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妇人走近,落溪低头行礼。
妇人上前,轻扶起眼前的女孩,继续柔声说道:“不必拘礼了”。待落溪抬起头,看到在昏暗的灯光下妇人容颜清丽、和颜悦色。
落溪赶紧道:“误闯贵地,实在抱歉,小女子叨扰尊驾了。”
“你是我府上新来的那个姑娘?叫?”妇人看向身旁嬷嬷打扮的侍女。
“落溪”旁边嬷嬷赶紧回到。
妇人随声附和,“对,落溪,你就是落溪。”
落溪颔首默认。
“公主,前院里过来的人都说,公子请了一个贵人回来,我当是怎样的学究、医圣?原来是这么一个可爱伶俐的姑娘。”身边的嬷嬷打量着落溪的脸蛋,笑着看向身旁的妇人说道。
“小女子惶恐,只是乡野丫头一个,不想惊扰了太妃,望太妃见谅。”落溪赶忙说道,并且行礼致歉,在嬷嬷的称呼里她已经确定了这位夫人就是太妃,此刻这样称呼正为合适。
“落溪姑娘既是皇兄的救命恩人,更是皇室乃至我朝的贵人,当真勿再自轻己身,宋嬷嬷,外面寒凉,快请贵人到屋里暖暖吧。”太妃温文而语,丝毫没有皇室的傲慢姿态。
带着探秘的心思,落溪“谦虚地”半推半就随着主仆二人来到岸芷院——清王府太妃的居院。
此处陈设简单,无不素雅,但精巧雕琢,质朴精细。刚一进屋,扑面而来的暖意就让人感觉到温暖舒适,屋子里的丫鬟将早已备好的手炉递到太妃手里。
“舍下简陋,落溪姑娘请自便。”太妃指向落溪身旁桌面上的一盏清茶。
“哪里,太妃贵为皇室公主,有什么是不可得的,所需一切自是顺心随意最适宜,当然就是最好的了。”落溪赶忙说道。
“好一个顺心随意,天下万物万事,再盛极一时,繁荣无比,都比不上随心所愿,怡然自乐。当真是个甜嘴的丫头。”太妃浅笑看向落溪,仔细端详了好一阵,像极了母亲端详自己的孩儿,令落溪在这束目光中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幼时。
“落溪愚钝,只是看到这满屋子的书简和字幅,就知道太妃是一个安守内心已隅,不拘泥于身外之物的大才之女,落溪从小就仰慕这样的女子。”落溪轻轻起身,看向对面竹架上的书简,还有墙上比列而居的极其精美的字画。
“公主,看来,落溪姑娘是公主的知音呢。”宋嬷嬷怜爱地看向太妃。
落溪在屋子里明亮的灯光之下,方才瞧得清楚,宋嬷嬷看上去应该快要年逾六旬,应该是太妃在宫里的时候就陪侍在侧的嬷嬷,听她说话不多,可是每一句都充满慈爱抚慰,似乎竭力想让太妃更开心欢愉。
“嬷嬷说笑了。公主有您这朵又会疼人又温柔的解语花,落溪可不敢当知音呢。”落溪此刻也放松了些许警惕,因为眼前的太妃看上去端和谦逊,让人防备不起来,落溪说话间也随意了许多。
果不其然,这句话一出,太妃和嬷嬷相视而笑,嬷嬷更是开怀,脸上像是绽放了一朵花。
只是落溪总觉得太妃虽是极随和的人,可笑容也是转瞬即逝,愁容随之而来。这也不难理解宋嬷嬷每句话都在尽力让太妃高兴,说完还不忘怜爱地看她的神色变化,如果少有舒缓,宋嬷嬷似乎更加开心。
刚刚落溪说的那些许,想必是太妃也没想到可以听到一个陌生的小姑娘此等话语,内心有过短暂的欣喜。
“太妃,这药是刚刚煎好的,您赶紧趁热喝下吧。”说话间,一个侍女从屋外而入,小心翼翼地端上来一个精致的小碗。
宋嬷嬷接下药,示意侍女退下,便又给太妃递过去。
看着太妃面无难色一饮而尽,便知这药是当清茶便饭一般常伴随身了。
“不知太妃哪有不适?是否有落溪可以帮到的地方?”虽然落溪已然看到太妃愁绪满面,应该是心病难消,但为了不让太妃难堪,便关切地询问道。
太妃摇了摇头,说了句:“这是陈年旧疾了。”
宋嬷嬷却接着说道:“对啊,落溪姑娘救过陛下,想来医术也是不俗的,今日天意凑巧遇到姑娘,劳烦姑娘看看我家公主这个毛病能不能痊愈?”
