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琼没说谎,也没有诊断失误。
凌微谣的身体情况比起她刚穿过来的时候确实好了不少。
游意迟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她,而凌微谣,当天半夜就醒了。
她刚睁开眼转了下脑袋,就发现自己床边趴着个人。
游意迟纤长黝黑的睫毛毫无防备地低垂着,呼吸清浅,雪白的皮肤衬得他无害又无辜。
凌微谣刚醒,脑袋还没有很清醒,抬手用拇指指腹轻轻碰了碰游意迟的脸。
就这一下,他陡然惊醒。
凌微谣猝不及防撞上他的眼睛,不动声色移开目光,显得有些心虚。
“咳……什么时辰了?你怎么睡在这儿?”
游意迟还愣怔着,片刻后,神魂归位,他没回答,伸手碰了下凌微谣的额头。
温度降了,没再继续发热。
他松了口气,这才说起凌微谣根本毫无知觉的事情。
凌微谣并不知道自己发了烧,还叫不醒。
她跟赵琼的想法一样,应该是累的。
此时此刻已经没什么明显的不适感了,凌微谣心情好了一些。
这是不是证明她的锻炼计划是有效的?
就算一冷一热之间出了点儿小情况,也能经过身体的自愈能力痊愈?
然后,凌微谣就听到了游意迟说还要再喝一遍药。
药是银烛熬的,端上来之后凌微谣就让她赶快去休息。
和苦药一起呈上来的还是小点心。
凌微谣喝完药想着,自己想要强身健体的计划也算是初见成效吧,以前也不是没有赵琼,不还是一发高热就跟留不住了似的。
游意迟附和着说对。
他确实以为这次凌微谣会跟上一次一样,突然一病不起,接着就算醒了也需要经历长久的虚弱。
但凌微谣现在看起来精神饱满,像前半夜没起高热的正常人一样。
游意迟把空碗放上托盘,听到凌微谣说:“你快回去休息吧。”
他回头看,凌微谣偏着脑袋看他,“我没事了,放心。”
游意迟轻轻点了头,端起托盘离开凌微谣的房间。
不过第二天一大早,游意迟就来了,还带着赵琼,摆明了要给她复诊。
凌微谣自我体感已经完全无碍,赵琼给出的诊断结果也是一样。
游意迟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他做了清粥小菜,让凌微谣用早膳。
凌微谣怀疑他一晚上没睡。
哦不,可能就是趴在她床边的时候睡了那么一会儿。
不想浪费人家的一番好意,凌微谣邀请他坐下一起吃早饭。
游意迟这才问起宫宴的事。
凌微谣心思沉沉,先叫来银烛给了她一封信让她亲自送到闫茴手上。
然后才跟游意迟说了凌絮应下婚事的答复。
看起来游意迟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他点点头,道:“无论如何,这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
凌微谣没说话,游意迟以为她是在为凌絮担忧。
于是轻声安慰道:“你不够了解这里的……你说的那种叫社会规则的东西,其实闫家对于大多数男子来说,算是非常不错的归宿了。”
凌微谣没说话,游意迟继续道:“闫娘子的地位品行都不错,只看凌缙云如何热切希望这桩婚事能成就知道了,她心里清楚,其实凌家是高攀。”
“如果换了是你呢?”
凌微谣突然发问,游意迟怔了怔,低垂了眼小声道:“我没有资格嫁到将军家去。”
“你都能嫁郡主了,将军之女有什么不可以?”
游意迟笑容苦涩,“这怎么能一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原因。”
凌微谣沉默着,游意迟眨了眨眼,道:“至少,我现在不会应下。”
……
“你对前七皇子了解多少?”
凌微谣的问题很跳,游意迟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前……七皇子?”
“嗯,先帝的第七子,姚泽初,你对他了解多少?”
游意迟面上带了疑惑,思索了许久,诚实道:“了解不多。”
他问:“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提到他?”
凌微谣咬着嘴唇看着他,并不回答。
这个样子让游意迟更担心了。
“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凌微谣突然转变了表情,对他温和地笑笑,“没事,昨日在宫里遇到了。”
她说:“我还遇到了圣上的女儿,像个小肉丸子,挺可爱的小姑娘。”
游意迟微微蹙了眉,道:“七皇子也在席间吗?”
“没有,是小殿下带我乱跑,撞见了。”
凌微谣神色自然道:“看上去他脾气不太好。”
“我未曾见过,不太清楚,但听说他确实脾气古怪。”
他关切地问:“他为难你了吗?”
