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词仿佛从嵇炀口中听到了天大的委屈。
宋词瞬间觉得，自己身上多了两个标签——
「已读不回」、「冷暴力」
不回复消息，还放鸽子。
那是真的很坏了。
密闭的车内空气并不流通，宋词掐了自己胳膊一把，迫使自己清醒点。
然后他摁下按钮，摇下车窗。
嵇炀偏头。
“穿太多了，有点热…”宋词解释说。
嵇炀收回视线，唇角的笑意却未减半分，什么也没说，直视前方的模样仿佛真的在认真开车。
微凉的风从小缝中透进来，宋词悄悄松了口气。
路虎一路平稳行驶。
嵇炀让宋词挑餐厅，但宋词其实也没想好吃什么，他对T市完全不熟悉。
仅存的印象是半夜出现的美食吃播，什么地道牛油辣锅，泼油辣子，椒麻鸡…
宋词：口水马上6下来！
嵇炀趁着一个红灯，重新把电影票买了。
“下午的场次只有三点多的了。”他说。
虽说他对电影没多少兴趣，人见到了，其他都是次要，但纯粹的二人世界很难得。
嵇炀单手滑动着屏幕，“要不要换一部看？”
不是说不喜欢…还要看吗？宋词滞了一息，到嘴边的问题又咽了下去。
他怕嵇炀再控诉自己其他不得体行为…
TvT
“那你挑吧。”宋词把选择权抛过去。
嵇炀食指轻点两下屏幕，很快下单，执行力拉满。
“行，买了。一点的，看完三点，然后去吃晚饭？”
说罢，嵇炀从中控台里拿出一个甜点盒子，对宋词道：“饿的话垫一下，后座有水。”
宋词愣愣，左右他今天也没有其他事情，便任凭对方做主，“…啊，好。”
他接过方盒子，打开，里面有几块曲奇，宋词尝了一块，眼睛一亮。
是好吃的！像提拉米苏一样。
嵇炀照收他的小表情，随后又轻描淡写说：“然后再留一点时间，说点其他的事情。”
“哦…啊？”
宋词啃着曲奇，脑袋停止思考，声音含糊：“说什么？”
“约会到最后，你觉得说什么好，”嵇炀好以整暇地看着他，缓缓下移目光，视线停留在宋词唇边。
沾到了点饼干屑。
他继而缓慢启唇：“做什么好？”
原本只是想逗一下人，缓解一下气氛，没成想脸皮比纸薄的宋词脸颊瞬间爆红。
难不成…
接、接吻吗？！
宋词睁圆眼睛，手指都在颤抖，他不想承认自己想歪…
但、但是…！
冷不丁抬眸望进嵇炀深邃的眸底，宋词慌乱中爆言：“…不知道，我不知道啊，没、约会过。”
嵇炀懒洋洋，身子靠回椅背，“哦。那我也不知道，我也没约过会。”
宋词：“…”
宋词把自己拢了起来。
此时此刻他觉得这是辆黑车，天真如他，上了贼船便没了下去的机会。
宋词不搭理，假模假样继续在手机上挑选餐厅。
绿灯亮起，嵇炀扬眉收回目光，认真开车。
但宋词却心慌意乱，迟迟敛不下神思，像是敌军还未犯，自己就先乱了阵脚的小兵。
导致下车后，他过马路都心不在焉的。
“别想了，不会对你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嵇炀无奈，把人捞回正确的道路。
“…”
宋词视线胡乱飘着，嘟囔道：“…我没想啊。”
嵇炀淡淡：“没想对我做点什么？那是我的问题。”
“说明我对你的吸引力还不够大。”
宋词：“……”
宋词决定闭上嘴，非必要不说话，然后回寝室就购买一本语言的艺术来进修一下。
总有一天他要噎回去！
看了眼时间，宋词选了一家距离电影院相对近的家常菜。
直到走进餐厅，宋词才急急忙忙想起来问：“这家店好像有点辣，你是不是不能吃辣？”
小店颇有酒香巷子深的意味，嵇炀掀起眼皮，确实看见了这家店的特色——
“吃辣让人心情好”
“吃辣降低患心血管疾病的风险”
“吃辣补充机体营养”
……
诸如此类的标语挂了满墙。
辣是招牌。
嵇炀抬眸，停顿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笑问：“宋同学好像对我很了解。”
“不了解…”
宋词用勺子搅着汤底，“不知道你榴莲过敏。”
“…”
嵇炀难得一哽。
他直到现在才发觉，宋词其实是一个牙尖嘴利的，要么不说话，一开口全是刺。
扎得嵇炀有时候真想直接把他的嘴堵上。
“不过敏，”嵇炀几乎是哄着，“不然现点一个看一下到底会不会起疹子？”
不等宋词开口，嵇炀手机点单加了两份烤榴莲，当着他的面吃了两口，证实了他并不是对榴莲过敏。
宋词咬着吸管，若有所思。
嵇炀微叹，“那时候不是针对你。”
他知道宋词听不进去，但这件事就像是一道隔阂，盘旋在他俩中间。
不说清楚，日后怕是会被翻旧账。
嵇炀索性换了一种说法，摊开来说：“你会希望你男朋友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接受另一个人的好意吗？”
