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组后的日程堪称死亡，秦齐拍剧喜欢精打细磨，一个镜头能拍上一个小时，兴头上来就改剧本。
每个演员早起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有没有改剧本，然后临时背词，一个镜头拍到精疲力尽，稍稍休息之后立马转战到下一个情节。
又因为谍战剧的情节设置，凌晨的大夜戏几乎变成常态。
谁的通告是早七晚十还能引来羡慕的目光，而林早冬的戏服是最复杂的，比其他人还要早起一个小时准备妆发。
最后吕常是如何处理的和前公司的纠纷，林早冬不得而知。
他连轴转到没有时间思考拍戏之外的事情，导演一喊卡，就立马能坐在椅子上睡着。
连生日也是在拍大夜戏中度过，林早冬把手机扔给吕常，让他代替回复祝福的消息后，又去候场拍戏。
这样的强度持续了一个月，一天下戏后吕常风风火火地敲开林早冬的房门。
“总算搞定了。”吕常站在门口，兴奋的劲儿还没过就“嚯”了一声。
开门的人眼神都没给一个，脚步虚浮地飘到沙发边，一头栽下去，要不是知道住的人是谁，吕常还以为丧尸来了。
“咋了这是。”吕常倒了杯水，蹲在他旁边，递给他。
林早冬推开水，困到眼睛睁不开，“拍了个通宵，刚刚回来。”
吕常放下水，去冰箱找了瓶可口可乐，拧开喝了一口，“正好，我给你请了假，你休息休息。”
没精打采的人总算给面子的掀起半个眼皮。
“TR那边要拍图，下周一正式官宣。”吕常拿着可乐冰手，一口气又灌了大半放在地上。
林早冬将头偏过去，留了个后脑勺给他。
“哎呀，就拍个图，在录个口播，马上就好。”吕常绕到另一边，“你弄完就可以睡一觉。”
半响后才林早冬才嘟囔，“先睡不行么？”
“TR都到影视城了。”吕常没办法地摊了摊手，“也不用你准备什么，人过去就行，应该挺快就能拍完。”
林早冬将脸埋在沙发里，崩溃地来回蹭着脸，喉咙发出颓丧的哀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吕常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很少见他情绪如此外放的时候。
《破茧》的这一段时间吕常忙，没和他见上几面，只能将其归结于累到连林早冬这种闷性子也受不了。
十几秒后，他爬起来，额前的头发炸了毛，胡乱扒拉几下，认命道：“走吧。”
吕常已经到玄关将鞋子上套的蓝色鞋套扔进垃圾桶，见他勉强恢复了清醒，拿上车钥匙出门按电梯。
这个小区临近影视城，里面的租户大多是常驻剧组拍戏的人，安保很好。
白天很冷清，他们出电梯的时候，楼里的管家还给林早冬打了个招呼，替他拉开单元门。
林早冬脸上带了个墨镜，遮掩着黑眼圈，微微点头从他旁边走过。
一出门就被外面刮着的风冻的打了个哆嗦。
他身上只穿了单薄的棉质夏装，露出的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吕常走在前边，见他没有跟上来，回过头，看到他抱着手露出了然的表情，“我还以为你是故意这么穿的。”
林早冬：“.....”
他沉默着将手臂抱得更紧。
“最近要变天了，晚上只有十度。”吕常给他报了天气预报，“车上好像有一件你的外套，等下正好应急。”
听到他这么说，林早冬才注意到单元门两遍栽的树上的叶子已经变了颜色，有些发着黄摇摇欲坠地挂在空中。
影视城在他忙碌的时候已经进入到了十月，真正开始了秋天。
林早冬走过去，踩到一片落下的枯叶，发出嘎吱的脆响。
又刮过一阵风，他加快了脚步，走到车里，在后座翻出衣服穿上，有些厚的外套锁住了他身上的体温。
林早冬舒了一口气，头靠在座椅上，“拍完这部，我真要好好休息一阵子了。”
“可以啊，正好手上没有合适的本子。”吕常打着方向盘，从小区的停车场开出去，“诶你老师说的那个戏剧要什么时候？”
林早冬揉了揉太阳穴，“还没个定数，杀青后再说吧。”
车已经开到主马路上，TR说的那个摄影棚和影视城之间隔了一个还算大的商城，最近新开业的。
吕常跟着导航，开了十分钟，就看到远远的一座白色的方形建筑。
面对马路的一侧有一个巨大的显示屏，上面放着当红明星的广告，旁边是一些等高的品牌地广。
“这商城修的不错啊。”吕常瞥了一眼，“这边人流量大，显示屏的广告要不少钱。”
等绿灯的间隙，显示屏上的广告跳到了下一个，白纱盖住镜头，只露出一个模糊的身形。
林早冬往那边看了一眼，若无其事地闭上眼睛。
“这广告哪家的？二十几秒还只是个前摇。”吕常还在三百六十度无视角打量，甚至往前趴了一点为了看清楚。
显示屏总算在最下方跳出一行字，而模糊的人影也渐渐走近。
“馥郁全球代言人，路....”
