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和十二年，夏，太后下旨因楚霄行为不端，罢去了楚霄辅佐皇帝之任。

虽官职还在，但已无实权。

——

楚霄独自坐在书房里，手边是被退回来的信。

这已经是第一百二十三封了。

一天一封，从那日太后宫中回来，楚霄便没有中断过。

他不敢派别人去送，只能派黑石去。

但每一次让黑石放在谢溟书案上的信，第二天就都会被完完整整的送回来，从未拆开过。

虽然知道谢溟不会看，但楚霄还是坚持写完了。

把信交给黑石，让他半夜送去谢府。

楚霄就从书房出来了。

京城的天一天比一天冷了。

这几天估计要下大雪了。

自从太后的懿旨一下，所有人都知道了楚霄在太后面前已经失去了地位。

失去地位后，楚府也萧条了下来。

没有了油水捞，罚了俸禄，这楚府的丫鬟都少了许多。

楚霄身上还是前年的狐裘大氅，以往每年都会做几套新的。

但今天已经做不起了。

天冷的吓人，楚霄才走出房门，就已经被冻的面色发红。

“咳咳咳——”

“大人，您还是去屋里吧。”

黑石有些担心楚霄的身体。

自从上次楚霄受了风寒好了之后，便经常咳嗽。

以前到了秋季，楚霄便开始用温和的药膳，每道菜都是精心搭配的。

每种食材和药材都是互为表里，温补身体的。

但现在已经用不起那些名贵药材，所以这咳嗽也一拖再拖而不见好。

楚霄抬头看了看院中的红梅，这红梅将开未开，走近还能嗅到一丝香气。

“不用，我还不冷。”

楚霄说完，就看着红梅发起了呆，直到脸侧落了一片雪花。

楚霄抬起头，发现天空中已经洋洋洒洒飘落起了雪花。

楚霄还没看得真切，喉咙就又泛起了痒意。

楚霄弯腰低头咳了个天昏地暗，脸色都已经憋红，但这红不是莹润的红，而是带着病气的红。

“大人！厨房还温着药，您再喝一点吧……”

楚霄看着黑石凝重担心的模样还是点点头，去了。

这药着实苦，而且味还大，身上的熏香都压不住。

楚霄喝完药，便捏了一颗酸乌梅放进了口中，压了压苦味。

屋里只有一盆碳，温度实在不高，就当楚霄准备躺上塌上时。

他派去谢府守着的小厮回来。

楚霄刚要躺下，就又坐了起来。

“大人，谢大人出了府，往醉仙阁那里去了。”

楚霄看了看冻的浑身僵硬的小厮，便命人下去了。

“知道了，你下去暖和一会吧。”

楚霄说完，便下了塌，急匆匆就要出门去。

黑石把大氅给楚霄裹紧，才赶紧跟着走了出来。

这不到一会的功夫，地上就已落了一层雪。

黑石拿了伞，撑在了楚霄的上方。

出了大门，楚霄就坐上了马车往醉仙阁赶。

这下雪的天气，坐在醉仙阁温几壶酒，赏湖上雪景也是一件雅事。

——

马车停稳之后，楚霄便匆匆下了马。

他和谢溟除了上朝时能远远瞥见一眼外，其他时间里，楚霄是一面都见不到。

谢溟简直视楚霄为洪水猛兽，避之不及，仿佛和楚霄走近一分，都会污染了他周围的空气。

楚霄也换位思考过，如果是他听到别人说那番话定会气的杀了对方……所以他在想办法弥补。

楚霄走进了醉仙阁，今日下了雪，人并不是很多，楚霄一路上了二楼。

这里用屏风隔出了几个独立空间。

每个空间里都传出些雾气，有些是茶香，有些是酒香，还有一些烧鸡卤鹅的香味。

楚霄视线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正南方向。

虽然屏风挡住了绝大视线，但是从缝隙里还是能窥见一二。

正南方向那个桌案边上的人穿着青灰色袍子，身形坐得端正，这和谢溟有八九分相似，八九分相似就足以证明里面的人应该就是谢溟。

或许是楚霄在这里站了太久。

不少人往楚霄身上投来了视线。

虽说醉仙阁的地方大，架在湖面之上，但是楚霄站在这里，还是挡住了一些人的视线。

就在楚霄思考是冲进去和谢溟单独解释，还是另开一桌坐到谢溟隔壁，等着谢溟说完话再相见时。

周围一人调笑着开了口。

“这不是楚大人吗？”

楚霄看了过去，这人他没见过，不过听这语气，应该是遭受他迫害过的。

“楚大人，听说您调戏勾引谢大人不成……还被太后她老人家罚了……啧啧啧，看如今这样，确实不比以前了。”

