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岩和菲林对视了一会儿。

少年点了点头。

“行。”

他停顿了一下，走回坐位，看着也不知道这句“行”，是在说口头禅，还是在表达，他接纳了菲林的提议，打算再把心经念十万遍。

如果要问林岩，对于菲林的了解有多少。

林岩会说一百分。

菲林和别的女孩子不太一样。

但也不是那种死读书的学霸，好像除了学习之外，就没有其他想法了。

菲林不是那样的。

从转学过来开始，林岩就一直在默默关注菲林。

执行力学习力高的人，通常都不怎么受到环境的影响。

哪怕身边环境有变动，他们也依然能维持内心的准则，按照目标去前进。

之前有过几次，晚自习突然停电的经历。

哪怕是尖子班里的学生，在面对这种突发情况时，也会忽然兴奋起来，大家会聚到窗边看外面天色，或者索性藏在黑暗中嗷嗷叫个几嗓子。

反正停电了，晚上什么也看不见，谁叫的都不知道。

这是在秩序中，难得释放天性的瞬间。

学习压力谁都有，尤其是到了高三，要冲刺的时候，每天听着老师耳提面令说你要抓紧时间。

黑板上的倒计时也越来越少，无形中会有紧迫感，和不真实感。

似乎每个人都是在环境中，被命运洪流推着往前走。

这里有许多来自家长，老师，长辈们的期望，在你还没有形成自己要的东西之前，他们先推着你往前走一段。

菲林不像是被其他人推着走的样子。

她很主动，主动去休息，主动去复习，主动朝着想要的方向按部就班。

停电时，林岩看到菲林趴在桌上休息，那种淡定感，在一众欢呼笑闹的班级中，显得极为显眼。

她很特别。

从那一次停电开始，林岩就关注上了菲林。

*

以前林岩攒心经次数时，会抓住所有闲暇时间，故意快一点。

这一次，是听着菲林的话去攒。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刻意放慢了速度。

愣是用了快一年，直到高考结束，才把那十万遍不多不少攒到，然后拿给菲林看。

“满了。”

这一年林岩又长高了一点。

他身上那种忧郁气质，不知不觉消散了。

非常规律的高三冲刺期，容不下分心，一张一张试卷过去，所有的注意力都变得高度集中。

林岩摘掉了眼镜，看着菲林时，眼神竟然显得锐利。

“现在能给我答复了吗。”

他用这一年多来证明了自己，他不是那种会失控的人。

哪怕的确有情感，他也能按捺住，按照菲林的要求，不去越界。

“可以当好朋友。”菲林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给了答复。

这事儿她考虑过。

谈恋爱是要负责任的。

她不认为自己拥有这种负责任的能力。

光是去维系她的人生，设定好方向往前走，就足够她花心思了。

如果还要再加上另外一个人的人生，她就变得不自由了。

赶在林岩再开口之前，菲林道。

“你想过没有。你喜欢我，所以要和我考到一起，要让我们的未来绑定在一块儿。这就是一种牵绊，这还只是开始。”

“将来我们的工作，也会因此受到对方的影响。如果我要去很远的地方，或者你要去，到时候你我的存在，就成了对彼此的掣肘。”

说这话时，菲林理性到可怕。

她一向这样，林岩不是不知道。

可听着菲林这么说，他心口就是闷疼闷疼。

气都有些喘不上来。

“就因为这个？张宁，你拒绝我的理由就因为这个？”

林岩要被气笑了。

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告白之前难道没想过将来怎么样吗。

他当然想过。

就是因为想过，才会如此郑重，如此在乎张宁的想法。

结果对方竟然以这样的理由来回绝他。

林岩是真生气，本来充满书生气的清秀面庞，现在看着都冷峻了一些。

菲林不为所动，和他对视时，脸色平静到仿佛在和他谈论天气如何。

“感情有很多种，友情就很好了，为什么非得是爱情？”

她不太理解林岩的想法。

他们明明并肩作战了快两年，一直很默契。

是学习上的好搭档，将来想必也能成为梦想上的战友，彼此鼓励前行。

为什么，非要把这点志同道合的默契，堆到爱情的位置上呢。

她没有这种东西。

既然没有，就也不想耽误林岩。

菲林表情坦荡无辜，这更加让生气了的林岩气不打一处来。

他气菲林是个木头，但又知道，他的气是没有道理的。

没有谁规定，他表白了，人家女孩子就必须要接受。

菲林只是按照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回应了他。

——而他错误估计了菲林的感受。

以为对方和他一样，也在这两年的陪伴中日久生情。

林岩扭头就走。

菲林在身后喊住他。

“林岩。”

她一叫，林岩的脚步就自动自觉停了。

只是身子还背对着菲林，不愿意转过来，没好气道：“什么事？”

表面上还气着，但心底里，林岩知道，假如这个时候菲林说一句挽留和软话，他就马上会全部好。

两年的喜欢，又岂是被拒绝了以后，就能马上消失的。

现在这种恼羞成怒，只是一种爱而不得的难过罢了。

他刚好没修炼好绅士风度，所以不能淡定处理被拒绝的场面。

“等到了大学。”

菲林走过去，看着林岩道。

“你再看看，是否会遇到真正喜欢的人。我曾经认识了一个朋友，她告诉我，天地很广阔，人也是会变的，学生时期尤其是早恋是非常不稳定的，到了大学多半就会分手。”

“我拒绝你，某种程度是珍惜和你的友情。如果我们依然是朋友，是纯粹的朋友，将来也不会因为谈了恋爱分道扬镳而怪彼此。”

林岩起先还背对着菲林，等到她把这两段话说完。

少年转过身，看向菲林。

“对不起…”他开口道歉。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其实菲林比他成熟。

她对感情的态度，远比他更加认真。

因为当他只看到当下的情感涌动时，菲林却已经在看很久之后的将来。

她看问题不是看当下，今年，明年，是看整个人生，所以才愈发慎重。

有了这样一层对比的清明和理性后，林岩自然是生不起来气了。

只不过，他有些泄气。

“张宁，你是真狠。”

理性到狠。

那番话一说，让他连生气的立场都没有了，偏偏他心里还开始佩服菲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