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舒陪颜代玉待到下午,还在麻将室打了几圈后才在大家的依依惜别中离开。
能住这种养老院的爷爷奶奶们家境都相当好,要么自己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要么子女白手起家产业丰富。他们的家人平时工作都很忙碌,能花时间来看老人的不多,像郁舒这种能在这待上一整天的更少。
再加上郁舒人小嘴甜,没待多久就俘获了不少爷爷奶奶的心。
还有一位奶奶,悄悄拉着郁舒的小手问她交没交男朋友,想把自己的孙子介绍给她。
她说她孙子刚从美国回来,年纪轻轻就博士毕业,现在在南城理工大学当老师,人长得高高帅帅的,奶奶还怕郁舒不相信,在家人的朋友圈里翻了张照片给郁舒看。
郁舒仔细看了眼,果然又高又帅,一副阳光大男孩的样子,但是长成这样的还没交女朋友,要么人家不想谈要么就是...取向不同。
郁舒委婉推辞,奶奶锲而不舍。
“你这年纪哪里太小?奶奶跟你说啊,这老公年纪大点会疼人。”
“我家不讲究那个什么门当户对。再说了,我都听你妈妈说过,你是吃过大苦的孩子,又坚强又努力。三观一致,才是真正的门当户对。”
“要是实在没那么缘分,就当个朋友聊一聊嘛,谈不了恋爱出来一起玩玩也可以啊。”
奶奶年纪不小,但以前是当律师的,怎么推辞都能找到理由,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最后郁舒只好把自己的微信留给她。
临走时,奶奶还嘱咐,别忘了通过。
上了回家的车,郁舒在回忆刚刚和颜代玉的对话。
“这个地方好是好?但就是太贵了。要是一直在这儿住下去的话,不知道要欠蒋家多少人情。”颜代玉坐在轮椅上,微微出神:“以前虽然经常照顾你戚奶奶,但是她也反过来会照顾我们。我和你爸以前上班忙,都是把你寄宿在她家里,你小时候不知道吃过人家多少饭。”
“现在人家这么帮我们,多多少少有些占人家便宜了。”
“你看要不要再帮我找个新的地方?这样我住着心里也没有负担。”
郁舒听完侧头看了看颜代玉的房间,宽敞舒适,地板干净的发亮,摇晃的树影透过阳台映了进来,外面是静谧的湖景,莫名让人心情安定。
院里还有那么多和蔼可亲的爷爷奶奶,大家一起运动玩耍,其乐融融。
每次打电话过来颜代玉语气都很开心。
这个地方,比她们之前租的小房子好十倍。
这里这么好,她不想让她搬走。
郁舒说:“妈妈,我卡里还有保险赔偿的一些钱,加上之前卖掉老家房子的钱,差不多有三十万左右。我刚刚和爷爷奶奶们聊过,单人间是比较贵,但是还有双人间,双人间一个月是7500,我现在实习,每个月差不多能拿到三千,周末还可以再去做家教,一个月也能赚差不多一千。加上每年的奖学金,我再从存款里面拿出来一点,你每个月的费用完全能出得起。”
颜代玉连忙拉着郁舒的手说:“不行不行,那样你太辛苦了。”
郁舒摇摇头,按住她的胳膊说:“就坚持半年,等我明年毕业工作就行了,好不好?”
“你在这里,吃得好睡得好。有蒋星年的关系在,我也不怕你受欺负。如果再找一个新地方,可不一定会有这么好的条件。”
“所以我现在辛苦一点,没关系的。”
颜代玉两眼含泪望着郁舒,哽咽地说不出话。
郁舒半蹲着身子抱着颜代玉,闷闷地说:“我们不会欠谁的人情。我不住他家了,回宿舍去住。再不行,我就找他写个借条,以后我努力工作还他。”
“你就安安心心的好好住在这里,好不好?”
颜代玉最终点了点头。
郁舒转头去找了院长,也就是陈洁。
她向陈洁说明来意,让她下个月帮忙给颜代玉调到一间双人房,费用还是恢复原价。
陈洁慈祥的双眸看向郁舒:“怎么了?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其实我们家和蒋星年也不是很熟,每个月只交几千块,我妈觉得欠了人家的人情,很不好意思。”郁舒不说:“但是我觉得这里很舒服,适合她养老,所以我又不希望她搬走。”
郁舒话说得颠三倒四,但是陈洁听懂了。
“其实你妈妈完全不必要有这个心理。我在这里工作这么多年,你们家是第一个由星年带过来的人。”
“但是我也尊重你们的选择,下个月我会帮你妈妈安排的。”
郁舒:“好,谢谢陈姨。”
陈洁微笑:“孩子,别把自己逼的太紧。”
“我知道的。”
车停在路边。
“美女,到了。是这里吗?”
