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星运自己都想象不到事情是这么发展下来的,一切阴差阳错又好像在情理之中。
宋星运坐到卓行路边上,示意卓行路帮她将身上和头伤的还残余的棉絮给弄下来。
“我刚刚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宋星运偎着卓行路,说,“医院护士给我们厂里面打电话,说什么刚做完手术,和煤炭车撞了,我当时人都呆愣了。”
“直到刚刚我才直到是他们把你和你师傅两个人的家属搞混了。”
“我当时满脑子都是要是你醒不过来怎么办?因为我怕和你再度错过,这个词很可怕,因为人的一生好短暂又好漫长,错过之后不知道是什么结果。”
“我哥跟我说,不是每一次错过都能再次相遇的。”
“所以我现在想问问你,你是真的想要结婚吗?还是只是一时兴起啊,如果是一时兴起的话,那你就赶紧把话收回去。”
卓行路勾住宋星运的发丝,说:“如果不是呢?”
“你先回答我是不是听了我的话一时兴起,然后顺着我的话你也跟着说玩笑话。”宋星运格外执拗。
卓行路捏着宋星运的耳垂,说:“不是。”
宋星运抬起头,看卓行路的眼睛,宋星运觉得卓行路的眼睛是最好看的,不像是她的棕色的瞳仁,卓行路的瞳仁更趋近于黑色。
病房中就他们两个人,卓行路还是很疲惫的样子,嘴唇干燥苍白,但是宋星运还是亲了上去。
一触即离。
她说:“那我说的也不是一时兴起。”
这个午后太简单了,就像是十几年来如一日的午后,有阳光,风轻微的吹,温度还是秋季的温度,只是这个午后多了两个人许了下来要结婚的承诺。
宋星运忽然能理解宋星娟非结婚不可的感受了,不想考虑以后,只是害怕错过,并且两个人有两颗心彼此靠近,除此之外便什么都不重要了。
卓行路问:“你会后悔吗宋星运?”
宋星运说:“说不定呢,但是现在还没有后悔。”
“那我争取一辈子不会让你后悔。”卓行路单手将宋星运又拥入怀,又问了一次,“你愿意嫁给我吗宋星运。”
宋星运忽然推开了卓行路,卓行路面色一凉,还没反应过来,宋星运又问:“说:“那我嫁给你能跟着你学文化知识吗?”
卓行路忍不住笑了出来,不知道是因为松口气才笑还是笑这个时候宋星运问这句话。
宋星运不满他笑个不停,掐他一下,卓行路就正襟危坐了,面带正色回答:“我将把我毕生所学都教给你。”
“你以为你自己是个大侠吗?”宋星运脸有些红。
“不是大侠,是宋星运的卓行路。”
现在这刻像是一切都尘埃落定般,一个错误的电话和现在水到渠成的看起来有些许冲动的决定。
只是两个人或许都知道,一辈子或许很难再遇到一个在稚子时期就开始陪伴着的人了,一起经受着时代的起落和人生的起伏,在少年时就心动,在青年时才真正得以相拥。
卓行路这次骨折在医院躺了不少日子,宋星运每天下班后就过来给卓行路送点东西吃。
宋国栋和常英也来了几次,给卓行路熬了大骨头汤,说是缺哪儿补哪儿好得快。
她一直还没有告诉两个人她决定要和卓行路结婚的决定,常英大概率会骂她疯掉。
陈薇周六的时候终于来上班了,看起来状态还不错,宋星运问她明天什么时间点儿去,卓行路还在医院,她准备明天让卓行路吃医院的饭。
陈薇说:“早早的,八点就去吧。”
宋星运赞同,说:“行。”
早点结束这件事对陈薇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她现在经受的事情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听她诉说。
陈薇一向骄傲,头发乌黑油亮,穿时兴衣服,总是昂着头,看不惯的事情她也愿意去唾一口,只是在这种骄傲的加持下,她很少愿意谈论自己的不堪,只跟宋星运讲过少许家里面的情况,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赶紧嫁出去,想着好好活好自己的下半辈子。
遇到这样的人,遭遇这样的事,宋星运替陈薇不值当,可是却不敢劝慰陈薇过多,让她把这样的经历曝在光亮处毫无忌惮的被她人议论,对于陈薇来说是不可想象也不能去想象的。
宋星运只想让陈薇赶紧把这件事给度过去,无论怎么样,赶快过去就是最好的。
她晚上下班的时候照例回了趟家,常英让她今天回家给卓行路带点儿鱼汤过去,他们最近买的肉一半供给给家里的小孩子,一半供给给卓行路了。
宋星运要给常英掏钱,常英一脸见鬼的表情看她,说:“宋星运,我还以为你跟小卓你俩是一家人呢,你给我钱是什么意思?”
