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多,先导片终于录制结束,导演王瑞在掌声中合上镜头盖,又颇有仪式感的给主机盖上红布。
《山河回响》第一季先导片,cut。
王瑞说:“见到大家特别感动,今天的工作量虽然不大,但是12组朋友熟悉认识的第一天 ,明天开始正式的节目录制,第一期每位都有上台演唱的机会,大家今晚回去早点休息,千万别熬夜影响状态!”
接着扫视全场,提高音量吩咐道:“明天上午八点钟女生到位做妆造,男生可以十点钟再来,中午十二点准时开机!”
“收到!”
“收到。”
在镜头下呆了大半天的钟一累了,揉了揉颈窝活络下脑袋,身旁的李远帆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终于收工了,我得回去洗洗睡觉,眼睛都睁不开了。”
钟一瞅了他一眼,没搭理,李远帆也不恼,自来熟地和他挥挥手:“明天见啊,才华卓越的钟老师。”
钟一敷衍地翻了个白眼,谁爱听他阴阳怪气的调调。
“别急着走,你看门口是谁?”李远帆朝钟一背后指:“许总倒是准时准点。”
“你赶紧走。”钟一生怕旁人听见李远帆的话,没好气地拽着他往外走:“低调一点好吗,还怕别人不知道你是走后门的吗?”
李远帆眉峰一挑,“嗯哼,此话怎讲?我可是正规途径签的合同。”
“哦,正规军。”
钟一讽刺完,撇下他走到许从严身边。
“走了,明天再来。”
许从严不紧不慢地跟着他,“第一天还习惯吗?”
“没问题,严哥。”
下了电梯,两人朝车子走,没想到对面一辆车朝他们闪了大灯,许从严停住了脚步。
钟一抬手挡住光望过去,是一辆黑色的商务车,见人停了,车上下来一个气质上佳的女人。
“钟一,你先上车。”许从严眼神微暗,把车钥匙递给他。
“嗯。”钟一没多问,上了驾驶位。
许从严见他安全落座,双手插兜向对面的女人走去。
“大姐。”
“找到了?”大姐的目光越过许从严,意有所指。
“嗯,是他。”许从严并未避讳,点头应下,接着问:“大姐怎么来了,找我有事?”
“有啊,冠名你的节目。”
许从严只觉眼皮一跳,预感不好,“招商过了?”
“对,正好来看看你。”大姐的眼神里带着赞许,“搞得有声有色,台里领导对你评价很高。”
“我挺好的。”许从严镇定地看着许家大姐,淡淡开口:“冠名是听周染说的?”
“趁手的事,家里都知道。”大姐笑了笑,四两拨千斤:“桐州药业的公子在外闯荡,还能让你吃苦了不成?”
“哈……我没有吃苦,劳烦大姐挂心。见也见了,没什么事我先走了,人还在等我。”
大姐此行,许从严只觉头疼不已,他想起当年执意离家,父亲当着众人砸坏了一只明代青花梅瓶,大骂家门不幸,勒令他不改好这辈子别想再回家。
此去经年,许从严真的再也没回去过。
他不知道父亲有没有后悔过,反正他没有后悔。
他喜欢艺术,喜欢自由,喜欢光影切割中翩飞的舞姿,喜欢震颤音箱里传出动人歌声。
他讨厌精确到毫厘的生产线,讨厌家人为他设定好的未来,讨厌和一个不爱的人共度余生。
许家的儿子为什么一定要成为继承人?十八岁那年,他第一次离经叛道,高考志愿填了舞台美术设计。
“从严!”大姐喊停他转身的步伐。
许从严侧头,眉眼冷峻神情倔傲。
“上次打你电话,也没给个准信……”大姐向前一步握住许从严的胳膊,声音软了几分:“找个机会回家吧,人都在桐州了,哪有一直在外飘着的道理?”
许从严轻笑一声,摇头叹息:“唉……算了吧,我就这样了,改不好的。”
大姐见劝不动,换了个策略说:“你那位是要参加节目吗?”
“是啊,大姐这么问是什么意思?”许从严眉头一蹙,心生厌恶,最恨他们以强权压人,“拆散我们?想给钱还是给利?”
“怎么会这么想?”大姐不置可否,笑许从严过于敏感,“听说他能复出我很高兴,要是需要助力,记得和我说。”
“毕竟咱家花了钱,别让人欺负了去。”
许从严抿了抿唇,不太相信这话是大姐说的,但见她一脸真诚的模样,也不好把话说绝。
“你不怕爸知道吗?”
“怕就不会冠名了。”
“好……”许从严态度终于缓和,“谢谢大姐。”
“从严。”
“嗯?”
“我说的事,你再想想。”
许从严陷入沉默,深深看了眼坐在车里的钟一,有些事他从来没想过要妥协,自嘲地笑了下,“除非爸收回成见。”
大姐叹了口气,父子俩的脾气如出一辙,要是他们中有一个能愿意先下台阶,也不用她从中说和这么多年。
大姐目送许从严上车,钟一发动汽车,照亮站在暗处的女人,也看清了对方的长相。
身着墨绿色中式裙装的女人,四肢纤长脊背挺直,红唇黑发窄脸高鼻,和许从严很像,只是稍长了些年岁。
“你家里人吗?”
