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好了,我有几个要求。”唐星辞已经服用过安眠药了,他坐在床上,按住了谢繁绑丝带的手,斟酌着开口。
谢繁皱了皱眉,轻轻点了点头,示意他说。
“首先,必须绑活结,然后吃饭上厕所这些得我自己来,你不能帮我。”
谢繁笑了,一口答应,还说:“我陪着你,我也不离开这个房间,我可以把自己绑在门把手上。”
“不用。”
“我乐意。”说完,谢繁就忙活了起来。
唐星辞举着手,看他那样高兴心里不爽,又轻轻嘀咕道:“下不为例,以后不能再这么玩。”
“嗯,你说什么?”
唐星辞刚想复述一遍,就听见谢繁叫了一声,喊道:“我把结打死了!”
“你不会打活结吗?”唐星辞急道,另一只空着的手去扯,反而导致绳子越圈越紧,最后这个死结完全贴着皮肤了。
谢繁手足无措地下了床,呆呆地问他怎么办。
“我不玩了,你去找剪刀来。”唐星辞气急败坏地喊他,发觉人没动,目光才转到人身上,发现人脸色惨白惨白的。他心里一紧,但还是催人道:“你快去啊。”对谢繁继续下去的呆视,他狠了狠心,动怒道:“快去拿剪刀!”
谢繁恍若大梦初醒一般跑了出去,连门都没关。
唐星辞听见了人砰砰下楼梯的声音,他抿紧嘴唇把脸转回来,开始慢慢解这个死结,费了好大功夫,才使得这结里能伸进一根手指。他用空的手擦了擦汗,看了看门,纳罕道:谢繁怎么还没回来?他的手都举酸了。
他竖起耳朵细听动静,可除了自己的心跳声,他什么也没听见。他气恼得想拿手机,却发现手机离得很远,他被限制了行动,根本拿不到。光是想象呆在这种境地里,他都受不了,更何况是真的陷入了困境。他非要立刻结束不可。
不过,谢繁为什么还不回来!
唐星辞冷汗直流,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心里的火越烧越旺,想着等谢繁来了,他一定要好好责骂人一顿:找不到剪刀,应该回来问自己的啊!
他从没有用恶意去揣测过谢繁,可当他看见人再出现的那一刹那,立即就寒毛直竖了。他吊起来的酸痛的手臂,立即就像被灼烧过一般发出痛感。
谢繁是拿了把菜刀,慢吞吞地走进来的,他把菜刀放在床头柜上,犹豫着说:“我找不到剪刀。”
唐星辞吞了吞口水,轻轻问他想干什么。
谢繁看着他,可那眼神里有太多他读不懂的情绪,唐星辞甚至感到害怕,他低下了头。
谢繁的声音这时传来,轻柔而缓慢,他说:“就这样好不好,另一只手不绑了。”
唐星辞沉默了许久,之后轻轻地抱怨道:“我手疼。”
“……疼也没办法。”
他根本不心疼我!唐星辞有些生气,心里勇气的火苗跳了一下,他抬头直视谢繁,问:“我没有随时停止的权力吗?”
谢繁避开他的视线,回答:“你一开始没说。”
唐星辞像被蒙头打了一棍子,脑子一片混乱。当谢繁说“我把这拿回去了”的时候,他一句话也没有阻拦。等人离开后又回来时,他才有些恍然大悟:根本就用不了那么长时间,谢繁他是故意的!
他看谢繁像看一个怪物,纷乱的思绪在脑海中碰撞、碎裂、漂浮,偶然间聚拢成一块图形时,他自己也感到很惊异,新的想法简直就是凭空蹦出的,他吓了一跳,问谢繁:“你在干什么?”
谢繁此时完成把自己的左手绑在门把手上的动作了,用同样的丝带。绑完后,他坐在地毯上,说:“这回是活结,放心,我能解开的。”
唐星辞完全无法理解谢繁这么干的原因,按照通俗而常见的理解,他会觉得谢繁在卖惨。
可这惨吗?他注视着谢繁平静的面庞,人此刻正带着耳机用电脑,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难道谢繁的脑子已经被外星人占据了?他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做什么吗?他知道自己刚刚拿了菜刀进来吗?难道还是我错怪了他?
唐星辞思考着,而思考本身是反直觉性的,等到恐惧的感觉慢慢退去,他又看见了自己的需求,又有了表达的勇气,只不过这回他的行动更委婉,更有策略了,他说他想上厕所,而上厕所是包含在他提出的条件中的。
谢繁没有应,他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似乎完全沉浸在里面了。
他根本就不可能没听见!唐星辞又大声叫他,依旧没得到反应后,终于肯定人是故意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就完全闭紧了嘴巴,满怀怒气地甩上了心门,背过身去,决定再也不理谢繁。
他在苦涩的心境中感到一种屈辱,这种屈辱与他被绑在床上,无可奈何的境地无关,它的底色是背叛:他是相信谢繁,想着哄人开心,才迁就对方的,谢繁却完全不照顾自己的心情,他真的像我喜欢他一样喜欢自己吗?
