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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费洛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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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颗被冰雪覆盖的白色星球消失在显像屏的时候,孔苏收到了一则来自“鹤”的讯息,信息的内容非常简短,只只有几个字。

“她在哪?”

人是很难逃脱出生长环境的,即使移居上方,为自己镀上了一层光鲜亮丽的表皮,白趋还是忘不掉他的母亲。

这种执念或许跟温情毫无关系,仅仅是对童年缺憾的执着,他在期待着母亲回应他、满足他,然后再发泄他的不满。

孔苏只是扫了一眼,然后把这则消息加密存到了数据库里。白趋这些年在上方混得不错,甚至可以通过政府找到他,是一个挺大的麻烦。

不过也算是不虚此行,只要将前因后果稍微串联,就会得出这样一个结论:飞船的主人就是那个女人。

她是一个有体面工作的上方人,却在野蛮人扎堆的下方生活了几年,然后又非常巧地出现在卡奥斯的神殿中。

王子殿下称呼她为“妈妈”,不幸的是,她的孩子似乎另有其人。

孔苏并不急着下结论,他一向不相信气运这种词汇会被用在自己身上。

此刻飞船正在驶向荧惑,提示器提醒下一次跃迁在五分钟后。

鹤是个严重依赖食品进口的星球,不可能生产这种仅供享受而不能饱腹的食品。

这些茶饮全部来自一个叫荧惑的行星,这个地方孔苏是有些印象的。

他不是银河百科,不可能知道所有星球,能让他略有些印象的一定在某些方面很有特色。

荧惑以工业闻名,他们大量出口商品,却很少进口任何东西,贸易顺差很高,这种情况非常少见。不过让孔苏记住它的并不是这个,还有很多星球顺差也很高,但是这些星球都有不同程度的通货膨胀。

荧惑是个例外,它太稳定了,稳定得像是一个被编写好的程序。

确认跃迁指令后,孔苏下意识朝睡眠舱看了一眼。

里面很安静,没有一点动静,就好像飞船上只有他一个人。

哦,还有一个话痨机器人。

事实上,自从昨天回到飞船以后,艾瑟就把自己关在了睡眠舱里。

最开始孔苏并没有太放在心上,甚至暗自松了口气,没有人能在看过别人不着寸缕的身体后,快速将那些画面从大脑中清理出去,垃圾箱都需要时间排空。

何况过度的依赖可不利于人类个体的成长,艾瑟需要一些独处的空间,他或许还会有些难为情。

眼看这情况已经持续了一整天一夜,孔苏终于忍不住,把椅子转了个方向,正对着睡眠舱,问弧矢:“他在干嘛?”

弧失很快回复:“发呆?或许是在修行,他们会通过这种方式让内心沉静下来,让精神力变强。”

“他的精神力已经是最高等级了。”孔苏说。

“好吧,判断结果为发呆。”弧失说:“我注意到,您看起来似乎非常苦恼。”

弧失的声音明显高了一些,甚至带着点骄傲,“理论上,您对人类情绪的理解源于有限的个人经验积累,而我则是基于千万级样本的数据分析。换句话说,我的数据库比您大得多,您真的不考虑听听我的分析吗?”

这一次,弧失居然没有被强行禁言,孔苏难得允许它说一堆废话,然后再从里面捞出一点关键的信息。

“毫无疑问,王子殿下非常信任您。您仔细回忆一下,从他进入这个飞船开始,他就处处被您牵制,您可以带他去任何地方,对他了如指掌,从脆弱的免疫系统到不稳定的心灵力场。”

孔苏往座椅后一靠,反驳道:“处处被我牵制?你确定?说实话,我倒觉得像是被什么东西推着走。”

弧矢立刻回应:“如果您真的抗拒,可以轻易夺走他的生命。当然,我不会支持您这么做。”

孔苏没说话,他并不否认这点。

“相反,王子对您了解得其实很有限。人类往往因为这种未知感而缺乏安全感,甚至产生恐惧的情绪。”

艾瑟的喜怒哀乐几乎毫无保留地写在脸上,确实很容易被读取和分析。

“原来是害怕么。”孔苏想。

在卡奥斯和母星都按兵不动的当下,艾瑟就像一枚被搁置的棋子,看似安全,实则已经身在局中。

在这种时候,知道得越多,反而越危险。

“您似乎还是非常困惑,这不是您的错,和我的出厂设置是话很多一样,只是设定问题。”弧失说,“但是直接和人类交流或许会比和一个机器人谈心好,您觉得呢?”