宋星运把递钱的手缩回来,说:“你说什么呢妈?”
常英手里面握着铁勺,有些许担忧,说:“你不会真的嫁给小卓吧?”
宋星运没回答这个问题,说:“主要是最近卓行路老是吃咱们家的喝咱们家的,还得咱们掏钱。我就想着先把钱给你,我再给他要,或者是就当是抵了我租他房子的钱了。”
常英锁紧眉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叮嘱宋星运,说:“你自己心里有点数,我看着小卓爹妈都没人在身边,才给他做点吃的,又不图他什么。”
宋星运没看常英的眼睛,帮着她把锅里的鱼汤趁热盛了出来,给卓行路把鱼尾巴刨进保温桶里面。
常英见状阻止说:“鱼尾巴上有几口肉啊?”
宋星运说:“让他尝几口肉腥就行了,剩下的你们吃。”
“哪有这样对病人的。”常英要从宋星运手中把保温桶拿过来。
宋星运赶在她之前就把盖子给拧上了,说:“我走了啊,等会别等我了。”
常英追出去,冲着宋星运离开的背影喊:“你不吃饭了?”
“我等会买点馄饨,我想吃馄饨了。”宋星运回头对常英说。
宋星运还真的在医院食堂买到了馄饨,她提着给卓行路买的几个馒头还有鱼汤再加上自己的馄饨进了卓行路的病房。
这个病房一开始只有卓行路一个人,现在又多加了个年轻人,约摸着二十多岁,应该是今天下午来的,也是骨折。
她进去的时候卓行路和他两个人不知道给哪儿搞了一副象棋,就摆在两人隔开两人床头的桌子上,一人侧着半个身子走棋。
卓行路走完这步棋就看见宋星运拎着吃食进来了,还作势要起来,才撑了半只胳膊,就想起来自己现在半支腿不能动,只好泄气作罢,又坦然地躺在床上。
卓行路说:“你回家又过来的吗?”
“你自己猜。”宋星运说,她看着摆着的这盘棋,手中拎着的东西也不知道放哪儿了。
卓行路倒是有眼力见儿,对一旁的病友说:“先到这儿吧,这盘就结束了,先吃饭。”
宋星运问那人,说:“你吃了吗?”
那人挠挠头说:“我家里人还没来给我送呢。”
宋星运看卓行路把棋装了起来,把自己拿的汤和馄饨、馒头放到桌子上,说:“那正好儿你俩一块儿吃。”
他举着受伤的半条胳膊推脱,说:“不了不了,等会家里人就该来送饭了。”
宋星运直接给他盛了半碗汤,说:“多少先垫吧垫吧,等会儿你家里送饭来了再吃。”
宋星运又对卓行路说:“你直接用桶喝吧,我就拿了一个碗。”
卓行路自然是没有意见的,他问宋星运:“你吃什么啊?”
宋星运给他指了指她买的馄饨,说:“吃小馄饨。”
卓行路又给宋星运介绍他新认识的病友,说:“这是王志坚,今天刚入院。”
王志坚捧着半碗汤,宋星运又递给他一个馒头,笑着说:“你跟卓行路正好做个伴儿。”
王志坚和宋星运寒暄说:“刚刚卓行路还跟我说等会儿他对象该来了。”
宋星运瞥了卓行路一眼,微微抿嘴,怨他什么话都往外边说。
卓行路听到这句话像是浑身通体舒畅,拿着勺子从桶里面盛汤不亦乐乎,说:“这不就来了吗?”