这人说话的功夫，楚霄的眼神已经重新转回到了正南方的屏风处。

这人的嗓门这么大，这里也不隔音，如果谢溟没聋的话，应该能听到。

就是不知道听到会是什么反应了。

此人见楚霄看了他一眼，就又错开了视线看向别处不把他放在眼里就更加来气，加上饮了些酒，火气没处撒，就想上来教训楚霄。

楚霄虽然确实落魄了，但身边还有黑石，自然是不会让此人得手。

黑石上前三两下的功夫便制服了此人。

喝酒闹事在那里都是不允许的，所以在黑石把人制住之后，醉仙阁的人便过来表示歉意，准备把人给带走。

但这人实在闹腾的厉害，这里的小厮又没学过什么功夫，所以一时还难以制住，楚霄便让黑石把人给扭送下去。

而黑石刚和醉仙阁的小厮下去，一旁便有人站了出来。

“楚大人，若不嫌弃可来我这桌共同赏景。”

这话刚说完，刚才和那男人一桌的人便直接把酒壶摔了。

这一动静几乎惊动了在场的所有人。

这彪悍大汉指着楚霄骂道:

“就连楚霄这种人，你们也要和他坐一块！他做的那些事让他死一百次都死不足惜！”

骂着骂着，这人也站了起来，比起刚才的那个男人，此人显然更加暴躁。

楚霄眼神又转了转，瞥向了谢溟坐的位置。

但那里依旧很平静。

而见男人这么彪悍，刚才邀请楚霄的那个书生已经怯怯的缩了回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楚霄看着这大汉走到了自己身边。

他没有动，他很想赌一赌谢溟会不会出来救自己。

但很遗憾他赌输了。

因为这个大汉攥起楚霄的衣襟就砸了出去，没留情半分。

楚霄这没几两肉的身子，自然是抵不过，不过最后要摔下去时，楚霄还是耍了些花招，他撞上了谢溟桌前的屏风。

屏风被这一下直接砸倒，楚霄也摔趴在了屏风之上。

还好这屏风的位置摆的不错，错开了一点点，不然就直接砸到烧茶的案上了。

谢溟这时候才抬了抬眼皮，扫了楚霄一眼。

楚霄浑身上下都是疼的，手背更是划破了一道长长的伤口，流出了不少血。

幸好这狐裘大氅是黑色的，不然脏了，他以后怕是没衣服能穿出门了。

谢溟的眼神从楚霄的手背上扫过，就转了回去，抿了一口杯中的茶。

看着杯中起起伏伏的茶叶，谢溟的依旧很平静，楚霄放在他门口的小厮，他早就发现了。

而今日他一出门那两个小厮就跟了上来，来到醉仙阁之后，其中一名小厮就消失了。

而这小厮去了哪里，他当然再清楚不过了。

因为他才来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楚霄便就来了，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吗？

还有这两个闹事的大汉，怕不也是楚霄安排的……楚霄不是最爱玩这种把戏吗……谢溟已经不会再自欺欺人了。

自从那日之后，他查了很多，也查了那日在醉春风楚霄到底有没有喝醉……事实证明，他真的是个傻子。

楚霄这时候抬头看了一眼谢溟，但谢溟早把眼神收了回去，跟不认识楚霄一样。

谢溟对面的户部侍郎看了看地上的楚霄，皱了一下眉，便开口说道:

“今日扰了大人雅兴，不如我们改道去醉春风，听说那里又上了几道新菜式，其中的热汤烫肉极为新鲜，还可边吃边涮。”

谢溟点了点头，直接起身了，看都没看楚霄，直接跃了过去。

而这大汉刚才看到砸的是当官，一时没敢动，但看这当官的不管，便又准备上来拿楚霄出出气，他弟弟是高府的小厮，因楚霄而死，就算事后他被送入大牢他也想出了这口恶气，为自己弟弟报仇。

楚霄躺在地上，在谢溟过去时，只轻轻拽了一下谢溟的衣摆，但不知是力道太轻，还是谢溟根本不想理会，衣摆脱手，谢溟直接走了。

黑石这时候才上来，而一上来就看到楚霄躺在地上，衣袍和头发铺了满地，旁边的大汉还想上前。

黑石的脸沉了下去，直接一个侧踢就把人撂倒了，撂倒之后，他也并没有放过这个大汉，直接扑通一声把人扔到了湖里。

谢溟听到了重物坠水的声音，但还是没管。

黑石做完这一切就快速上前，把楚霄给横抱了起来。

楚霄咳嗽了一阵，然后便精神不济的晕了过去。

大汉那一摔真的很重，ooc的电击也实在难以忍受，所以楚霄还是彻底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