宋词被这一声“男朋友”烫到了耳朵，他移开视线，“…我知道了。”
说话的间隙，菜已经上齐。
宋词看着满桌的红油，又望了望嵇炀。
他是很喜欢吃辣没错…但不代表嵇炀也能吃。
宋词尽显担忧，但嵇炀神色自若，夹了一块辣子鸡…
然后被辣得咳了好一阵没抬起头…
记忆似乎瞬时拉回了过去读高中的日子，地域差异，很少有清淡饮食。
宋词吓得手足无措，忙不迭倒了杯解辣的牛奶。
灌下去一杯冰牛奶，嵇炀面色才稍稍缓和些。
“你这么薄…也是吃辣吃的？”
宋词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薄是形容词。
刚才店门口的海报上，还有一条写着：吃辣能促进新陈代谢，有助于保持体重。
“家里是做川味小吃的，从小吃惯了，”宋词说着，倒了一碗清水，“你涮一下再吃吧，这样能去掉点辣味。”
嵇炀倒是头一回听他说起家庭。
以前怎么都不肯透露一个字，怕掉马。
“一中边上那家。”
宋词愣住，“你、你怎么知道…”
嵇炀淡声说：“看见过你从二楼下来。”
宋词：“哦哦，二楼是我小时候的房间——”
话音未落，嵇炀又道：“穿着一件粉色的卡通睡衣。”
宋词：“！”
宋词紧张得屏住呼吸，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悲痛。
邋遢穿着被喜欢的人看到了…
但是嵇炀当时认出是他了…
对于宋词来说，他们一直以来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即使处于同一时空，但宋词从来都是边缘配角。
平平无奇路人甲，也会有那么多戏份吗？
宋词眼巴巴地看着他。
嵇炀心念一动，眼前的青年变化很小，青涩稚嫩仍未褪去。
记忆中的碎片一点点被他拼凑起来，似乎一切有迹可循。
“我应该早点来认识你。”他说。
…
一顿饭吃得宋词七上八下。
电影即将开场，两人吃过饭，时间刚刚好。
周末的人流量很大，影院内人声鼎沸。
一直到进入放映厅坐定，灯暗下来，影片开始播放，恐怖的音效和气氛弥漫，宋词才意识到…
嵇炀买的是惊悚片！！
悬疑惊悚，开篇就是尸兄！！
宋词不近视，他们买的是后排，max影厅，正中央，视线开阔。
因为影片已经不是第一次上映了，所以他们这场，观看的人其实没那么多。
宋词这一排只有他和嵇炀两个人。
对社恐小蝴蝶来说很巴适。
电影正片开始，前面，一对小情侣亲亲密密地说着话。
“这后面不会还会出现开头那种画面啊？”
“别怕，出现恐怖画面我挡住。”
小情侣两个靠到了一块儿，互相取暖鼓气似地。
宋词吞咽着口水，拼命把爆米花往自己嘴里塞，营造一种“我不害怕”的英勇形象。
嵇炀斜了斜目光，不动声色调整着坐姿，坐直了些。
宋词所有心思都集中在电影上，没注意到嵇炀的动作。
电影里，光影昏暗，随着主角一路前行，穿过幽静的长廊，突地，画面一转。
池塘中一具尸体浮现！
嘴唇都是青紫色的！
！！
宋词一惊，下意识转动脑袋。
沉重的“砰”一声。
“嘶…”
两个脑袋撞到一块儿，宋词第一反应是：嵇炀是不是练过铁头功…
嵇炀看他扶着毛茸茸的脑壳龇牙咧嘴，忍不住笑问：“还好吗？撞疼了？”
宋词嘟囔：“…你好硬。”
嵇炀：“…”
他侧目看了眼宋词，对方完全没意识。
嵇炀定了定心神。
“不喜欢这部电影？”他问，“惊悚画面太多了？”
宋词摸摸鼻尖，不可置否。
前头的那对情侣肩膀都已经抵到了一块儿，男生做出保护的姿态，将一只手放在女生眼前，另一手紧抓着女生的手。
旁若无人的亲密感，小情侣并不害臊，反而宋词眼睛不知道往哪儿看好。
嵇炀瞥了一眼，视线回转，“害怕的话——”
宋词扭头。
嵇炀慢悠悠伸出手，宽大的掌心袒露在宋词眼皮底下。
“要牵吗？”
影院里的按摩椅座位宽敞，但座椅和座椅之间挨得紧，只要再靠近一些，说不定就能听见宋词微微急促的呼吸声。
宋词有些出神。
但他显然没有吸取上次的教训，依然把手伸了过去。
两手交叠时，指腹先触及。
是温暖的。
手指微微移动，能感受到对方纹路清晰的掌心。
宋词垂着眼皮，如果他此时抬起头，就能看见嵇炀眸底的幽深。
仅仅两秒钟的时间，宋词宛如过电一般，他倏然回神，正想收回手。
然而，两根手指猛地被抓住，紧接着是全部手指。
整只手都被大掌包裹其中，桎梏的力气之大让他无法抽离。
“你…”宋词怔怔。
嵇炀轻声：“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