身体控制,精神控制,人格的毁灭……纷纷词汇涌入脑海,让他头昏脑涨,眼睛酸楚。安眠药这时候才起效,把他卷入了梦的海洋。他做了一场噩梦,梦里很难说谢繁在或者不在,他身边总有一团黑影,没有形体,但在感觉上他认为那就是谢繁。
谢繁就是如黑影一般,阴湿,庞大,看不清楚的怪物。
梦里只有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房间里只有他和谢繁,他记得自己立刻就离开了那团黑影,缩到对角线上的墙角里,他弱小了,那影子却膨胀起来,肩膀顶到了天花板,很快就把灯光遮住,周围变得越来越黑暗。在这逐渐加深的黑暗里,他瞪大了眼睛,清楚地瞧见那黑影弯曲着身子,从那天花板上弯下来,慢慢向他倾身,他闻到了谢繁的气息,更加发着抖。
唐星辞从没有过这种离奇的性|爱体验,那甚至是他想象也想象不出来的。被侵|入的时候,他想到了用手去抚平衣服上的褶皱。被侵|入的感觉是如此模糊,介于他不能察觉与能察觉中间微妙的界限,他觉得这里面一定有深刻的含义,就连他一声不吭、默默忍受这一点都有着含义。
这应该算是征服,但谢繁的方式不粗|暴,也不温柔,他是用神秘来使人恐惧,继而产生崇拜的。在这神秘的背后,似乎有谢繁的意志力,还有他对自己的爱……
第二天,唐星辞发现自己荒唐地遗|精了。
谢繁高高兴兴地与人问好,给人送来早餐时,他心情恍惚地把这件事告诉了谢繁。谢繁碰掉了勺子,瞪着他,嘴里立即喊道:“我昨晚没对你做什么!”
“你说什么?”唐星辞被他的动静惊醒,一下子就发现自己说了蠢话,他为什么要告诉谢繁这个?
谢繁涨红了脸,拼命发誓,说:“我真的什么都没干,我不是那种人!”第一次做,肯定是要两情相悦的啊,他把唐星辞绑住并非是这种目的。
“算了,你让我上厕所吧。”唐星辞现在只想让身体清爽点。
“你要相信我!”谢繁不依不饶地回到这一话题。
“我信,可以了吗?”
谢繁惊讶,慢慢打量着他。于是唐星辞又说:“24小时没到,回来继续行了吧?”
说完谢繁就用剪刀利落地剪断了丝带连接床头的部分,那是一把新剪刀。
唐星辞进了卫生间,洗了个澡,出来时,撞见就在门口等着的谢繁,便想他果然是个变态。他目不斜视地路过对方,走向房间的门,果不其然发现门上锁了,于是无奈之下,他又坐回到了床上,招呼谢繁过来,说:“继续绑呗,什么结随便,这不就是你想干的吗?”
谢繁低着头看他手腕上留着的红丝带,轻声问:“你生气了?”
“快点搞完,”唐星辞拿起了手机玩,哼哼道,“反正我是说话算话的。”
“嗯,你人真好,”谢繁一边说话,一边把人绑了回去,绑完后,他说,“我知道你只会对我这么好。”
“别太自恋。”唐星辞就怒了。
他刚发完火,谢繁就把他按倒在床上,然后在他刚感到惊讶时,人就又站起身了。这一切简直是莫名其妙。
谢繁问他要不要吃饭,他气急败坏地喊道:“不吃!你现在给我出去。”
谢繁不听他的,绕到另一边上床,把电脑什么的准备好,然后跟昨天一样,又开始绑自己的左手。
“你这有什么意义?”
“我说我要跟你关在一块,你现在什么感觉,我也想知道。”
唐星辞心中一动,烦躁地说:“我什么感觉都没有!”他不理人了,嗖嗖地刷着手机。
两人不说话,一时间很安静。
这种寂静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谢繁突然把它给打破,他问道:“你昨晚是不是梦见我了?”唐星辞的手一抖,手机竟然就这么摔在了被上。于是谢繁莞尔一笑,说:“我就知道。”
唐星辞气恼是气恼,心虚也是真的心虚,竟然瞪着眼睛,无话可说。好久后,他故意打断人的工作,没好气地问道:“你在干什么?”
谢繁说自己在用AI做视频,他问人有没有兴趣。唐星辞明明闷闷不乐地说没有,谢繁还是给他解说了起来。
两人就这样度过了一个上午,中午吃完饭,唐星辞看着越来越接近的24小时倒计时,心有疑虑。他鼓起勇气对谢繁提起这场囚|禁戏的事情,谢繁却惊讶地回答他:“还要怎么样?这样就够了啊。”
唐星辞松了口气,没有强迫戏固然好,可谢繁的意图依旧令人琢磨不清,难道只是为了让他体会一下捆绑?可最终这也没play起来啊。
下午,他突然有了想法,避开谢繁的视线,偷偷搜索“Brat”这词的含义,医生曾问他听没听过这个词,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一搜果然有惊喜,只见屏幕上赫然写着“Brat——圈内的基本用语,本义为顽童,后来引申为享受反抗与挑衅,用不守规矩的行为引发注意以及可能的惩罚的人”这样的话。
唐星辞感到不舒服,又找起了相关论文看,这回可跟上回不一样,也不是心不在焉了,而是全神贯注,真正想要弄懂,把知识都吸收进脑海里去。在不知不觉中,24小时就到了。
谢繁欢快地先给自己解了绑,然后过来用剪刀把丝带彻底剪断,唐星辞的手终于自由了!
“你手疼不疼?”谢繁关切地注视着唐星辞手腕上的红痕。
“不疼。”唐星辞抽回自己的手,感到有点不自在。
“不信,我都有点疼。”谢繁翻出药膏,递给他,“你自己涂?”
唐星辞抿紧嘴,不想接。
于是谢繁就强势拉过他的手上起药来。在他怔怔看人的时候,谢繁突然又低下头去闻手。唐星辞心里一惊,问人干什么,谢繁说是在闻药膏的味道。
“还蛮好闻的。”谢繁轻柔而缓慢地转着圈揉他手腕上的红痕,惹得那里酥酥麻麻的,泛起轻微过电一般的感觉。
唐星辞心情复杂地注视着这一切,下午看过的资料消解了他心中的偏见,使得他气也消了,心中还泛起无限的爱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