“嗯,我大姐,许从矜。”
“哦……”
关于许从严不俗的家境,钟一略有耳闻,但许从严与家人不和多年,其中缘故究竟为何,对方不提他也不问,怕平白触了对方的逆鳞。
“她赞助了节目。”
“哦……啊?”
许从严接着道:“我不知道她是什么用意,让我回家或者是拆散你我,都有可能。”
钟一慌了神,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
“钟一,其实我在想……参加这个节目,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许从严难得惆怅,坦言道:“说实话,见到我大姐的那一刻,我是怕的。”
“为什么怕?难道比罗志平都厉害吗?”
“呵,恰恰相反……”许从严摘下眼镜捏住鼻梁,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我是怕他们拿亲情绑架,逼你离开我。”
钟一似乎并未明白其中深意,毫不犹豫地否定:“不会的严哥,我不会离开你。”
“但愿吧……”许从严自己也没有信心。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第二天早上六点,钟一起早先上顶楼开嗓,在阳台练了半个多小时。
下来时,许从严已经洗漱完毕并准备好了三明治和美式。
许从严见钟一仍未更衣,关心道:“上台穿哪件衣服?抓紧换,要出发了。”
“把蒙古袍带上吧,去那再换。”钟一温吞嚼着三明治,有种赶鸭子上架的错觉,“常服就随便吧,穿这身也行。”
“不行。”许从严看不下去,转身进屋,“今天开始你要时刻注意自身形象。”
钟一毫无反驳之力,在许从严催促的眼神中换上一身大牌。
紧着许从严的时间,钟一到化妆间时只有三个女艺人在。白玛央金穿了身隆重华丽的安多藏服,头顶硕大的蜜蜡珊瑚,胸前挂着色泽光亮的宝石珠串,纯金腰带更是闪瞎他的眼。
“央金老师今天要唱那首歌吗?”
“对,《日光照耀雪山顶》”央金甩着辫子朝钟一笑,接着又和化妆师商量起来:“这个粉底液太白了,加深一下阴影轮廓吧,腮红重一点,再点些雀斑。”
钟一猜的没错,《日光照耀雪山顶》是央金的成名曲,曾作为国礼民歌献唱重要场合,第一场个人竞演,必须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央金这是拿出了杀手锏。
“钟老师来这么早?”莫兰刚换完演出礼服,见一大男人杵在化妆间里有些意外,“真是太敬业了,你今天唱什么?”
钟一拿出定制的蓝色天蚕丝蒙古袍,腼腆地笑说:“早点来准备着,我唱《乌兰巴托的夜》”
“哦……这首歌。”
莫兰欲言又止,想起隋遇先前叮嘱过的事,说钟一与前经纪公司纠纷未解,这次同台竞技,多半是为了炒作多生事端,他们不站鼎上娱乐,又有传言如今捧钟一的也不是一般人……
“姐,我去换衣服了。”因着昨天的事,钟一对莫兰很客气,嘴甜地夸了句:“你今天好漂亮!”
换完蒙古袍的钟一回来化妆,男生的妆造简单多了,铺个底妆做个造型,钟一做完见时间还早,就上演播厅里转转。
乐团全部到位正在配合现场试音,执行导演拿着对讲机一边指挥乐团一边和后台对接,几束灯光来回扫过乐团上方确定点位。
“大屏一会上冠名商画面,设计稿刚刚发在群里了,试一下。”
许从严闻言将图片转发到特效组,熟悉的品牌logo出现在大屏中央,心里说不出的别扭。
许从严站在耳房调度,看到坐在观众席第一排的钟一,拿出手机拍了张照发给对方。
严:「离开场还早,无聊了吧?」
钟一顺着照片的方位找到许从严位置,虽然看不清耳房小小窗户里的人,但还是朝那儿招手。
1:「嗯,来早了,你很忙吧?」
严:「忙,从早上过来就没停过。」
正回着消息,对讲机里传来粗粝的声音:“灯光组,乐团追光灯色温调至5700,其中一个灯定位到第一排第三位大提琴手。”
“摄像组,乐团特写镜头多给拉大提琴的姑娘,等会让她去后台化妆,她特漂亮。”
许从严:“收到。”
摄像组:“收到!”
许从严坐下和灯光师争分夺秒地编程,忙得连消息都忘了回,再想起来时,抬头看观众席,钟一已经不在那了。
“严哥,还有六十分钟,观众马上进场。”阿岳提醒他。
许从严回神,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戴上耳麦拿起B组对讲机。
“《山河回响》开录测试,请B组全体做好准备——”
“灯光组确认。”
“灯光组收到。”
一阵眼花缭乱的灯光秀亮起,灯光师秀了一波操作。
“音效组确认。”
“音效组收到。”
紧接着极具穿透力的电子音从前传至后方,杜比音效环绕演播大厅,让人身临其境。
“摄像组确认。”
“摄像组收到。”
舞台上下滑轨同时启动,四个不同焦段的镜头画面出现在后台监控屏,背着斯坦尼康的摄像师上台环绕拍摄大提琴手,演播厅双侧的摇臂分别将镜头从观众席快速推至舞台。
“大屏特效确认。”
“特效组收到。”
“试音组确认。”
“试音组收到。”
……
许从严负责的B组测试完毕,光逆舞美公司将在半小时后打响桐州电视台第一场录制。
许从严:“B组注意,开录测试完毕。最后三十分钟准备,频道18,注意监听。”
各组:“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