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原临也语气轻巧，带些蛊惑，轻推她的背，“逃吧，理奈。”

画面做了艺术化的处理，像是人为将亮度调到最低，理奈的前方一片昏暗与浓雾，理奈的身上也缠满了锁链。

随着每迈出的一步，雾气就散去一点，少女在晦暗中开辟出一条道路，身后，柳生比吕士的呼喊越来越远，锁链一条条被挣断。]

聚精会神地看着屏幕，已经无暇再交谈些什么，大厅鸦雀无声。

少年们脸上都是或紧张或屏息凝神。

[一步，两步，三步，迷惑人心的浓雾散去。

一条，两条，三条，束缚她的枷锁尽数断去。

终于，理奈踏上栏杆，在跳起的那一瞬，天光大亮，几乎刺眼的阳光照耀着少女的面庞，那双眼中是坚定不移的耀眼色彩。

海风迎面冲来，马尾扬起一个夸张的弧度，飞舞的发丝缭乱了他们的眼睛。

柳生比吕士嘶吼的声音在身后被甩得远远的。

仿佛在空中漫步，在半空中调整好姿势，翻滚几圈，落地。

理奈的身上到处都是划痕与擦伤，卧在海崖上，动也不动。]

“摔到哪里了吗？之前的伤口裂开了吗？”柳生比吕士面色焦急，可只是屏幕外的旁观者，局外人，无能为力。

意识到这一点，柳生比吕士愤懑低骂一声，心中的不甘如同雨后的野草生长。

如果

如果，我是理奈的哥哥……

带着对另一个世界的妹妹的心疼，柳生比吕士却只能无力地看着妹妹走向灭亡。

他甚至开始埋怨起这个程序的出现，如果自始至终都只能无能为力地旁观，为什么不能一开始就不要让他知道。

柳生比吕士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女倒在岩石上虚弱地喘息，睫毛颤动，心中不断哀求着。

拜托了……停下吧……别再勉强了……别再受伤了……

“可恶！”切原赤也暴躁地锤了下桌子，只能看着她受伤，他恨不得现在进去帮她一把。

“这可真是……”不二周助声音轻的让人听不清他的尾音。

“太超过的发展啊……”忍足侑士凝望着少女，现在的你，在想些什么呢。

[缓了没几秒，被逼迫般，理奈艰难地撑地起身，一瘸一拐地缓慢移动。]

“不要啊……停下吧，理奈nya”菊丸英二快看不下去，祈祷着。

“她要跳海吗。”越前龙马开口，说出众人都不愿肯定的猜想。

“不，她不会的。”手冢国光却在此时开口，“她不会自杀的。”

“是呢，理奈的目的不是离开这里吗？说明她还是想要活着的。”幸村精市语气肯定，“理奈不是会自杀的人，现在这样只是形势所迫。”

形势所迫，被谁形势所迫啊。柳生比吕士对着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倾泻着怒火，是你啊，柳生比吕士。

他手攥得过紧了，以至于指甲嵌进手心，溢出一点点血珠来。

[……行动不便的少女行至中段，像是被柳生比吕士的呼喊唤回了一样，她停住了，转身面向柳生比吕士。]

以为理奈回心转意，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

仍有几人并没有放心下来，凝重地望向理奈神色莫辨的晦暗面容。

[听着柳生比吕士凌乱破碎的话语，理奈却毫无触动。

海风吹拂少女的身躯，衣摆飞扬，发丝狂乱的飞舞，在海风中瘦削的少女稳稳站立，众人看不起她的脸上神情如何，只能听见她平淡的语气。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你不必为此自责。”

她叹了口气，“抱歉，本来不该让你看见的。”

柳生比吕士绝望地看着理奈决绝转身，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终途。

一开始是走，后来三步并作两步，小步跑起来。

先是跑的很慢，但越来越快，像是前方有什么在等待她，所以如此迫切地要去。

可明明伤了脚踝，怎么跑得那么快啊……

她跑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迎面的海风拦不住她的步伐，只将她四散的发丝吹得飞起来。]

此时，原本只是均匀散落在顶部的弹幕突然变多，随着理奈跑得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多。只是同样的一句话，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填充了整个屏幕——

