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还没停，霏霏涔涔潸潸。
一缕缕湿润的头发粘在皮肤上，水珠流淌过肌肤，显得更加细腻光泽。
“嗒嗒嗒”的雨声响得密密麻麻。
林知言赤着足扭动胯部，一手高举雨伞，另一手振臂挥舞，目光如炬，作为一个终场动作。
“啪”场记打下了木板。
“Cut！”张声指导着机器。
“恭喜杀青......”一群人围上去给林知言送鲜花，然后又是镁光灯频频闪烁，合影留念。
今天是林知言的电影《短颈天鹅》杀青日，天鹅的最后一次跳舞。
在镜头里，林知言没有做到一肌一容，尽态极妍。剧情改动后，她不再是怀才不遇的天才少女，转而是一个庸庸碌碌、怀揣着舞台梦的芸芸众生。这么一改，反而更贴近林知言自己，她的才能就是如此。她不需要极力去扮演一个技艺精湛的灵动舞者，大大方方地诠释一个憧憬聚光灯、甜酸苦辣的追梦人生。她的舞蹈不再苛刻要求每一个动作精美绝伦，只需流露出尝尽心酸的释然和洒脱。慢慢地，林知言进入了戏中。
林知言怀里抱着一束又一束花卉，和导演、主演、幕后一一合照。杀青的那一刻，林知言虽然是松弛的，但也是懵的。每人上前来就说要合影，林知言甚至没有留意自己是在跟谁合影，都是剧组的人，鉴于礼仪也没有拒绝。
过场走完，人也散去了大半。
这时，导演张声再次过来和林知言握手交谈。
“知言，恭喜你杀青了。”
“谢谢导演。”
“辛苦你一直配合我们的工作。”张声说。
“没有，这是我们作为演员应该做的。”林知言说。只是“演员”这两个字说出口，她心里会怯懦。有时候她也在问自己，自己真的算是个演员吗？
“真不容易呀，这个戏能够拍完。”张声感叹说。
“是呀......”
林知言能够感觉到，张声其实对自己没有那么的满意。在这段的拍摄时间里有过争执，也有过冷言冷语，剧组里里外外的人都在调和。虽然张声从来没有厉声谴责过林知言，但是他的语气神态都像一个怨妇一样，无时无刻在抱怨，哪哪都不怎么让他舒坦。这拍戏也不过是一项工程，最后差强人意也一定要落地了，投资方等不起，宣传的花费也越来越大。两人之间有隔阂，外表是恭恭敬敬，暗里是各有心思。每次拍摄有拖后腿的时候，林知言都是诚诚恳恳地向各方致歉。而张声对于林知言的赔礼没有过多的反应，温文的语气，含糊其词，“嗯......好...好......行”，林知言很多时候都听不出来他的真实想法是啥。在没受到明显的恶意前，林知言也只能好意去揣测张声的想法。其实，张声私下已经不止一次这么说：“短脖子的水禽永远都成不了天鹅。”
“知言，恭喜你呀......”
林知言回头看，是黄心兰。
“兰姐......”林知言喜从中来，摇摆着手。现在能在剧场遇到一个让自己欢喜的人差不多只有黄心兰一人了。
黄心兰小跑过来直接搂住了林知言。
“不好意思啊，知言，来得急，没给你带花......”
“没事兰姐，别那么见外......”
两姐妹在寒暄，张声一个男人倒显得格格不入。
“我有事儿，先去忙了。”张声说。
“好，忙去吧......”黄心兰只应了一声，没抬眼看张声。
张声略显窘态，低头走开了。他走的时候，林知言看到了，黄心兰还是瞟了一眼他。
在开始拍摄的时候，黄心兰还时常来剧组探班的。后面，不知道什么原因，她来得越来越少了。
确实有些时候没见了，林知言拉着黄心兰聊了很久。从开拍以来，黄心兰都看在眼里，知道林知言的不易。林知言说到动情的时候都带些微的哽咽，黄心兰在旁一点点地给她疏导。倒是黄心兰自己，似乎有些心事，如鲠在喉。但她一直不说，林知言也不好问。
黄心兰约林知言一起去喝杯咖啡，林知言见后面也没什么工作了也应诺。林知言没让沙强开车陪同，坐黄心兰的车前去，正好两人能多聊会儿天。
现在林知言倒是挺享受休息的时光，弥足珍贵，利用短暂的时间去思考自己的取舍，平衡自己的心态。
她们去的是一家私人俱乐部，会员制，不是普通人能够触及的，正好能够躲开那些死缠烂打的镁光灯。
林知言和黄心兰进了俱乐部里面的咖啡厅，当即有服务员带着两人入座。整个咖啡厅灯光偏暗，播放着轻音乐，时不时会有会员来往，其中不乏娱乐圈的人。要是没进圈之前，林知言看到这些人指定发疯得没有理智，但进圈之后可以说什么都见过了，没啥可以大惊小怪的。
两个人就坐在一起，听着音乐，时不时聊上几句。
咖啡厅内播放着古典爵士乐，悠扬婉转，在细细说着故事，也盼望着听众细细品味。
聊着聊着，话题好像不多了。
