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昨晚祝聿的帮忙,陶峦打算还他这一次。
傍晚她在厨房里面忙来忙去,很快就煮好汤。
最传统的黄豆排骨汤。
虽然香是不怎么香,但好在卖相还行,也算那么回事。
她得意挑了下眉,再怎么说,她也是独自生活好久,让自己吃饱这种小事简直是易如反掌。
祝聿半只手支在门框,无名指上金素圈格外亮眼,一脸赖散地打量忙碌的陶峦,姿态慵懒中带着几分矜贵,浑身却如美洲狮般散发出危险气息。
把该洗的菜洗好,该切的肉切完,他才顺着陶峦的意,站在门外看她做菜。
见陶峦那副样子不免觉得好笑,洋洋得意的小狐狸。
要永远是他的就好了。
石英台面上摆着切好的牛肉和打好的鸡蛋,和她相反,祝聿口味偏淡,尤其爱吃嫩嫩的虾仁水蒸蛋,不喜欢淋油,淡淡的,入口即化。
陶峦做别的不好说,唯独这碗菜,她跟着章女士学好久才学会不蒸烂。
她略微思考一番,选择先做爆炒牛肉。
起锅烧油,倒进牛肉。
刺啦一声,油接二连三飞溅出来。
陶峦也算应付自如,一手拿着锅盖保护自己,一边用锅铲试探牛肉。
这也是祝聿最担心的地方,他脚步踏过门槛,离陶峦不过三两步距离。
她侧过头,无奈耸肩,“你进来做什么?我说了不会有问......”
话还没说完,巨大的噼里啪啦声响起,锅里油瞬间爆开,从半空中朝她袭来。
“小心!”
祝聿想都没想,疾步飞奔上去,背身裹住她整个人往旁边躲。
这一猛烈的冲击力,撞得陶峦手中锅盖锅铲全掉在地上。
耳边听到油溅到皮肤细碎的声音,她下意识伸手去替他挡住爆开的油。
祝聿快速把她带出厨房,立马关了门和电源。
陶峦手心手背红成一片,他抓过手就放到凉水下冲,双眼不停扫视她全身,看还有没有哪里被烫到。
还好她穿着厚实的长袖,其他地方都完好无缺,也没受着伤。
“除了手,哪里还痛吗?”
陶峦愣在原地,呆呆的仿佛没有知觉。
一切发生的太快,她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带着进入洗手间冲水。
“要冲30分钟以上,这样不会有水泡。”祝聿低声安慰,松开握紧她手臂的双手,“我去把锅盖盖上,等会就来。”
“别,太危险了。”她忽然清醒过来,低头挽留他,“你是不是也烫着了?你和我一起用水冲冲,等会我出去买药。”
听到她的关心,祝聿眉眼弯起,忍住想亲的冲动,“我伤得不重,家里有药,不需要去买。”
他转过身,衬衫后背破了几个洞,红得吓人。
陶峦的心瞬间漏了几拍,即使没有检查伤情,她也知道祝聿肯定比她要严重得多。
泪珠无声从脸上掉落,砸在洗手池里,顺着水漩涡一圈又一圈流进下水孔。
她关了水龙头,小跑到餐厅柜橱旁边,从药箱里翻找出几支烫伤膏,恰好遇见祝聿从厨房里盖完锅盖出来。
两人四目相对,陶峦死死盯着他额头和唇边几处伤口,最吓人的是眼皮上也炸出红印子。
“水冲完了?”
这活祖宗,他不在就一定不会老实。
祝聿眉眼间蹿上令人胆寒的戾气,几步跨过来,猛地抓住她手腕,手背上已经起了几个小珠泡。
直到这会,陶峦才体会到丝丝灼痛感,紧接着如火焰般席卷她全部知觉。
她皱紧脸,不自觉甩动双手,似乎能减轻点痛苦。
祝聿拦腰一把将人捞入怀中,大步往洗手间走去。
“放我下来。”她扭着身体想要挣扎下来,还没给人搽药,哪里肯回去,“都已经起泡了,再冲也没什么意义。”
“嘶。”
祝聿这难捱的忍痛声,吓得陶峦瞬间不敢动,连忙低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碰到你伤口了对不对,我给你擦药好不好?”
祝聿冷着脸没应她,打开水龙头,略带刺激的凉水冲洗那红透的双手。
这回他没让陶峦单独待在洗手间,也没理陶峦呜呜的哀求声,硬是陪她冲够四十分钟,才抱着人走到餐厅。
把人安稳放到餐椅上,祝聿扯开袋子挤出一根棉签,沾满膏药,蹲在她脚下。
“冲了那么久,我肯定不会有事,我帮你看看伤口好不好?”
陶峦声音完全处于哭哑状态,死死盯着他脸上红印处,数了好多次,脸上四处,额头两处,唇角一处,眼皮上是最令她胆战心惊的一处。
她亲眼看见这伤口由粉变红,慢慢肿起来,这比在她心头上挖肉还要痛苦万分。
“祝聿,我知道你肯定好痛,我帮你擦药好不好,求求你了,让我帮你看看伤口好不好?”
从这个高度,她刚好可以看到祝聿后背伤势,起了好大的水疱,连流淌出来的血都干涸成黑红色血渍。
烫伤的地方只要一碰就火辣辣的痛,那么多伤口,而且耽误这么久,她简直不敢想今晚祝聿要怎么睡得着。
偏偏祝聿只是皱眉,半点声音都不出,明明痛到下嘴唇都失去血色。
“求求你祝聿,你先别管我,我手没事,你的伤耽搁太久了,你现在别动,我帮你好好看看行不行?”
