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这几天,林知言不断的给医生反映她耳鸣的问题。但是医生检查了多次都没有发现林知言的耳朵和脑部有结构性的异常,只能建议林知言去看中医。
医生说没事,那林知言也没什么办法。
只是这耳鸣声响不响看场合,自己独处时根本听不见耳鸣,然而一旦听到人声,那耳鸣声便会时不时的响起,尤其是人口密集的场所,那个耳鸣声就像蜜蜂一样,“喑喑喑”地从四面八方袭来,吵得林知言脑壳都要炸裂。
所以这几天林知言都尽量呆在病房,非迫不得已不出门。
这天,林知言在病房里实在是闷得慌,都快要长霉,所以决定出病房去溜达。
同时,她又带上一副海绵质的耳塞,塞进耳朵里,这样传进耳朵里的人声就会少一些。
她的左腿还是有些不灵活,只能拄着拐杖走路。
经过一番折腾,她才好不容易来到医院的花园。
说是花园,不过就是花园中间有个凉亭,凉亭的柱子挂满了爬山虎。凉亭外种植着些不知名的野花。
林知言一瘸一拐地来到凉亭的石凳子上,缓缓的坐下,长舒一口气,自语道:“细看,这凉亭的景色还是不错了,好歹也清静。”
凉亭之间,夏风徐徐,虽夹杂几丝热浪,更多的是快意。
翠绿的植被,日光之下,苍翠欲滴,又似玉片般绿泽通透。
几处粉蝶争芳采,青雀戏云共天色。
林知言贪恋此处静寂安逸,不自觉的多待了一会。
在此偷闲了半个小时后,林知言便拄起拐杖,要返回病房。
忽然凉亭下传来一阵言语急切的谈话声,林知言心生好奇,即蹑手蹑脚挨近到凉亭栏杆,那人正在栏杆的下方。
林知言取下耳塞,“喑喑”当即直充入耳。
幸好此处幽静,几乎没有行人,所以当那耳鸣声渐渐平缓下来后,也不觉得烦躁。
林知言小心翼翼的贴紧栏杆去细听。
“大哥,求求您啦,通融几天吧......”语气之中满是委屈哀求。
然这熟悉的声音传入林知言耳中,使得她心中猛地搐动。
那人是刘琦。
只听刘琦啜泣着说:“大哥,不是我不想还您,是实在资金周转不过来啊......”
“别别别,千万别到我的家里来。求求您了......”刘琦苦苦地乞求。
“我知道如果跟家里说一声,家里马上会帮我解决。但男子汉顶天立地,怎么要靠家里才能成事呢......”这话本身是气势磅礴的,但从刘琦的嘴里说出却似一个声气稚嫩的孩子。
“大哥,关键是我妈在住院,如果这事让我妈知道了,非气死不可......”
“大哥,不如这样,我把我的手表拿去典卖,先当作利息,您先收下,等我有了资金再连本带利还......”
“好,好,谢谢,哥......”
看来是已经谈妥了。
刘琦从凉亭下走出,林知言慌忙低下头。本来受着伤的腿因突然蹲下传来一阵剧痛。林知言紧咬着手指,不发出声来。
刘琦眼眶红红的,鼻子还在抽泣着,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往远处走。
等刘琦走远了,林知言才敢站起来。
看着刘琦远去的身影,林知言自语道:“难怪会来医院。”
花园里行人多了,那耳鸣声又隐隐约约的传来,林知言急忙把那个耳塞给戴上,拄着拐杖离开花园。
林知言五味杂陈,虽然已经与刘琦分了手,但见他也有不少麻烦事,想起之前对他的冷落无情,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前面是一条人行横道,林知言左顾右盼见没有人,便步伐蹒跚地走了过去。
正走在路中央,猛地身边传来一股巨响的喇叭声,连带着耳塞的林知言都被惊吓得六神无主,差点摔倒在地。
林知言回头望去,一辆黑色的保时捷911停在身旁,里面那个戴墨镜的男子正指手划脚,显然在谩骂林知言挡住他的道了。
林知言没心情发怒,白了他一眼,依旧慢悠悠的过着,就是想让他多等会。
那男子不耐烦,持续地按喇叭,喇叭声震动着整个医院花园。
“医院地带禁止鸣笛!”保安被喇叭声吸引过来,对着那男子的车呼喊。
男子见状,只好停下,一脸不满地坐在车里。
林知言见那个没素质的车主被惩治,暗暗得意。
在医院住了几天后,医生对林知言再作了一次复查后,便允许林知言出院了。
出院那天,林知言的腿还是有点不灵活。
林知言拄着拐杖,挪着受伤的腿在前走着,李楚湘吃着薯片和林知言说笑。沙强则拖着个行李箱,肩上背着两个袋子跟在身后,气喘吁吁。
李楚湘问:“知言,夜总说的那事儿你到底考虑好了没有啊。”
林知言含糊地说:“在想着呢......”
李楚湘说:“你就那么不想当艺人吗?而且你看我们现在山穷水尽的......”
林知言当即恼了:“什么山穷水尽了,你现在快要饿死了是吗!”
李楚湘嘟哝着:“我已经连着已经两个月帮你交水电费了......”
林知言搂着李楚湘脖子,说:“亲兄弟,明算账。有啥事,能不能回家再说。”举了举手中的拐杖。
李楚湘叫嚷着:“壮士,咱有话好商量......”
两人一直打闹着到医院大门。
三人走到门口前,林知言突然瞥见刘琦在大门的另一端,正垂头丧气的走进来。
林知言心中一凛,不置一词,即拖着李楚湘往另一个方向走,受伤的腿走得比李楚湘还快。
“知言,干嘛,你别急呀......”