吕常啪地打了下嘴巴，从后视镜里偷瞄了一眼。
后座的人整闭着眼睛假寐，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正在说的话。
吕常松了一口气，不再开小差，闭上嘴巴专心开车将人带到TR已经提前布置好的摄影棚。
TR的经典配色是黑红，这一次林早冬的官宣图也没有作出大的改动。
他身上穿了一件TR去年春夏秀场的成衣西装，黑色高领打底，将他的脖子完全包裹住，宽松的黑色西装外套带着隐约的赤色暗纹。
林早冬的头发用吹风机自然地营造出凌乱的美感，唇色很淡，除了那双含着水光的眼睛，浑身上下都符合TR的品牌特性。
禁欲，冷淡。
品牌那边的负责人叫安琪，看见他从化妆间出来，嘴甜地夸了好几句。
“林老师对我们香水线有什么了解吗？”寒暄后安琪带着他进入布置好的摄影区。
“做了一些功课。”林早冬有些没底地补了一句，“不过我对香水没什么研究。”
“没事，林老师的脸已经够了。”安琪俏皮一句，将他带到一个沙发座上，面前的桌子摆着一个三层方盒。
她将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的十个小瓶子，“最上面的两瓶就是我们等下要拍的，下面是我们TR的经典香。”
说着安琪随手拿起中间一层左边的圆柱形瓶子。
透明的瓶身，盖子是鎏金的雕刻了一个圆滚的小玩意，液体呈现出淡橙色。
“林老师可以闻闻看。”安琪将香喷在试纸上，递过去。
林早冬捏着试纸干净的一头，放到鼻子下，气味钻进鼻腔的那一刻他的眼睛便愣住。
一开始是有些腻的甜味，像一大罐糖果冲着你洒下。
很快消散后，那股冲击感官的气味便散在空气中，随之而来的冷冽感就像深夜小路的空气缠着和你肌肤相贴。
他捏着试纸，用力到一段凹陷垂下。
本来刻意被他遗忘在忙碌工作中的回忆突兀，强硬地撞进脑海。
[没关系，我会帮你保密哭鼻子的事情。]
[是你身上的气味太重了。]
[是吗，那大概是里面的...]
“林老师，觉得怎么样？”安琪问。
“有薄荷和花椒。”林早冬下意识地低囔了一句。
他说完就顿住，抿着嘴巴不知道该作出什么表情。
安琪反倒很高兴，“林老师你还说不懂香，实在太谦虚了。”
“这款翻译过来就叫人生之旅，前调是有些甜的果调，很多人都觉得像以前那种老式糖果的味道，中后调散去青柠味，就有您刚刚说的两款香料。”
她将瓶子举起来，详细介绍了一遍。
林早冬配合地看了好几眼，又跟着她去闻后续的几款经典香水，随后进入今天的主题。
按照品牌的要求，他坐在白色的背景前，一只手成直角搭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拿着瓶身，撑着，脸贴近手背如同在轻嗅香味。
官宣图拍摄用的是模型，只有瓶身，里面装着的是矿泉水。
林早冬却还是觉得他鼻子里钻进了香气，试纸上的气味似乎沾上了他的皮肤，而摄影棚里的补光灯刺目亮白，有几分像海岛热情的阳光。
他的脑子有些混沌，一分为二，一半支撑着他自如地应对工作，一面在不停地放映着带着海岛气味的画面。
在电影结束之前，他的拍摄任务圆满完成。
“OK！”TR请来的外籍摄影师放下单方，朝他比了个大拇指，用不太熟练的普通话对他说，“林，good！”
之后的收尾很简单。
在他换回衣服的工夫，吕常已经和TR对接的工作人员确认好一周后宣发的细节。
安琪陪着吕常从工作间出来，手里还拎着一个黑色光滑的袋子，见到等在门口的林早冬，快步走上前，将那个印有logo的带子送上去。
袋子有些沉，林早冬拎着，没有打开，“这算是新品福利吗？。”
“耶斯。”安琪说，“代言人优享。”
“对了，里面还放了人生之旅，我看林老师似乎有些喜欢。”安琪朝他比了个两根手指，“两瓶。”
林早冬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合起来的袋子露出一条小缝隙，隐约可以看见最上面的橙黄封皮。
和香水液体的颜色很像。
他没再说话，只是觉得手中的袋子变得格外重。
吕常很快将车开过来，接了人往影视城的方向去。
回程碰上了晚高峰，几百米走了快半小时，吕常有些烦躁，按着方向盘四处乱扫，从后视镜里看到放在座位正中间的黑色袋子。
“诶，之前你还觉得香水代言不行，TR的人都比你自信，在我面前夸了好几句。”
林早冬将手掌盖在眼睛上，放松在聚光灯下拍摄的眼睛，“运气好而言。”
吕常还要在说些什么，电话铃声忽地响起。
林早冬从衣服口袋将手机拿出来，屏幕上出现“毕希”的来电提示。
“喂。”他滑动接了电话。
“林哥林哥，吃火锅吗？我从秦导那里打听到一家很有名的私房菜。”毕希一接通就迫不及待地点名来意，嗓门大得连前排的吕常都隐约能听到一点。
这一个月的拍摄虽然累，但也让他和对手戏最多的毕希快速熟悉起来。
相比他的下班就死机的状态，毕希可以说活力四射，他还是科班在读的学生，耐不住性子。
隔几天就要出去搞点活动，又因为剧组里和他同龄的只有林早冬一个，所以时常邀请他出去玩。
林早冬应了一次，吃完饭回来可以说是精疲力尽，从那之后是能想办法不去就不去。
但今天他却有些迟疑。
明明身体和大脑已经在作痛宣告罢工，林早冬还是想给自己找一点事情做。
就算在外面数鸭子，也不想让脑袋空下来。
然后不可控制的乱想。
“好。”林早冬朝外面看了一眼，“但是你可能得等我一会，我从摄影棚回影视城，有些堵。”
有人陪着吃饭，毕希哪会挑剔，高兴地报了个地址，就挂了电话。
林早冬将地址复述给吕常。
“得嘞，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