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时,岑既白等人正在玩枕头大战。戚红被岑既白银翘联手按在桌子上暴打,听见丘玄生开门的声音,戚红泥鳅似的滑出去窜到丘玄生身边:“玄生,她们打我。”
丘玄生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径直走到桌边坐下。岑既白觉得奇怪,抱着枕头坐到她身边问:“你怎么这个表情?”
“没什么,苍秾小姐她又说有奇怪的感觉,说要一个人休息。”丘玄生低头抠着手,忧心忡忡地说,“我觉得苍秾小姐好像在生我的气,虽然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
“苍秾生气了?”戚红实在琢磨不透苍秾的心思,撑着下巴猜测道,“你是不是拿了她藏在柜子里的纸,我记得她很宝贝那些纸啊墨水啊之类的东西,从不许别人随便碰。”
“没有,我不过是和苍秾小姐说了会儿话。”丘玄生重重地叹了口气,“在甲鲸城的时候就该去问那个卖假药的卖的是什么药,眼下回到据琴城,想问也来不及了。”
见她如此凝重,银翘笑着挥挥手说:“你别急,要不要我现在去取只信鸽来,送封急信到甲鲸城去?”
话音刚落,屋外便有人问:“又去甲鲸城做什么?”
听见那声音,银翘吓得当即立正站好。岑既白和戚红也颇为忌惮地对视一眼,丘玄生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银翘走到门边开门,屋外站着的赫然是岑乌菱和小艾。
等小艾走进屋来抱住银翘的胳膊,丘玄生才看见她和岑乌菱身后还站着个人。这人就是方才问话的那个,丘玄生不认识她,岑既白结巴着说:“小小艾,符阿姨,中午好。”
那个被叫做苻阿姨的人含笑走进屋来,戚红偷偷凑到丘玄生耳边说:“这位是银翘的母亲,”她停了停,更加小声地说,“也是小艾的母亲。但她不喜欢银翘,比苍姁还不爱着家,所以前几次你来神农庄的时候都没遇见过她。”
岑既白低声附和:“苻阿姨很恐怖的,玄生你小心。”
听这两人的描述,还以为是个像山匪头领那样可怕的人物,可眼前的苻阿姨笑容可掬,完全看不出哪里吓人。银翘推丘玄生一把,丘玄生才反应过来向她鞠躬:“符前辈好,我是苍秾小姐和小庄主的朋友,住在这里多有打扰了。”
“苻阿姨常年在外工作,很少回家里来。”岑乌菱像根木头似的杵在旁边当柱子,岑既白不得不站出来给两人互相介绍,“玄生她待我们很好,苍秾的怪病就是她治好的。”
“你就是玄生?”苻彗像是吃了一惊,走近几步牵起丘玄生的手,笑得眯起来的眼睛将她前前后后打量好几遍,和蔼可亲地说,“我听小艾提起过,没想到是个这么年轻的人。我还以为名医都是头发都白了的老婆婆呢。”
她待人太过热情,丘玄生慌手慌脚地摇头:“我不算医生,不是靠医药治好苍秾小姐的。”
银翘拘谨地搬来凳子,苻彗拉着丘玄生坐下,在屋里看了一圈又问:“苍秾呢,怎么没看见她?”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没人作答。隔了好久丘玄生才说苍秾心情不好在房间里休息,岑既白说到她在甲鲸城误吃了假药,戚红也跟着说起她不舒心时的诸多症状。
专心听到最后,苻彗颔首说:“是这样啊。”她稍作忖量,又问,“她这个症状是从吃了假药开始的?”
“嗯,小姐还说吃了假药之后头痛欲裂,晕过去做了个跟过去息息相关的梦。”银翘望着苻彗有些说不顺话,她越说声音越低,断断续续道,“她梦到曾经我和小庄主还有家主大人与她相处的故事,醒来之后觉得……觉得……”
小艾问:“觉得什么?”
银翘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觉得很恶心。”
小艾不可置信地看着银翘:“她觉得你恶心?”