滴滴师傅看着高档的小区大门,转头疑惑地问后座的人。
“喔,是这里,谢谢师傅。”
郁舒抬手开门,师傅还在说话。
“哇,这个小区应该要十几万一平吧。美女真有钱啊。”
郁舒微微笑没答话,直接下了车,低头走进小区大门。
她没直接回去,在小花园里随便找了个花坛坐下。
师傅不知道,“真有钱的美女”其实连给妈妈住养老院的钱都拿不出来,她有什么资格住在这里。
丑小鸭住在天鹅湖也不会变成天鹅。
郁舒掏出手机,给辅导员打电话。
“喂,老师,我现在还能申请宿舍吗?”
*
周一凌晨,司机将蒋星年送到小区停车场。
他从车内后视镜里看向后座,蒋星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外面天还没亮,司机不知道老板为什么要连夜从滨城赶回来,明明第二天早上就有高铁。
不过人家是老板,怎么吩咐他就怎么做。
他清了清嗓子,喊了声:“蒋总。”
蒋星年没动。
他略微提高音量:“蒋总。”
“嗯。”蒋星年闭着眼回了话,睁开眼看向车窗外:“到了?”
“是的,已经到您家楼下了。”
“好。你回去休息吧,今天放假。”
“好的,谢谢蒋总。”
蒋星年提着自己的包走向电梯。
上周五工厂临时出了点岔子,滨城工厂内一名工人被砸伤,蒋星年连忙赶去慰问,又在工厂内发现了好几处安全隐患,临时开了场大型安全会议,又揪出好几个帮助偷工减料的高管,全部开除。
晚上八点才把烂摊子收拾完。
助理原本已经定好酒店,被他临时取消,叫司机连夜开车赶回南城。
他想起留在玄关的那盏灯。
家里有人在等他。
输入密码,开锁。
咔哒。
原本期待的场景却没有再次出现,家里一片黑暗。
凌晨四点半,郁舒应该还在睡觉吧。
蒋星年打开灯,放下包,走进客厅,不自觉地朝郁舒房间的那一侧望去,房间外的走廊地板微微发亮。
她没关门吗?
蒋星年朝她房间走去,才发现她没有关门,房内一片漆黑,悄无声息。
蒋星年大步走进去,床上根本没有人。
他回过身,打开灯一看,房间内收拾的整整齐齐,但和郁舒有关的东西全部都不见了。
洗手间里她的护肤品,衣柜里的衣服都不翼而飞,平时放在床边的行李箱也没有了。
蒋星年顿时一身冷汗,掏出手机就要给郁舒打电话,余光突然瞥见床头柜上用香薰压着的一张纸条在飘动。
他大步走过去,打开一看。
星年哥:我已搬回学校宿舍住。我在学校附近找了个晚上的兼职,住你家太远,来回不方便。谢谢你这段时间照顾我,我很开心。
落款人是:郁舒
蒋星年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把纸条攒成一团扔了出去,纸团打在门框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在空荡的房里传来回声。
一天一夜没睡觉的疲惫感被吓到消失,蒋星年的额角发胀,一阵头疼。
他从掏出手机给郁舒打电话,按下通话键的那一刻,又停住手。
凌晨四点半,打了她也不接。
他慢慢蹲下,整个人滑落在地上,后背靠在床边,头微微仰起,呼吸着所剩无几的属于郁舒的味道。
蒋星年闭了闭眼,掏出手机,找到郁舒的微信,发了条消息过去。
蒋星年:【起床后给我回消息。】
*
早晨六点,郁舒在宿舍床上睁开眼。
她昨晚收拾到很晚才睡,环境的变化让她有点不习惯,躺了很久都没睡着,早晨又早早的醒了。
因为是半路住进来的,宿舍的人她都不认识,三个都是学妹,两个大三,一个大二,都是其他院的。
不是同一个院的也没什么共同话题,大家晚上打个照面就窗帘一拉,各干各的。
对这个大四才来住宿舍的学姐也不怎么好奇。
正好,郁舒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们解释。
她翻了个身,掏出枕头下的手机,打开一看。
“你收到了一条微信消息”
这么早,会是谁?会不会是蒋星年呢?
郁舒心底发虚,不敢点开。
她下午离开的时候,本来想给蒋星年发个消息说一声,但又怕他生气,思来想去,只好留张纸条,怕他回家找不到她会担心。
郁舒做了个深呼吸,点开那条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