孔苏从座椅上站起来,过河拆桥道:“我和你有什么好谈的。”

他走到睡眠舱前,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要是以前,在告知之后他就直接把门打开了,可是今天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外,等待着里面的回应。

“有事吗?”艾瑟坐在床上,靠着侧面那扇圆形的小窗,他听见了外面的动静。

孔苏一本正经地说:“跃迁将在两分钟后开始。”就像在提醒乘客系好安全带的船长一样。

“好。”艾瑟应了一声,然后看向窗外,飞船正在不断加速,星光在视野中拉成一道道流动的弧线,仿佛整个宇宙都在坍塌。

“殿下,我们聊聊吧?我可以进来吗?”

“这是你的飞船,你当然可以进来。”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奇怪。

孔苏笑了笑,“现在这个房间是你的了。”

“你进来吧。”

听着倒是没有很不情愿。

在门打开后,艾瑟撇开眼,避开他的目光,又把视线转到窗外越来越密集的光带上。

回飞船之后,孔苏从犄角旮旯扒拉出来几本还算正常的生理科普课本,一股脑都扔到了图书馆。

他虽然看似没皮没脸、随心所欲,但真要和艾瑟就这种事正儿八经地聊起来,还是觉得有点尴尬,说多了都像是在耍流氓。

孔苏靠在舱壁上,没话找话似地说:“那只是人类正常的生理反应,用点合适的方法缓解就行了,没什么好怕的。”

艾瑟只是点了点头,明显对这件事并不在意,就像弧失所说。

孔苏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一会儿,试探性地问:“那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艾瑟这才慢慢转过头来,眼神闪了闪,“你会告诉我吗?”

“我尽量。”

艾瑟问:“是不是还有别的像我一样的人?”

这件事孔苏也没打算隐瞒,“对。”找补似的加上一句,“不过我不是。”

“他们在厄洛斯吗?那些和我一样的人。”

孔苏含糊应了一声。

艾瑟可能已经相信,他的同类在厄洛斯,这也是他为什么总是梦到厄洛斯的原因。一切都是合理的,他实在没有必要编造另一个谎言。

其实心灵波根本传不了这么远,不然像个雷达一样到处发射信号,全银河都能被母星控制了,哪还需要派他在各个星系之间来回折腾。

提示音响了两声,这代表几秒之后就要开始跃迁了。

在超空间尚未普及的时候,人们对跃迁做过许多浪漫的诠释,比如“化身星辰”,与星星的碎片共舞”;或者“每一次跃迁都像一场重生,组成你的原子全部经过分离重组,你已经不再是以前的你了。”

那时候的人们不喜欢那些总是飘在太空上的人,觉得他们虚伪,不真诚。

重获新生的前一秒,那双眼睛那样认真地看着他。

在千万分之一秒后,不适感到达之前,艾瑟仍然遥遥地凝望着他,“你是谁?”

声音在破碎的空间重组,像是被宇宙扩大了无数倍,钻进刚刚重组好的灵魂里。

他是谁?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个体,是一个浑身铜臭味的行商?是个热爱漂泊的太空旅客?

