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树未曾凋谢，在冬日中散发着春意，南方的冬天除了冷其实不太明显，鹿予望指尖摩挲杯壁，仔细感受她的话。
她释怀之前的感受，又不自然地看向她。
“也不用说抱歉的话。”她小声说。
短短相处的几分钟，她感觉燕南嘉有些不一样了，虽然她做得很隐晦，可从见面以来，她感到她的目光总是若有若无地落在自己身上。
墨色的眸子含着黑夜，里面暗藏深沉，鹿予望迷茫，怎么感觉她在透过自己看别人。
燕南嘉摇摇头，认真看着她：“我不想再做一个逃避的人。”
鹿予望精神一震，诧异地看向她，心脏被布蒙住，有鼓椎一下一下敲击，沉闷的声音回荡在胸腔。
她追问：“什么意思？”
燕南嘉回视她，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笑着摇摇头。
有饭菜的香味传来，外婆在厨房高声喊到：“小嘉小鹿，洗洗手吃饭了。”
鹿予望失望，南嘉不想说的事不能强迫她。
“这就来。”她应声，慌忙起身离开。
身后的视线一直注视着她，鹿予望的手悄然攥紧。
饭桌上两人坐在两侧，外婆左看看右看看，谁也不说话，她微微颤着手分别给她们夹菜。
“年轻人要好好相处，不要吵架，小嘉，你不要总是冷着人家，朋友间是要有来有往的。”外婆开口，被时间沉淀的声音缓缓道来。
燕南嘉没有解释，应道：“嗯。”
鹿予望加快速度咽下嘴里的饭菜，有些噎着，她顾不上自己解释说：“不是的外婆，我们没吵架。”
燕南嘉看她一眼，起身去倒了一杯水递给她：“慢点吃。”
伸手接过喝下，鹿予望微微脸红：“哦。”
外婆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那就好，你们两个都乖。”
饭后外婆突然说：“小鹿，今天在这里住吧。”
鹿予望犹豫，她一时冲动跑过来也没和白寻文交代，还是拒绝道：“不了外婆，我赶下午的车回去。”
燕南嘉正收拾着桌面，闻言手上动作一顿，没说话又继续收拾。
下午没待多久，鹿予望和外婆道别前往车站，燕南嘉说送她。
走到门口，燕南嘉注意到来时她拎着一个袋子此时两手空空，“是不是忘拿东西了？”她提醒。
鹿予望没想到她发现了，只好提前说：“给你的礼物，很早就想给了，一直没找到机会，都拖成新年礼物了。”
燕南嘉说：“我没准备。”
鹿予望莞尔，深邃的眉眼温柔，“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刚好你可以用上。”
燕南嘉低头，突然说：“真不留下？”
两人边走边说，听到这话鹿予望停下脚步，燕南嘉走了几步回头看她。
眼前人身量高挑，穿着黑色大衣，显出与这个年纪完全不同的成熟，脖子上围着米色围巾，她无奈地看向自己，“我也想留下，但我是偷跑出来的。”
燕南嘉隔着几步与她对望：“我这么值得让你冒险？”
“当然。”
对视，静默，暧昧突然横生。
路边窜出一只小三花猫，喵喵喵地围着燕南嘉打转，她蹲下抚了抚小三花的脑袋。
鹿予望乱跳的心收敛，她看着一人一猫，想着燕南嘉真的很被小猫喜欢。
她走过去一起蹲下，手也覆上小猫的头顶，小三花的头不大，难免会碰到另一只手，有人的心思昭然若揭。
两只手互相触碰着，燕南嘉竟也没收回，纵容着她的似有若无。
“是流浪小猫吗？”她轻声问。
燕南嘉仔细打量：“应该是，之前没见过它。”
小三花被摸得舒服了，眯着眼睛呼噜呼噜。
“没有东西可以喂它。”鹿予望摸摸她扁扁的肚子说。
“你要养它吗？”附近没有商店，燕南嘉也没有东西喂它。
鹿予望叹气：“我倒是想，但我妈不喜欢任何动物，而且我爸猫毛过敏。”属于是buff叠满了。
她小时候就很渴望养一只小动物，那时候班上就流行养什么小仓鼠小乌龟，她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别的小朋友养。
有一次她受一位好朋友之托，她的妈妈因为她的成绩下降不让她养，就拜托她一定要让她的小仓鼠继续活下去。
她偷偷摸摸地带回了家，但很快被白寻文发现，她皱眉问她哪来的，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没想到白寻文答应让她养着。
可是没过多久小仓鼠就不吃不喝，几天后就变僵硬了，她伤心地哭了好久，朋友知道后也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理她。
从此之后她就不太敢养小动物，她怕自己照顾不好。
