真心话，来，咱们继续。”
同学们嚷嚷：“继续，继续！”
方疏棠又笑了一下，拍了拍苏桓语的手背，重新坐到了苏桓语身边。
不知道是不是方疏棠一直护着苏桓语的缘故，这一局，中招的人换成了方疏棠。
连着两局真心话，到了这一局，方疏棠顺从“民意”选择了大冒险。
大冒险的题目是：“去附近的影音店买一部成人爱情动作片。”
方疏棠：“……。”
这个年纪的男生对某些事情有着强烈的好奇，如今都玩儿嗨了，在自己人面前也都不藏着掖着。
这个题目一出来，一屋子男生都欢呼起来。
武聪双眼发着光催促方疏棠：“快去快去！”
同学们纷纷开了口。
“就是就是，快去吧！早去早回！”
“有什么好害羞的啊，别说你之前没自己看过。”
“是啊班长，快去吧，咱们今晚的乐子就靠你了！”
“去都去了，别只买一个啊，多买几个，大家都凑钱，来来来！”
说着，大家纷纷从兜里摸出零钱递给方疏棠，比当初推选班长投票时还要积极。
事情到了这一步，方疏棠也不想扫兴。他没有收大家的钱，叹了口气站起来说：“我去找找，不一定能找到。”
武聪忙起身指路：“出门往西走，第二个巷子里就有！我那会儿看见了！”
“那行吧。”方疏棠拍了拍武聪的肩膀，郑重道：“你们先玩儿，帮我照顾好小语。”
“你就放心吧！”武聪拍着胸脯保证：“保证照顾好他！”
“我也一起去。”苏桓语朝方疏棠的方向看，说着就要起身：“我陪你。”
先不说深夜买片子这件事有多尴尬，单是深夜孤身外出这一件事苏桓语就放心不下。
“不用了。”方疏棠摸了下苏桓语的脑袋：“你不想玩就歇会儿，我很快回来。”
这种尴尬的事，方疏棠不愿带着苏桓语。他不等苏桓语再说话，便抬脚出门去了。
关门声响起，苏桓语面色不虞的望着门廊。
武聪拍拍苏桓语的肩膀，宽慰人：“别担心，小棠又不是女孩子，没事儿的。”
方疏棠说到做到，回来的很快。
就算是做这种世人眼中的尴尬事，他也一派磊落的样子，就像是出去买了几颗苹果似的。
听见门响，屋子里几个正在嗨聊的人瞬间闭嘴，狼一样齐刷刷看向方疏棠。
“不早了，看一会儿就散了吧。”方疏棠把带子扔给武聪，径直走到苏桓语身边，说：“我先带小语回去睡了。”
苏桓语扶着方疏棠的胳膊起身，俩人这就要走了。
武聪把带子分给其他几个，跳下床去拦方疏棠：“别走啊，就这么回去睡多没意思。都已经买回来了，就一起看呗。”
“我们小语又看不见，才不跟你们熬呢。”方疏棠拍了拍武聪的肩膀，带着苏桓语继续往出走，拿出班长的气势边走边说：“你们要注意节制。”
“知道了知道了。”武聪笑嘻嘻的说：“劳烦班长大人帮忙把灯关了哈。”
俩人关灯出了门，苏桓语干巴巴的问：“你为什么不留下来看。”
没等方疏棠回答，他又说：“别说是为了陪我，就算我看不见，也能听的。”
“噗嗤”方疏棠笑了一声，苏桓语听到他哭笑不得的说：“看不出来啊，你竟然也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两句话的工夫，两人已经到了房间门口。
方疏棠打开房门，含着笑一本正经的说：“就算你想看也不能看，现在还小，等你大一点儿了再说。”
“就知道管我。”苏桓语扶着方疏棠进了房间，摸索着坐到床上，不服：“你怎么不管他们？”
“我现在已经不是他们班长了，怎么管。”方疏棠去浴室洗手，隔着玻璃墙说：“也就能管管你。”
“我不用你管。”苏桓语忿忿然不平着。
总是这么古板，关于谈恋爱的事情如此，关于此事亦是如此。
在方疏棠心里仿佛有一道门，在他们真正成年之前，许多事是连想都不能想的。
方疏棠擦净手走回来，摸了摸苏桓语的脑袋，试探着问：“怎么？你想去看？”
苏桓语红着脸，没有回答。
他是想去看，不是想看片子，而是想看方疏棠的反应。
他想知道，方疏棠是不是和其他男生一样，会因为那样的片子而兴奋。
“这样，等咱们18岁生日的时候，一起看，怎么样？”方疏棠坐到苏桓语身边，揽着苏桓语的肩膀：“说不定到时候你就能看见了呢。”
从小到大就是这样，只要方疏棠认定的事情，哪怕苏桓语再不高兴，他也不可能妥协。
方疏棠的世界观里有他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他以此来规范自己的言行，也以此来管教着苏桓语。
苏桓语早就习惯了，只是多少有些念想落空的气闷。
他拂开方疏棠的手，自己摸索着躺在床上。
与同学们普遍选择的双床房和三床房不同，方疏棠他们这间是大床房。
他俩自小就睡一个炕，现在来到陌生的城市，方疏棠不放心苏桓语一个人睡。
看着苏桓语拉着被子生闷气，方疏棠无声笑了一下。
他起身去玄关关了大灯，只留床头的两盏小灯。
小灯这样朦胧的光线，苏桓语是看不到的。
酒店的大床很软，苏桓语感觉到他背后的床面凹陷了一下，然后方疏棠也钻进了被子。
累了一天，早就该睡了。
苏桓语收起心底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闭上了眼。
这时候，他身后的床又动了一下。然后，他就被方疏棠从背后抱住了。
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拥抱，却让苏桓语那些还未停歇的杂念野草一般疯长起来。
他全身僵硬着，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个不该有的动作，就把心底那些见不得人的杂念出卖个一干二净。
“呼吸。”过了不知多久，苏桓语听到方疏棠在他背后说。
他们距离很近，这两个字带着方疏棠的气息，落进苏桓语的后颈，又热又痒，苏桓语浑身打了个激灵。
他刚喘了一口气，就听到身后的人继续说。
“补偿你的。”
话音未落，他那些疯长的杂念就被人一把握住了。
……
杂念来得气势汹汹，偃旗息鼓之后留下的却是满腔心酸。
方疏棠扔掉擦手纸，问：“不生气了吧？”
“为什么。”苏桓语依旧背对着方疏棠，干巴巴的问：“你为什么这样。”
苏桓语其实想问：
——你是看出什么了，所以才这么对我么？
——你不觉得我这些心思恶心么？
——你这么做，是对我有同样的心思么？
“你不喜欢？”方疏棠问出了口，才含着笑说：“抱歉了啊，是有点冒犯。我以为咱们之间……”
苏桓语咬着这句话问：“咱们……之间……？”
“嗯……怎么说呢。”方疏棠尴尬的笑着：“就从小一起长大，什么没见过，就和亲兄弟一样。所以……就理所应该的认为，可以帮你……”
亲兄弟……苏桓语简直要被气笑了。
他压着心底的失落，反问：“亲兄弟之间就能……就能这样吗？”
“是吧。”方疏棠答得坦坦荡荡：“就像洗澡的时候互相帮忙搓背一样。”
“所以……”苏桓语转了个身，看着方疏棠的方向，不怀好意的问：“我也能帮你，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