“张老师最近很忙吗？”林知言问了这一句，心里还有些顾忌。
“老是外出，也不知道忙些啥。”黄心兰说。
“电影后面还要筹备制作、上映的事情，他的压力还是挺大的。”林知言说。
“嗯......”黄心兰轻摇手中的咖啡，浅浅尝了一口。
林知言没再追问，但是也知道两人可能闹别扭了。
过了一会儿，林知言起身去洗手间补妆。
穿过咖啡厅，迎面走来一些熟悉的面孔，能喊的出来名字，其实压根没见过面，林知言没有这个脸皮去直接打招呼。擦肩而过时，有些人也会往自己看一眼，林知言视而不见地过去了。
她进到洗手间，拿出随身的化妆包对着镜子给自己补个淡妆。
画了个眉，口红抹了与嘴唇相近的颜色，淡雅贴近素颜。
正当她放下手中的包时，有一个人走了进来。
是李楚湘，穿着一条黑色长裙，肩上贴着一朵黑色玫瑰，妆容浓艳。
林知言通过镜子看着身后的李楚湘，而李楚湘也从镜子看到了林知言的神色，两人都惊讶对方会出现在这里。
自从上次淘汰赛起，林知言再也没见过李楚湘了。
为啥？还记得“沙鲁游戏”预告关于艺人“LZY”的恋情爆料么，当天的第三个爆料。的确是关于林知言的，只是无关林知言本人。作为林知言的经纪人，李楚湘和一个男歌手恋爱了，四十岁出头。在那之前，林知言曾经在一个通告上遇到过那个男歌手，连话都没机会说上，根本没察觉到李楚湘会和他有接触，甚至还在一起了。
自打知道这消息后，林知言没向李楚湘提及事情，两人的手机都是只发一些工作的短信，仅此而已。都在等对方开口。慢慢地，双方就开始冷战了。
“你也来啦......”李楚湘走了过来，站在镜前补妆。
“是啊，我和兰姐过来喝杯咖啡。”林知言拧开水龙头洗手，手里得干些什么才能缓解尴尬。
“今天杀青了是吧，花收到了吗？”李楚湘问。
“收到了......”林知言连个“谢谢”都没说出口。
本来这两个人的关系哪里还需要弄这些繁文缛节，一旦客套的交涉多了，人的感情也不那么亲密了。
林知言是有不满，到底是不满李楚湘没告诉自己，还是说不满李楚湘和那男歌手恋爱，这个说不清楚。按照网传的说法，那男歌手一直和一个圈内艺人恋爱，并且有被拍到照片，基本是公认的事情。所以林知言不知道李楚湘什么时候和他走在一起的。
“新的行程表已经发你了，留意一下吧，有几天行程很密。”李楚湘抹了口红又擦掉，来来回回还是不满意。
“前两天和伯母通了电话，她说小宝感冒了，好些了吗？”林知言问。
“好点儿了......”
“多陪陪小宝吧......”
“啪！”李楚湘手中的化妆盒响亮地闭上。
这话听着像指责，而且还在刺在了李楚湘的痛处，她是一个单亲妈妈。
李楚湘吸了一口气，字字铿锵说道：“我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你先管好你自己，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别又出什么差错。”
林知言听了气血涌上心头，但转念又怕说错了话。
这时，门外传来一人的声音：“楚湘，好了吗？”听着像是那男歌手。
李楚湘面若冰霜地出了洗手间。
被冷落的林知言将手包摔在洗手台上，抚着额头发抖。
“知言，你怎么啦？”黄心兰许久没见林知言出来便进来探望。
“没事......”
“我刚刚好像看到楚湘了......”
“我也遇到她了。”
黄心兰瞧出了不对劲儿，问：“你们最近怎么啦？”
林知言摇了摇头，和黄心兰走出洗手间。
两人出了咖啡厅，走在一个小花园里。像个私密花园，绿萝藤蔓，围墙之下还摆放着铁艺桌椅。
这时是下午，阳光透过绿植，满园晖映，浮尘在空中四散游动。
她们坐在椅子上。人一旦静了下来，心事便来烦扰。
“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有自己的生活，别人不能给自己做决定，也代入不了自己的感受。”黄心兰说。
谁会不知道这些呢？
林知言觉得不合适，觉得反感。那到底是哪里不合适呢，年龄差距太大，身份地位悬殊？即使是这么想，也不能这么说出来。不然会被指责太封建，太愚昧。不过，之所以现实不是童话，人与人之间的代沟不是轻易就能跨越的，甚至是一生也无法填平。
“我进来这个圈子之后，就觉得里面的人是不可能和普通人过一样的生活的，她可以找一些普通人能够拥有的幸福，不是挺好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