“那倒没有。”
凌微谣眼神有些飘,顿了顿,她问:“你还听说过什么关于他的事?”
游意迟愣了一下,“啊……”
他支支吾吾起来,“民间确实曾经有过关于他的传言,但不知真假……我尚且年幼之时听过一耳朵,这几年几乎没有人说了。”
“什么传言?”
游意迟犹豫了一会儿,甚至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像是担心被人听到似的。
决定好了开口,低声道:“有传言,七皇子的生母并不是先帝。”
“什么?”这倒是意料之外,凌微谣眼睛都瞪大了些,“没有血缘关系?不是皇族后裔?这都行?”
“只是传言,先帝还在世时,这个传言传得很广,她勒令严惩源头,谁说谁死,既然先帝都是这样的态度,后来也就自然没有人敢乱说了。”
凌微谣皱眉,“所以这种传言是怎么传出来的?如果是真的,先帝不会这么宽容大度吧?”
帮别人养孩子,现代都不可能,更别说古代了,还是皇室。
“当然不可能是空穴来风,七皇子的父亲是慧贵君,来自民间。没什么身世背景但先帝就是很喜欢他,甚至钟情于他。听说慧贵君刚入宫时一连半年,先帝都没有再踏足过别的侍君的宫殿。”
“这么爱?”
凌微谣好奇发问:“他长得很好看?”
“传言是的,但究竟如何我就不知道了。”
“按道理说慧贵君那么受宠,七皇子的来历不应该有人置喙才对。”
“听说,这消息一早是从宫里传出来的,宫里人自然比宫外的人知道的多,所以大家觉得消息可信。据传,七皇子出生了一个半月之后,圣上才昭告天下,言□□贵君诞下了七皇子,但那时慧贵君都出月子半月有余了,就算侍君去道贺时没看出端倪,七皇子满月宴上的样子,是瞒不住的。宫中人来人往,总有出现疑心的人。”
凌微谣沉默不语。
游意迟忽而轻声开口到:“其实慧贵君和姚嘉关系非常好,他们是朋友。”
凌微谣大惊:“什么?!”
游意迟斟酌片刻,点头道:“是真的,当时七皇子是否为正统血脉这事,还牵扯到了凌家。有人说,七皇子与慧贵君关系很好,拼了命地帮他遮掩,所以得以成功骗过先帝。”
凌微谣:“……”
如果原主的父亲真的参与了这件事,那么这条线突然就变得明晰了。
但凌微谣还是觉得非常意外。
人和人的关系真的很难讲。
如果姚嘉真的和姚泽初的父亲是很好的朋友,甚至到了可以帮他遮掩杀头大罪的地步……如今,他到底是怎么看待姚泽初的呢?
凌微谣看着游意迟问道:“你在凌府这么多年,姚嘉和姚泽初的来往多吗?”
游意迟摇头,“据我所知,没有过。”
他说:“不过私下到底有没有来往,我就不知道了。”
凌微谣试图把这件事理清楚。
但不是当事人,一切都靠听说,确实很困难。
“你知道他是几月出生的吗?”
游意迟摇头,他眯起了眼睛,“你为什么突然对他这么好奇?”
他抿了下唇,“你们只见了一面而已。”
凌微谣沉默着没有回答。
是啊,只有一面之缘,但说不定他们只见已经产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凌微谣反复思虑,决定还是先不告诉游意迟了——
他和姚泽初生辰八字一模一样这件事。
当时被留在凌微谣脚边的册子,里面记下正是姚泽初的生辰八字。
凌微谣只看了一眼,就记住了。
因为印象深刻。
那是游意迟会在凌府这么多年的终极原因。
游意迟说起姚泽初的身世有疑。
凌微谣还在想自己看到的那生辰八字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事实上,如果姚嘉和姚泽初的父亲,也就是先帝的慧贵君没有关系。
他们互不相识,那么姚嘉知道的应该是假的,当然,这要建立在姚泽初确实不是先帝的儿子这一点上。
如果换了另一种情况呢?
假如姚嘉是先和慧贵君成了朋友,关系好到帮她遮掩孩子的身世真相。
却在面对自己女儿的生死存亡之际,突然得知姚泽初可以做原主的傀人……
这关系乱的……
凌微谣想,要证明她看到的生辰八字是真是假并不难。
高位之上的皇子皇女,本来就没有过透明人生的资格。
只要去查一下姚泽初对外公布的信息跟她看到的是否一致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