祝聿不发话,陶峦压根不敢动,生怕自己笨手笨脚误触到他伤口,人家为了救自己受伤,还硬忍了那么久疼痛,她现在是一点都不舍得他痛。
祝聿仿佛没听到,拉住她手臂,边吹气边帮陶峦点涂擦药。
万幸,除了手背上起的那几个小泡,其他地方顶多是一片粉红色,过不了几天就能消。
陶峦哭到满脸狼狈不堪,伸手想要抢过他手上棉签,“我可以了,求求你祝聿,我帮你擦药好不好?”
再不处理伤口,她真怕祝聿烧伤留疤,那么好看一张脸,要是真留疤,她对不起祝聿一辈子。
“肯定好痛是不是?我帮你擦药,然后我们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我求求你,祝聿,我好痛,我的心好痛,求求你,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为什么心痛?”
祝聿掀起眼皮,凌厉漆眸正一瞬不瞬盯着她,目光强硬而不容置喙,仿佛猛兽盯紧即将掉入陷进的猎物。
陶峦瞳孔紧缩,泪水顿时滞在灰眸里,呼吸都快停滞。
心痛?
为什么?
为什么心痛?
陶峦,为什么心痛?
不是觉得要离开祝聿,逃离这一切痛苦的来源,你会好受吗?
现在呢,为什么他受伤你会痛彻心扉?
以后不在他身边,他也受伤了怎么办?
会不会有人心疼他,会不会有人求着要他去医院?
陶峦统统没法回答这些问题,只是头脑中稍微浮现祝聿痛苦的样子,她就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瞧人吓傻的样子,祝聿叹息一声,不打算继续逼她,大不了就是躲在暗处守她一辈子。
他恢复云淡风轻状,拉紧她几根手指,凑到嘴唇前,轻轻吹着冷气。
“算了,以后别让我担心。”
这气吹去手背上火辣辣的刺痛,却在心间吹来更炽热的沸腾。
陶峦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目光不停扫视着祝聿脸上、背部和肩部处的伤痕。
她真的很对不起祝聿。
“那我给你涂药好不好?我会很轻很轻的。”她忍住哽咽,抽出手指,慌忙站起身来拿棉签。
祝聿捏住白皙脚踝,示意她别动,“我给你拿。”
她连忙点头,只要祝聿愿意擦药膏就好,让她看看伤口就好。
新的棉签放在她手心里,祝聿挤出一点烫伤膏,陶峦眼疾手快,迅速俯身去接,两人额头砰地撞到一起。
越急越出错。
她不禁哎呦一声,又赶紧闭拢嘴巴,疯狂摇头同时朝祝聿摆手,“我不痛我不痛。快,我帮你擦药。”
祝聿仰头,向她额头投去探究目光,确实没肿,然后抬手抹掉她脸上泪痕。
“不痛的,不会痛的,我会小心一些,痛你就和我说。”
她弯腰凑近了些,捏住祝聿下巴,满脸心疼又认真。
即使脸上有烧痕,依旧挡不住祝聿硬朗的长相。
一对野生眉狠戾冷冽,眉骨连接着高挺山根,两颗浅色黑痣刻在这完美弧度线上,锋利下颌向内收窄,隐隐透出几分不羁和野性。
偏偏这张凌厉面孔上生了一双澄水般勾人的眼睛,明澈透亮,如同暗含一隅清水。
陶峦朝他脸上吹着气,轻轻给他涂药,仿佛对待这个世界上最娇贵的病人。
“好乖,怎么会有这么听话的人呀,呼呼,给你吹吹就不痛,呼呼,等会还要我帮你看看背上的伤好不好?呼呼”
听她这哄小孩似的话,祝聿垂着眼睑,露出淡淡笑意。
谁会有他家这么可爱的小家伙呀?
被凉水冲那么久,她指尖很冰,捏下巴捏得很紧。
看着小家伙蹙眉咬唇,哭到面红耳赤的样子,祝聿双眸透着难以言喻的疼惜,心里堵满各种情绪疏通不下。
人总是不能既要还要。
想她关心自己,又不想她哭到满脸通红。
终于把脸上伤口擦完,陶峦抬起小脸,冲着他咧开嘴,“好棒。”
“现在转过身,我帮你看看后背的伤口。”她眼睛亮晶晶的好像会说话,教人情不自禁跟着她的话走。
祝聿点了几下头,背过去坐在她身前,两只大长腿随意往外伸展。
“那个......”陶峦垂头嗫嚅着,也不去看他脑袋,“你把衣服脱了。”
耳边传来他轻笑的声音,她更不敢抬头,盯着腿上的药膏一动不动。
听到布料摩擦的细碎声,衬衫从他身上褪下,他的肌肉不是单纯堆积在一起。相反,他个高框架好,肌群块垒明显,有厚度但不彪壮,线条流畅精致,从而导致肌肉刻度十分完美。
她偷偷摸过几回,肌肉质量也很扎实有劲,依照经验来看,绝对不是随便猛练就会出来的结果。
美中不足的是,背部有很多条老旧的长长疤痕,还有新生的大片红痕,有几处连肉都绽开,看得她触目惊心,差点呼吸不上来。
外人只看到他的风光亮丽,哪里晓得当年那个连一件合身衣服都没有的男孩。
更不用说,在身患狂躁症的程以迎手下,没人疼他,没人护他,怎么能熬过来的?
刚才那完全烧开的油,怎么会好受呢?
是不是忍惯了,连痛都觉得是习以为常了?
泪水又忍不住涌出来,她急忙去擦,要是滴在伤口处,祝聿肯定会好痛。
“手机给我。”
忍住泪,她朝祝聿伸出手心。
听到女人吸鼻子声音,祝聿默了瞬,压住喉咙里隐隐躁动的忧虑,从裤兜里掏出手机。
伸过来的手臂几根青筋鼓起,同时响起他慎微的语气,
“是不是很难看,吓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