看到小艾夸张的表情,苻彗扑哧一声笑出来,握紧丘玄生地手感叹道:“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青春期吧。”
“青春期?”岑既白大为震撼,“苍秾都几岁了,还青春期啊?苻阿姨你千万别说笑,现在我可笑不出来。”
“是你们有所不知,苍秾和你们不同,除却上学时间就甚少与人交流,还不懂得如何接受旁人的好意。”苻彗说得头头是道,“这时对她越好,她越是觉得不适应。”
“为什么?”丘玄生还是听不太明白,“我以为苍姁前辈昏迷不醒,多关心苍秾小姐才能让她高兴起来。”
“她天生有些不方便,于是内心也更加敏感些。虽不挂在嘴边说与人知,可到底是对这种怪病感到自卑的。”苻彗瞥一眼岑既白,有理有据地猜测道,“这时她看到小庄主与家主大人举止亲密,就忍不住想拿自己与人相较。”
“这样啊,原来是姑母太喜欢我搞得苍秾不高兴了,哈哈哈。”岑既白笑着挠挠头,戚红抬起手肘捅她一下,岑既白反倒觉得不高兴,“怎么了,我说的哪里不对?”
戚红懒得跟她弄学前教育,捅她一下就不说话了。丘玄生想了想又说:“苍秾小姐以前还跟我说了些要报苍姁前辈恩情,还完恩情就两清的话,也是因为这个吗?”
苻彗道:“说穿了还是这怪病的缘故。她心里有杆秤,太计较得失。苍秾是个很善良的孩子,就是有点死心眼。”
“我也觉得苍秾小姐很善良,听苻前辈这样说,我好像明白苍秾小姐的苦衷了。”丘玄生放心地笑了一下,又紧张地问,“苍秾小姐变成这样真的和假药没有关系吗?”
“她没吃假药的时候就说什么报恩论,自然跟假药没关系了。”苻彗笑容满面,她握紧丘玄生的手亲昵地说,“不要叫我苻前辈,就像小庄主她们那样叫我苻阿姨吧。”
丘玄生感激不尽,立马说:“谢谢你,苻阿姨。”
“不客气,我倒是还有个问题想问你。”苻彗逼近几分,盯着丘玄生问,“这么多年苍秾的病谁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你是用什么治好她的?她真能如常人般说话了吗?”
完了,丘玄生跟她不熟,肯定不知道她的心思。岑既白扳过丘玄生的肩膀应付道:“苻阿姨看到苍秾就知道了。”
“小庄主这么说,就一定没问题。”苻彗凑得越发近了,丘玄生下意识想抽手,被她握住的手几番暗暗用力还是纹丝不动,苻彗问,“你是用什么办法治好苍秾的?是独门秘方吗?是神丹灵药吗?你是怎么想到悬壶据琴城的?”
丘玄生被她吓住,岑既白使了十足的力气把丘玄生从她手里拔出来,大笑着粉饰道:“苻阿姨,玄生刚和苍秾说过那些话,眼下还在迷糊。小艾,你把苻阿姨带来干什么?”
小艾正要接话,苻彗便说:“是我跟小艾和庄主来的。近几日神农庄人手不足,我特地赶回来为庄主排忧解难。”
“是啊妈妈,秘药堂里多亏你主持大局,你怎么离开神农庄太久呢。”小艾边说边把她推出门外,嘴里嚷嚷着说,“你安心回去看药吧,这里有我和庄主看着。”
苻彗被小艾推出房门,她伸手按住小艾的后颈,嘱咐般说:“妈妈现在就回去,取药的事情要赶快哦。”
来不及答她的话,小艾塞东西似的把她关到屋外,守在窗边目送她走远才松懈下来。银翘和岑乌菱倒没什么异样,岑既白和戚红却如蒙大赦,靠在一起长出一口气。
望风的小艾放下窗杆跑回来:“呼,终于走了。”
听她这么说,刚才还紧张得不成样子的丘玄生也放下心来,屋里众人正沉浸在暂时的放松中,岑乌菱不识时务,开口道:“取药的事不能再拖,苍秾人在哪里?”