逃吧，理奈

[终于，她在崖边干脆利落的纵身一跃。

少女轻盈的身躯像飞鸟一样被托起，海风吹起她的头发，终于能看清她的神情，柳生比吕士绝望地看着。

为什么

为什么

柳生比吕士脑中，无数的理奈闪回。

幼儿时哭泣的理奈，第一次叫他哥哥的理奈，更多的是沉默寡言的理奈，倒在血泊中的理奈。

柳生比吕士才意识到，理奈其实很少笑的。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这时候你要露出这么幸福的笑容啊！

“啊啊啊啊——”

柳生比吕士绝望嘶吼，

理奈坠落到海中。]

即使相信理奈不会就这样死亡，可目睹有人在面前自杀这件事还是震住了将将不过成年的青少年们。

场上一片静默，所有人都被冲击得回不过神。空气被凝结冻住了，死寂一般地沉默，压得人喘不过气。

只留下视频里传来的海风呼啸和柳生比吕士绝望的嘶吼，代替他们。

“……诶？”柳生比吕士脸上一片空白，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他脑中嗡嗡直响，好像自己也和理奈一起跳入海中一样，失重的感受传到全身，脚陷下去，如同坠入深海一般，浑身冰凉。

“骗人的吧，假的吧，怎么可能。”切原赤也几句话反复颠倒，言语破碎。

柳莲二面上没有异色，只是看着笔记本上划出的一道长长的笔迹，太过用力，以至于划烂了纸张。

在这种时候，别笑得那么耀眼啊……忍足侑士敛下眸子，静默地想着。

真的，是十分幸福的笑容呢，理奈酱。

不二周助手指摩挲着手机屏幕上定格的，理奈的笑容，嘴角微微上扬，眼中却流露出些微的悲伤。

越前龙马压低帽檐，脸深深埋在竖起的衣领里。

幸村精市仰头看向屏幕里密密麻麻的弹幕，大家，都在祝福理奈呢。

“理奈……一定好痛啊，脚扭了，身上都是伤，车祸的伤口才刚刚养好一点点。”菊丸英二眼中泪光闪闪。

丸井文太以往引以为傲的高情商在此刻如同崩坏的机械，无法运作。脑子里想不出一句能安慰人的话，只能无力地张合着双唇。

喉咙像被海水堵住，他此刻不禁想着，理奈是否和他一样，窒息般的悲伤呢。

不，丸井文太眼中突然显露奇怪的，可以被称为欣慰的神情，那孩子，一直笑着的啊。

或许理奈并不需要，他想，但他仍然同情着，为了她，为了那个让她不得不以死求生的世界。

太没道理了，太残酷了。那个世界对她来说，实在是太过悲伤了。

向日岳人想要说些什么，又放弃了，叹了口气。

实在是太过惨烈的结果了。

谁都不想变成这样，谁都是推动着结果变成这样的参与者。

为什么要追上去，柳生比吕士近乎无理取闹地埋怨着一切。

为什么要把她逼到那种地步，你却有脸在这里嚎叫？

在这里，无能地看着。

视频早就播放结束了，可观看者却久久不散场。

“她不会死的。”丢下这一句，手冢国光转身走了。

“我也这么觉得的，理奈不是主角吗。”不二周助歪头，浅浅微笑，随即招呼着青学众人散去了。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迹部景吾张扬地笑着，“我很中意她啊。”

冰帝众人跟随着队长散去。

留下立海大一行人，还在大厅里。

他们望向呆坐的柳生比吕士，心中是对同伴的担心。

“柳生，别太沉进去了。”幸村精市提醒。

“啊。”虽然答应着，他却是失魂落魄的。

“青学的不二不是说了吗！理奈不会死的！柳生前辈，别一副她死了的样子啊。”切原赤也冲到他面前，双目赤红，满眼的不服，说服他，也说服自己。

“我只是……为什么……要做到那种地步……”柳生比吕士挫败地撑住额头。

“这是另一个柳生的过错，并不是你的错。”仁王雅治安慰搭档。

可想起少女决绝到刚烈的行为，众人也是凝噎。

大厅里，悲伤的气氛久久不能散去。

夜晚，柳生比吕士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理奈跃向大海的身影，灿烂到刺眼的笑容，反复在他的脑中浮现，深深印刻在他心底。

同样的事发生在所有人身上，谁也无法忘记那沉重的，又轻如飞鸟的一跃。

今夜是个不眠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