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餐，柳萧乘公交车去了管理局，把之前收的那只人面蜘蛛登记在案，其间闻人潜一直好端端地待在玉石里，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这一来一回的，一个下午也差不多过去了，最近难得空闲，柳萧便在街上逛了一会儿。

已经到了九月，天气虽然还是一样燥热，但天亮的时间也渐趋缩短了，柳萧看着天慢慢地黑下来，突然觉得现在的生活还算不错。

闻人潜跟在他身边，偏头望着花花绿绿的大屏，大厦楼顶的月白色球灯正缓缓亮起来。

“天乾和天乾的倾城之恋……”

柳萧偏头望了一眼，那是一部电影的预告片，屏幕中两名容貌俊美的天乾正深情款款地对望，距离逐渐靠近，似乎下一秒就要亲上。

“电影，”柳萧收回视线，随口答，“是假的。”

“电影？”闻人潜重复，“那是什么？”

他看上去对那部电影非常感兴趣，但柳萧并没有看两个天乾谈恋爱的癖好。

“走吧，”柳萧冷酷无情地往车站走，“回去了。”

“你不感兴趣吗？”闻人潜追上来，试图说服柳萧，“我们之前也是两个天乾双修。”

柳萧脚步不停，看上去这次并不打算退让。

闻人潜大约也意识到柳萧的坚决，半晌没再开口。

柳萧没回头，身后的声音逐渐消失了，而就在他以为闻人潜已经放弃的时候，身后传来男鬼低低的声音，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奖励……”他道，“那之前的奖励换成电影……”

柳萧脚步一顿，皱着眉回头：“你看这部电影是为了怀念前夫？”

“我为什么要怀念你？”闻人潜看上去有些困惑，“你不就站在我面前吗？我只是想起了我们以前还在门派的时候……”

这不就是在怀念前夫吗？

柳萧眉头拧得更紧，这男鬼为了前夫连双修都不要了？

几秒钟后，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柳萧面色黑了黑，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心说自己没必要和这个精神不正常的男鬼计较，抛下一句：“走吧。”

闻人潜以为他不同意，看上去有些失望，直到他发现柳萧脚尖一转进了商场，而不是来时的路。

“不回去吗？”

闻人潜跟上柳萧，试图看清他面上的神情，但柳萧把头一扭，没去看他。

“你不是说要看电影吗？”柳萧叹了口气，点开买票软件选了最近的一场。

虽说只有一个活人，柳萧还是买了两张票，以免有哪个倒霉蛋不小心撞上了闻人潜。

也避免男鬼用这个作为借口，在他腿上坐两个小时。

买完票之后，柳萧发现闻人潜在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他又叹了口气，问：“还想要什么？”

闻人潜看着他不说话，半晌，待柳萧走上通往电影院的电梯，闻人潜突然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电梯里还有其他人，柳萧瞥了闻人潜一眼，用目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闻人潜却偏偏住了口，直到柳萧拿着票走进影院也没再说话。

柳萧也没在意，在进电影院之前，他再三叮嘱闻人潜不要随便放出鬼气，并且在确定这个厅没有修士之后才进门。

柳萧买的票在角落的位置，他并不喜欢电影，刚进门就打了个哈欠，打算在放电影的时候补觉。

闻人潜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悬挂在最前方的大屏幕，电影还没有开始放映，屏幕上播着最近的广告，闻人潜看不懂，但觉得有意思。

“电影什么时候来？”闻人潜戳了戳柳萧的胳膊，问。

“快了，”柳萧看了一眼时间，在座椅里舒舒服服地靠好，“我睡一觉，放完了叫我。”

他闭上眼睛，即便如此，柳萧仍能感受到闻人潜如有实质的目光，他权当不存在。

广告仍在放着，陆陆续续进场的观众们聊着天，闻人潜抱膝坐在那儿，沉默地看着那一张张人脸从跟前闪过。

两人前座是一对情侣，大概都是安静的性子，也不说话，光是头挨着头靠在一起，像两尊石雕。

石雕也好。闻人潜想。

那样他们就永远不会分开了。

他偏头看了看柳萧，轻轻将脑袋靠在了他肩头。

肩上的重量让柳萧的睡意被赶跑了些，眼皮掀开一条缝，刮了一眼肩上黑乎乎的发顶，终于是在心里叹了口气，扫了一眼花花绿绿的电影幕布。

电影伴随着一道悠远的笛声开场了，一座云雾缭绕的山峰映入眼帘，柳萧听着电影主角在耳边叽叽咕咕，脑袋一点就这样睡了过去。

约莫是被这电影影响，柳萧做了个梦。

梦中的他拜入仙门，宗门大典上，眉眼锐利的少年漫不经心地站在掌门身侧，似乎对这世间的一切都提不起兴趣。

他是剑修，是掌门之子，而柳萧一介普通内门弟子，出自凡人之家，一开始连剑都不会拿。

那天少爷又逃了课，教书的老夫子见惯不怪，问都没问就开始讲课，新上任的斋长却和夫子道了声歉，出门找人去了。

大概是运气好，柳萧终于在后山找到了人，彼时的少年斜坐在一根树枝上，乱七八糟的符纸摊了一地。

“闻人潜？”柳萧问，“你不去上课吗？”

闻人潜没理他，柳萧也不恼，他弯腰拾起一张符纸，上面的笔画乱七八糟，灵力确实是充足的，但没法完整地结成一个阵法。

一个剑修，却喜欢画符。

闻人潜也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终于偏头扫了柳萧一眼，皱着眉道：“不许看。和你没关系。”

“你想做什么确实和我无关，”柳萧道，“但你不去上课就和我有关了，要是你一直翘课，我这斋长可做不长久。”

闻人潜冷笑一声，道：“你做不做斋长也和我没有关系，要是没能力干这活，那就滚蛋。”

“不凑巧，我可不想这么快滚蛋，”柳萧把纸在树干上抹平，话锋一转，“你似乎没怎么学过画符？”

闻人潜不回话，光是不耐烦地瞪着他，看上去要是柳萧再说一句废话，就会立刻把他撵走。

“我明天要帮执事下山去仙市买些东西，届时为你带一本有关画符的书回来，如何？作为交换，你今天要跟我一起去学堂听课。”柳萧道。

对方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柳萧记不清了，他只知道那之后他们一来二去地交往密切了起来，最终也成了朋友，甚至道侣。

不过闻人潜并不知道，当初柳萧找到他，又碰上到仙市去为他买符纸，并不是巧合。

柳萧睁开眼睛的时候，眉头还是皱着的，他觉得有些燥热，环顾四周，发现电影已经散场，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放完了？”柳萧打了个哈欠，“怎么不叫我？”

他站起身，忽觉眼前一阵眩晕，险些没站稳。

一股清冷的花香在周身弥漫，柳萧的大脑还有些迟钝，几秒钟之后才反应过来，那是自己的信香。

胳膊一凉，闻人潜贴了上来，环住了柳萧的腰身。

“柳萧……”他哑声道，“你情毒发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