孔苏的大脑瞬间宕机,这个幼童都知道如何回答的问题,他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弧失的声音很快传了过来,直接为他强行开机了。

“母星永远是最高机密,保密等级高达SSSS级,甚至超越王子殿下所拥有的一切权限。即便这会让殿下难过,也绝不能透露。”

但是他已经花了太多时间思考,不管说什么都显得不够真诚。

他取了个折中的说法,“殿下,有些事我不能全部告诉你,但你并不孤单。你的同类正在等着你。”

“可是,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你是谁。”艾瑟非常执拗地问。

他是某个宏伟计划的螺丝钉,只需要完成这个眼前的任务,奉还一点人情,就能得到彻底的自由,银河就算毁灭了也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孔苏的嘴角仍然微微上扬,但是眼睛里却没有一点笑意,“我的确是一名厄洛斯的行商,就像第一天和您说的一样。”

他本可以就此停住,但从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中,他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如果你问的是我的身世,”他继续说,“我和你一样,出生在生命基地,或许是轩辕十四那个,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

跃迁结束后的疼痛总是慢一拍,艾瑟的眼皮跳了一下,身体猛地一颤。

皮特正准备走近查看,刚俯身的瞬间,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撞上了自己胸口。

艾瑟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他。

两个年轻的身体紧紧贴合,几乎能听见彼此急促而剧烈心跳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像要将胸腔震裂。

孔苏呼吸一滞,整个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僵硬地保持着方才那个姿势站在原地。

这个拥抱生硬得更像某种仪式,或是某种必须完成的契约。

艾瑟的额头抵在他的肩上,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你骗我也没关系,我原谅你了,妈妈告诉我,这是表达信任的方式。”

“你是我很信任的人。”

那一瞬间,孔苏的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

温热的身体就这样紧贴着他,像是火焰无声地烧了上来,有些发烫。血液突然像被点燃了一样,在血管里横冲直撞,他又一次回想起昨晚,那双眼睛,那样真诚地看着他,像是把整个世界都托付过来。

他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么强烈的情绪,不是愤怒或者愉悦,而是一种混合了恐惧与渴望的复杂情绪,在心脏的深处鼓噪着、拉扯着。

那些无法用理智解释的,被压抑的东西,渐渐浮出水面。

被激素控制着做出本来无需自己介入的事,他难道就清白吗?

艾瑟的感情是真挚又纯粹的,像初融的雪,干净得近乎透明,把信任和依赖毫无保留地交到他手上。

那一瞬间,他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当时执行任务的是另一个人,艾瑟会不会也像现在这样,扑过去抱住那个人,带着同样明亮清澈的眼神说“我相信你”?

孔苏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几乎立刻想否认这个想法。

消失的激素像蓄谋已久的叛军,正在疯狂渗入他的血管,顺着血液涌入心脏,在每一次跳动中,将他仅存的理智一刀刀削薄。

他的一生从来没有被任何东西左右,包括情绪和激素,被激素控制的人是可悲的。

艾瑟的头发有好些飘到了他的侧脸上,有种特殊的香味,但是他购买的沐浴液都是无色无味的。

被蛊惑似的,他微微偏过头,头丝很快拂过嘴唇,像是一个浅尝即止的吻,细细密密地把他的心缠绕了一遍,脸痒痒的,心也是。

“头疼?”他抬起手,动作比往常慢了半拍,指腹轻轻碰上柔顺的黑发。

话音刚落,肩上就传来一阵疼痛,孔苏条件反射地绷紧身体,在对“袭击”进一步反应之前,率先被鼻尖的气味提醒,没有任何危险,但是仍然是万丈深渊。

艾瑟抬起头,放过了那块皮肤,眼睛巡视了一下,好像在找下一个咬的地方,小声说:“好疼。”

孔苏强行压下涌上心头的躁动,看向他,眼神中却隐隐透出侵略性,“这也是你妈妈教你的?”

艾瑟像是嗅到了危险,往后退了些,松开了手,无辜地看着他:“是你先问我的。”

就知道首相那群人肯定养不出什么好鸟,孔苏抓住那只准备退回去的手,猛地攥紧。

“疼。”艾瑟想抽回手,没想到越挣扎,手被攥得越紧,只得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瞪着罪魁祸首。

孔苏嘴角微微勾起,笑道:“怎么,你妈妈没教过你这个吗?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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