“苍秾小姐在她的房间,”岑既白肯定是不敢作答,丘玄生自告奋勇地站起身,“我带岑庄主去。”
说完又觉得奇怪,分明是岑乌菱更了解苍秾家的情况,用不着自己带路。但岑乌菱一言不发跟在身后,丘玄生便没有多想。岑既白的直觉告诉她有事发生,一只手拉着银翘一只手拉着戚红跟着走过去,顺便回头示意小艾也跟上来。
先前苍秾亲口说了不想让人打扰,现在进去是不是不太合适?丘玄生暗暗瞟岑乌菱一眼,停在苍秾房门口轻轻敲几下门,问:“苍秾小姐,你醒着吗?我们来找你了。”
屋里传来苍秾的声音:“我不想见人,晚点再说吧。”
丘玄生本想回头向岑乌菱汇报,岑乌菱不由分说一脚把门踢开:“听说你最近得了怪病,看到人就恶心?”
她这一下不光是苍秾,连丘玄生都吓了一跳。岑乌菱直接走进屋里,趴在桌边的苍秾站起来警惕地盯着她,岑乌菱道:“猪看到屠户也是这个反应,你担心我会杀你吗?我听苻阿姨说得头头是道,可我一看就知道你是没事犯矫情。”
苍秾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岑乌菱大步走近,抬手抓住苍秾的脑袋,嘲讽般说:“姑母为你寻医,丘玄生给你送药那是她们爱这么做,难道还是挟恩图报?”
丘玄生慌忙跑过去:“岑庄主,你这是做什么——”
不等丘玄生出手干预,岑乌菱硬生生扯着苍秾走到墙边,拽着头发将苍秾的脑袋往墙上撞:“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有什么可以拿来回报给姑母?”
撞在墙上的瞬间苍秾顿时醒过神来,她忍住头上的疼痛,用力挡开岑乌菱的手:“又发生什么事了?别动不动就对我吆五喝六的,我平时不理你,你真当我会怕你?”
“我可不敢!”岑乌菱紧跟在苍秾说出最后一个字时一脚踹在她心口,踢得苍秾差点摔倒在地上,“神农庄竟然教出你这种不知感恩的人,不如我今天清理门户。别人对你好一点就是另有所图?别自以为是了,你以为你是什么人?”
堵在门口的岑既白和戚红吓得不敢说话,偷偷推搡对方暗示对方出头。岑乌菱抓住晕头转向的苍秾,拖着她走到丘玄生面前:“你这种人还有资格恶心别人吗?有人对你好你就什么也不要想直接说谢谢就是了,蠢人最忌讳动脑子。”
苍秾还想反抗,岑乌菱挟着她往丘玄生身边走,使劲把她的脑袋按下去要磕头:“说谢谢丘玄生,说!”
苍秾被按到丘玄生面前,慌乱中丘玄生赶紧扑倒去搂住她,抬头想跟岑乌菱讲道理:“岑庄主,你这样太过分了。苍秾小姐只是心情不好,你怎么能对她又踢又打呢?”
“过去姑母没管教好她,如今只能让我亲自管教。”岑乌菱这时才正眼看丘玄生,“这里有你说话的余地吗?”
苍秾摔进丘玄生怀里,呼吸声响在丘玄生耳畔。丘玄生抱紧她下定决心,继续道:“就算没有我也要说。苍秾小姐不懂如何接受别人的好意,也不代表可以随便对她施加恶意啊。”
“恶意?”岑乌菱冷笑一声,举手就要对两人劈下,“我只不过是嫌她恶心罢了!”
“住手!”岑既白忍无可忍,挡到丘玄生和苍秾面前大声说,“姑母不在才多久,你就在家里作威作福?”她吓得发抖,伸手把戚红拽到身前来闭眼喊道,“你这么厉害,有本事把我们四个一起打死,看你到时候怎么跟姑母解释!”
“就是啊姐姐大人,大家都是朋友,何必动手啊。”戚红赔着笑抬手想拦,扭头小声对岑既白说,“小庄主你别拿我挡前面,她一掌过来会死的肯定是我。”
“庄主,你先停一停吧。”银翘唯恐出事,也凑上来拉住岑乌菱一边胳膊说,“我娘说了小姐本来很善良,只不过是她如今有几件事想不通,她不是有意惹你生气的。”
缩在丘玄生怀里的苍秾咽不下这口气,攥紧丘玄生肩上的衣料说:“我什么时候故意惹她生气了?”
“少说两句,没看见人家在替你求情吗?”小艾拍她一下,站起来对岑乌菱说,“庄主,你大人有大量,就别跟这几个人过不去了。取药的事还得看她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