“少啰嗦,赶紧走......”
沙强一声不吭,汗流浃背的紧跟着两人。
那方的刘琦听见一股熟悉的声音传入耳内,猛然回头,林知言早已淹没在了茫茫人海中。
林知言和李楚湘同住在一个公寓里,李楚湘送林知言回到公寓楼下后,便先去上班了。
林知言和沙强进到公寓里面,来到电梯前。
很不幸,今天电梯维修。
林知言长叹一气:“怎么就这么倒霉!”
旁边沙强安慰说:“没事。知言,咱走楼梯呗。”
林知言见沙强扛着一身行李,说:“表哥,您先上吧,我自己慢慢地爬。”
“好嘞。”
沙强年轻力壮,扛着行李呼呼地上楼去了。
林知言撑着拐杖,一步一步的,颇有些风烛残年的意味。
林知言家在六层,刚爬了两层,林知言的左膝盖已在隐隐作痛。
林知言停了下来,抹了一下额头汗水,却见楼梯天花板上,一只壁虎匍匐在墙壁上,对着不远处的一个虫子,虎视眈眈。
那是一只断了尾巴的壁虎,黄褐色的皮肤,喉咙随着气息一鼓一瘪的。
似乎断了尾巴的壁虎并不认为自己是残疾的,老骥伏枥,壮心不已。
壁虎小心翼翼的踱步过去,不动声色,那虫子似乎全然不知危险就在身后,依然悠闲地挂在墙上。
悄无声息的,壁虎已经来到虫子的后边了,虫子似乎毫无察觉。
机会稍纵即逝,壁虎不遗余力地扑了过去。
那虫子似能听声辩位,壁虎刚挨上它,它便展着翅膀,“扑扑”飞去了。
壁虎木讷在原地,无计可施。
机会一旦浪费了,只能下一次了。或者连下一次也没有了。
壁虎捕食这一场面,林知言看得津津有味。
林知言回过身来,膝盖似乎没那么疼了,即继续爬行。
林知言一边爬,娇喘着气息,香汗淋漓,只觉这场景如此的熟稔。
蓦然回想,林父平时上楼梯不也是这样的么。
林父的膝盖不好,所住的楼房没有电梯,只能像现在林知言这样,沉重艰难地上楼。
小时候,林知言骑在父亲的背上,把父亲当作马一样,让父亲背着上楼。
少不更事的林知言哪里知道父亲的腿脚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灵便了,但她却玩得不亦乐乎。
岁月不仅蚕食人的容颜,还有人的健康。
好不容易才爬上到了自己的家,其时沙强已经把林知言的行礼安放好了。
见沙强忙活了半天,林知言说:“表哥,您先坐下歇歇吧。”
沙强却说:“不了,我还有点事情,我先走啦。”
林知言见沙强走得急,也没挽留。
午后的阳光和煦,林知言打开窗帘,让阳光尽情的倾洒进来,厅堂白亮得墙壁也光彩熠熠。
林知言在厨房用咖啡机磨咖啡,“噼里啪啦”,咖啡豆在机器里被碾碎的声音,像极了烟火引燃之声。
咖啡煮好后,香气已经在弥漫了整间公寓,芳馨沁人。
林知言把咖啡端放在客厅茶几上,坐在摇椅上。
煮过咖啡后,客厅里云雾缭绕,或化龙,兴云吐雾,或作鲲,长风破浪。
林知言取出夜孤鸣所给的那张支票,凝望着一会,然后像验钞票那样甩动,发出一阵清脆坚韧的纸质声音。
“要不要去呢?”林知言呢喃着。
此时,手机响了。
是林父。
看到是林父打来,心中不禁一阵心虚。毕竟,自己受伤的事情尚未告知他们。
“喂,爸!”
“知言呀,你现在在哪里呀。”
“在广州的公寓里,您有事吗?”
“上次的事,你别放在心上。房子买不买,你也不用担心,你好好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
“嗯......爸,其实上次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都过去了,就别再提了。说来惭愧,你也到了适婚年龄,按道理也应该给你准备点钱当作嫁妆或买婚房,但家里这个环境,实在拿不出钱来。”
“爸......”林知言鼻子酸楚:“您就不用来担心我的事,您好好注意身体就行......”
“行了,就先这样吧。你也好好注意身体。”
“嗯......”
林知言放下电话眼眶已经是红红的了。
纵然长时间来和父母不睦,但毕竟血脉相连,一说到动情之处,林知言总是不禁伤感。
林知言伤叹了一会儿,忽然手机,打开一看,是李楚湘发来信息:”我今晚加班,你吃完饭就早点休息吧,别太累了。”
林知言闭上眼睛,惬意说:“有个密友真好。”
夜已骤至,林知言披着一件披肩踏上天台,晚风阴凉,颇有高处不胜寒之意。
万家灯火,星辰阑珊,江边渔船已然靠岸,正自沉眠。
林知言低声吟道:“晓风干,泪痕残,独倚斜栏,难难难。”
才刚念完,林知言即自嘲道:“人道儿女私情最难,我不过是为些衣食住行的琐事,又有什么叫做难呢......”
对着凉风吹了半晌,林知言深吸了一口气,叹道:“罢了。”
林知言拿出手机,拨了一串电话。
那边电话通了,林知言冷冷说道:“钱我可以借你,但你必须还,而且是付利息的还。”
还没等对方答应,林知言就把电话挂了。
林知言苦笑说:“还利息呢,你能把本金还了就算不错了。”
沉吟了半刻,林知言又从衣袋里拿出一张卡片,中间“夜孤鸣”三个三字尤为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