鹿予望将这些当成趣事讲给燕南嘉听，眼底露出怀念的神色。
听她说完，有些记忆也自动涌现，上一世她对她的了解不多，却也知道她是一个实打实的爱猫人士。
经常自掏腰包救助小猫，在学校总是能见到她投喂小猫，偶尔还表情温柔地对它们说话。
这些事她没有主动和她说过，但做得多了，总会被人看见。
燕南嘉摸摸已经舒服躺着的小猫，冷不丁说：“你回江城的车是不是快发车了？”
鹿予望猛然站起看手机，还有十五分钟，她着急忙慌说：“那南嘉我先走了，你先回去吧，来不及了我跑着过去。”
燕南嘉嗯一声，看着她匆匆跑走的背影：“开学见。 ”
小三花没意识到少了一个人，只是突然感觉自己身体腾空，被抱在一个温暖的怀里，接着在空中移动了起来。
这时它还不知道，它拥有了一个家。
燕南嘉抱着猫回家，电视开着，播放着肥皂剧，外婆鼻梁上的老花镜滑下了一半，手上利索地打着毛衣。
“把小鹿送到啦？”外婆听到声音问。
“嗯。”
小三花到了新的环境有些安分，叫声变大了些，外婆手里的动作停下，转头看她：“捡的？”
燕南嘉抿唇：“自己撞上来的。”
外婆继续打着毛衣，显然对小家伙不是很感兴趣，但还是说：“那养着吧，和你有缘，是福气啊。”
燕南嘉先去找了一个箱子，垫了些旧衣服当个临时小窝，她准备去买些东西。
镇上只有一家宠物店，将猫砂奶粉这些买齐，燕南嘉回到家中准备将小猫放到自己房中养。
来回搬了两趟，最后一躺突然看到鹿予望带来的袋子，她一起拿着上去。
将小猫照料好，她将它放出来熟悉环境，目光终于移到那个白色袋子上。
她拿起打开，里面是个盒子，再打开后是一个吹风机，黑色与紫色相间，她认识这个牌子，好像很贵。
元旦那三天鹿予望问起过吹风机的事，她随口一答没有在意，没想到被她放在心上。
没恢复记忆之前不觉得，现在想起了才发觉，鹿予望总是默默对她好，上辈子她一直在推拒，拒绝却又贪恋她的好。
最后换来的却是生死两隔，明明她下定了决心要好好回应鹿予望，不再逃避，不再被过去困住。
鲜红的血在洁白的医院是那么扎眼，冰冷的触感是她从未见到过的鹿予望。
她一直是笑着的，害羞的、温柔的、肆意的，最后一眼永远变成了沉寂。
情绪被回忆占据，小三花感知到了新主人的难过，低声喵两下，走过来蹭蹭她的裤腿。
燕南嘉蹲下抱起它，拿手机对着吹风机拍了张照，发给鹿予望后附文：谢谢。
她回得很快：你喜欢就好。
对话本该就此结束，燕南嘉想了想还是打字问：你会给你的小猫取什么名字？
鹿予望：取名字吗，还真的没想过，不过应该会简单些吧，比如福宝、财财什么的。
燕南嘉笑了笑，她低头戳戳小三花的鼻子，将手机放到它面前，说：“看到吗？你以后就叫财财了，你妈一定是个财迷。”
手机又有新消息。
鹿予望：怎么了？
燕南嘉：没事，提前替你问问，以后就不用想了。
鹿予望：哈哈哈好，谢谢你啊。
燕南嘉没再回复，她放财财自由活动，神色凝重地走到书桌前，有些头疼，时隔多年还要再学一次高中知识。
但没办法，谁让她现在是高中生。
——
过完元宵，高二开学。
虽然费时间了些，燕南嘉还是在十天内将高中剩下一年半的内容都复习了一遍。
之后的鹿予望知道，十分敬佩地说了一句恐怖如斯。
当然她现在不知道，燕南嘉还在考虑要不要告诉她自己也重生这件事，鹿予望重生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她反常地转学和之前莫名其妙的两次问题都是很好的证据，按照前世的轨迹，她们更不可能在现在见面。
这几个月一直都是她独自在承受，想到这里燕南嘉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如果要说，又该以什么样的方式。
直接说不符合燕南嘉的性子，很快她想到一个很好的方式。
宿舍门口有行李箱被拉动的声音，接着门被打开。
鹿予望推着箱子进来，一眼就看到燕南嘉端坐在桌前。
她笑着打招呼：“同桌，终于又见面了，新学期一起努力上清华啊。”
有些夸张，燕南嘉站起走过去把她的箱子拉去她的床位，“鹿同桌，你很夸张。”
鹿予望跳过去将背上的包放下，自然地抱上她：“想你了。”
燕南嘉在她脑后扬唇，没有说话，抬手拍了拍她的背。
门口刘怡倒吸一口凉气，惊讶地说：“你你你，你们两个居然背着我们这么干，成何体统。”
她旁边的丁泽兰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鹿予望放开燕南嘉，俏皮地对刘怡做了个鬼脸。
几人都笑了，鹿予望弯着眼看向燕南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