宋星运故意灭灭他的得意,说:“我明天就不来了。”
宋星运自是不可能告诉他要去干什么,就找了个借口搪塞他,说:“要和陈薇出去溜达一圈儿。”
卓行路明显信了,说:“那好吧。”
宋星运本来想让卓行路明天自己在食堂买饭,王志坚直接说:“那正好儿明天我让家里多送一份饭。”
宋星运不好意思得紧,推辞说:“那怎么好意思?明天让护士帮忙给他买点饭吃稍微凑活一下就行了。”
王志坚用那只没有事儿的手一摆,说:“没事儿没事儿,不说冲着今天这个鱼汤,也得冲着我和卓行路两个人相投甚欢,我俩都喜欢下棋,本来我还担心住院会无聊的要命,幸好有他跟我做伴儿。”
宋星运不知道卓行路到底是哪儿修炼出来的到哪儿都能和别人多少混成个朋友的本领,为了维护两个人的友谊也只好乐得接受了。
过了会儿王志坚的家里人果然来了,来的应该是他姐,听说宋星运和卓行路先给王志坚了碗鱼汤,赶忙感谢,说:“家里有点儿事,就过了饭点,还得麻烦你们给他先垫吧两口。”
说完就一巴掌拍王志坚脑袋上了,问:“谢人家了吗?”
王志坚揉着头,说:“肯定谢了啊。”
几个人又说了会儿话,王志坚他姐听说明天宋星运明天不能来送饭,热心肠的说:“明天我给志坚带饭的时候给你们家也带一份就行了。”
宋星运只好盘算着明天回来的时候给王志坚和他姐再买点儿东西。
宋星运坐在卓行路病床靠窗的那一边,问卓行路,“腿还疼得厉害吗?”
卓行路点点头,还有要冒出泪花之势,宋星运赶忙说:“你把泪忍回去啊,别装可怜,一边还有人呢。”
她声音掐得小,怕旁边的人听见。
卓行路这招用了好几次了,每一次都格外奏效。
说自己疼,又不说哪里疼,凑到宋星运跟前,眼中快要落泪,说,宋星运你亲亲我就不疼了。
宋星运中了几回招,就长记性了。
卓行路只好说:“行吧。”
他眼泪说收就收,速度极快,极有表演的天赋,宋星运又想起来他说小时候他奶奶教他学京剧了,估计多少和这个有些关系,要不然就是天赋异禀。
宋星运还在发呆,卓行路问:“你过几天把戒指戴上好吗?”
宋星运没有往心里去就直接答:“好。”
她都答应完了才明白过来卓行路说的是什么东西。
于是她丝毫不守诺,说:“你说什么?”
“说的就是你刚刚答应我的事情。”卓行路说。
宋星运气恼,说:“那么显眼,我还要工作,没法带。”
卓行路说:“你打开木盒了吗?”
宋星运心中隐约知道卓行路说的戒指好像不是指那只蓝色宝石戒,但是还是回答,说:“看了。”
他挑挑眉,抑制不住的笑意,说:“你真的没有把钥匙丢掉。”
“我偶然间找到的。”宋星运不承认是自己一直放着那把钥匙没有丢掉。
“不管怎么样,反正你看到了,我还一直害怕你没有看到。”卓行路说,“但是你看到了。”
宋星运看他笑得傻气,说,“真的就那么开心吗?”
卓行路点点头,承认自己的欣喜,又说,“我说的不是那只戒指,那只戒指结婚的时候戴,我说的是另外一只戒指。”
宋星运说:“那你说的是不是那只蓝色的是哪只?”
卓行路并不坦白,说,“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卓行路看着宋星运的眼睛,好想在期盼着宋星运快快同意,宋星运说:“好。”
于是乎她有这么被卓行路给带着走了,被忽悠着答应戴上一个戒指,她暗暗叮嘱自己,下一次要长点儿心眼,至少不能这么简单的就被牵着鼻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