落溪其实并不擅长医理,但是也涉猎过些许医书,一看就知道是情志不舒,肝气郁结,长年累月而是。只是这心病症结所在,应该是尘心提过的她非云澈生母又膝下空空。
便端详了太妃一番,说道:“太妃暂时并无碍。只是,落溪救陛下出于偶然,医理也是略有皮毛,不敢妄加给太妃医诊,但身边一位爷爷医术高超,上次落溪随身携带之药也是爷爷所制,改日,落溪将爷爷引荐给太妃。”
“这再好不过了。”宋嬷嬷笑着说道。
“那落溪便不再叨扰了,太妃定要好好保重。”落溪站起身来。
“今日,和姑娘聊的投缘,这幅画赠与你。”太妃说着拿起手边的一幅画说道,慢慢走近落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说话间,晴湖慌慌张张询问的声音传进屋内:“请问落溪姑娘是否在此?”
再听到门口的侍女应了一声,便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娘娘,门外前院侍女晴湖寻人,说是逸风大人正在四处寻找落溪姑娘。”侍女赶紧通报,语气亦十分焦急。
“逸风?那落溪姑娘你快些过去,免得误事。”太妃也赶忙站起来,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似的。
落溪看此情境,便赶忙行礼离开。
回去在路上,逸风在前面带路,一身的俨乎其然,落溪很想知道这风风火火的所为何事,却一头雾水,落溪一向不喜欢毫无准备的面对,于是她只能“试着问问”:
“逸风大人,公子找我做什么?”
“去了就知道了。”
“逸风大人,你这件衣服怎么没见你穿过,真是英俊潇洒...”
“...”
“逸风,公子找我做什么?”
“逸风,你知不知道你好好说话的时候其实很温柔...”
......
晴湖雨彩只在后面笑个不停,这逸风在府里常年一幅难以接近的冷酷表情,办事也是雷厉风行,绝不拖泥带水,只有在云澈面前才会话多心细,眼里溢出尊崇与敬重。
落溪姑娘这一连串假装讨好的喋喋不休、软硬进攻,只会得到一个结果,就是对方被磨得没有办法。
逸风无奈的叹了口气:“好了,姑娘,不是公子找你,是虞黎生虞公子也在赴宴,似乎有醉意,嚷嚷着要见你。”
落溪终于安静,脸色立时沉下。
离前庭还有一段距离。
落溪想到今晚的宴席连一向身居内宅不愿出世的太妃都被邀请,这该是谁?便收起刚刚的柔弱调皮,肃然问道:“今晚来的客人是谁?”
“北然的三王子苏和。对了,姑娘,今晚的宴席之上还有云泽皇子。”逸风随意飘忽的回答,让落溪觉得像是家里来了邻居家的阿花阿狗一样。
虽然逸风的镇静和毫无任何提点的表现让落溪稍觉放松,可是,今晚的宾客可是北然王子!还有云泽皇子!这不是七大姑八大姨拉家常的家宴,而是被家宴包裹起来的邦国之席啊,这究竟是该如何表现?是要表现得热情好客一点?还是表现得傲娇冷贵一点?...
“姑娘,公子交代过,姑娘过来以后,不用拘束,一切都有公子呢!”逸风像是听到了落溪内心的声音,及时递上抚慰一般。
这抚慰不仅有逸风及时的答复,更有他话里的那一句“一切都有公子”。落溪心里突然有暖意涌出。
虽说自从来到洛都以后,这大场面是一个接一个,先是司徒府,后来直接去了皇宫,再后来去了虞侯府,现在又是这里,一个紧追皇宫的王府...但是自己总是会有一些模糊的场景来告诉她这些场面她都是见过的,比如威仪的大殿,比如百官林立,比如很小的自己在大殿里嬉闹...这些场景里面好像是自己见过,又好像这些离自己无比遥远,只是假想。
落溪抬眼便看到,那天上一弯细细的新月散发着凛冽的清辉,它见证过岁月流淌过的一切,清冷的诉说着无人知晓的曾经和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