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好手艺~”
来人身着一袭宝蓝花色锦袍，直接插到了队伍最前头。
这还没完。
后头又来了几个人，一群同样穿得花花绿绿的公子爷。
被围在中间穿着红色锦袍的很快上了前。
他并不排队，只是倚在了柜台边上，扇着他的花扇子。后面几个人照旧围在他身边。
众人的视线很快又从宝蓝色的瘦高个身上挪到他的身上。
有些人早就认出来了这群天天来插队的公子爷。
皇城脚下的公子爷，可不是他们这些寻常人能惹得起的。
在柜台前收银子的桂香说了并不管用。
因而这些天都是程念姝出声叫插队的瘦高个去后台排队的。
瘦高个听话倒是听话的，结果就是他在后头看着程念姝，这群公子爷在柜台边上站着不走，一群人一前一后天天上值似地过来瞧程念姝。
而且瘦高个下次过来还是照旧插队。
“每样点心来十份。”瘦高个说着就丢下了一两银子，“不用找了。”
他说着就看向了程念姝，等着她出来柔声地同自己说话。
可这次他很快就失策了，程念姝是放下了细筛出来了。
声音却是不如往日温柔。
“公子还是去后头排队吧。”
程念姝已经不准备继续忍下去了。
她难得冷脸，倒是叫瘦高个瞧得一怔。
然而还不待他继续说点什么程念姝就已经朝红衣花扇子走了过去。
瘦高个的脸色冷了下去。
众人的视线也跟随了过去。
见她过来，拿着花扇子的蔡逸不觉站直了些。
程念姝问他，“公子，我卖予你的点心，与旁人何异？”
蔡逸不明所以，望着她的水眸摇头：“无异。”
以往见过的那些江南女子难道是假冒的不成？
“价钱可比旁人高？”
他继续乖乖地摇头，“不高。”
程念姝倏地一笑，“那就怪了。”
蔡逸看着她的笑容，跟着问道，“哪里怪了？”
对啊，哪里怪了，众人在心里跟着问道。
程念姝的笑意立时收了，略勾了下唇角，“怎么，一份银钱，还想做两份使？”
哦……蔡逸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众人登时也睁大了眼。
蔡逸旋即掏出了一锭银子，放在了柜面上，他看着程念姝，又掏出了一锭。
程念姝笑着收下了第一个十两的银锭子，吩咐怜心同翠英将屋子里的点心端出来。
“太史饼、状元糕、雪饼、薄荷糕、绿豆糕，这几样公子有不用的吗？”
“娘子随意就好……”
他说着就将另一锭银子往前推了下。
程念姝并不理会他，而是帮着桂香她们将早已包好的点心放到了柜面上。
每份二十文到三十文不等，一个纸包里装了六份，将近八十包的点心瞬间堆满了柜面。
怎么能劳烦娘子动手呢，蔡逸立刻示意其他人上前去拿。
很快这群公子爷手上都拎满了点心。
程念姝一边吩咐桂香继续卖点心，一边对着蔡逸道，“东西拿好了，便该给旁人让道了。”
蔡逸笑着用扇子将余下的银子往前推了推，“娘子说笑了。”
“我哪里说笑了，买完了东西就该离开，”她说着就讥讽一笑，她看着队伍里被哥哥牵着的小孩，小孩朝她甜甜地一笑。
程念姝看向蔡逸又是一个讥笑，“这是垂髫小儿都知晓的道理吧……”
原来小娘子在这里等着呢，围观的人群中不乏有胆大附和的，“小娘子说得是！”
蔡逸不妨她突然翻脸，收了笑，“娘子方才可不是这个意思。”
“那我是什么意思？”
“你！”蔡逸回味了一下方觉被耍了。
“公子看见旁边的幌子了吗？”蔡逸面色不善地看了过去。
“我上头写了旁的字吗？”
蔡逸再次说不出话来，只被气得不轻，旁边的同伴也俱都改了脸色。
“公子给再多的银钱我都是不嫌少的。”
“只是你在这里只能得到同等份量的点心罢了。”
程念姝同样冷冷地瞪了回去，“还有，我瞧你年纪可不比我大，娘子我可受不起，”
旁人看不见的手心里出着汗，她又说道，“我看你还是叫我一声大姐吧！”
大姐！蔡逸的脸登时涨得通红，明明她是自称大姐，他却觉得自己被侮辱了！
他不住地摇着扇子，可是有些事做得却说不得，他辩不过只能不住地扇风给自己消气。
脸色难看得不行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带头的气焰都消了，余下的个别不长眼的只能低声嘟囔了一声“小娘子忒牙尖嘴利了些！”
可惜这些小话半点伤不着程念姝，她把蔡逸气得不行就回屋了。
再不走就算他脸皮够厚。
事实上，丢了这么大的脸蔡逸也待不下去了。
只是他还是在离开前丢下了一句：“我年十七！”
这群游手好闲的公子爷离开了众人才笑开了。
原来小娘子也是个不好惹的。
也有人为她担心，隔着柜台问里头的程念姝，“小娘子不怕失了这么个肥客？”
“惹恼了他，不怕他日后来找你的麻烦？”
肥客？姑且算作一个肥客吧，可她的铺子才开没多久，照这个势头下去日后的肥客还会少吗？
怎么，肥客都要这样留下来吗？
程念姝没再当面说些什么，她擦完了手就兀自拿起细筛筛起了米粉，“老丈多虑了，我也未必是好惹的。”
众人点点头，看了这会儿的热闹，瞧出来了。
程念姝从未想过离开京城也是因为在这里还有姨母姨父护着，她也不介意在旁人面前露出自己不好惹的一面。
短暂地耽搁了一会程念姝就又专心地投入到点心当中了。
波澜过后，没多久便到了午时。
怜心买了些菜，同桂香翠英三个人一同做了饭又留下了她们两个人的午饭后便同程念姝带着她们自己与程母的那份回家了。
回家同程母一道用了午膳，又歇到未正程念姝才再次同怜心出门去买晚间要用的菜。
——
未正的太阳还是有些大的，怜心赶着阿福，抬手遮了下刺眼的阳光，略有些后悔：“小姐，该给你带个帷帽出来的。”
“还好，带上帷帽有些不方便。”
……
“小姐，那群人会不会再来呢？”怜心没想过开铺子也成了一件危险的事情，在家的时候她没敢说，这会急得不行，“咱们怎么办呢？要不要先找裴姨父？”
虽然早早为他们备着的点心全卖完了，怜心却半点都不开心。
“不用。”程念姝不想一有事就去找姜傲凝她们，她们才搬出来，日后各种各样的事情想必也不会少，需要学会自己解决。
“可……”
“我们先自己想办法，实在解决不了的时候再去求助吧。”
怜心叹了口气，勉强答应道，“好吧……”
至于他们会不会再来程念姝不知道。
她垂眸看着脚下不断往后退去的路面，只是到底有些低落。
那么多轻浮浪荡的人围在外头，说不怕是假的，要占便宜的时候眼神甩也甩不掉，她不吃那一套的时候脸又变得比谁都快。
她的脆弱只会让对方更进一步。
撕破脸是唯一的选择，而且既然已经选择了撕破脸，除了彻底地撕破脸还有别的选择吗？
不彻底或者忍回去还是白费功夫，对方只会越来越过分。
不忍了……像现下这样，又要担心惹恼了被他们报复。
程念姝只是有些累。
外头的生活，原来是这样的……
她没忍住侧头靠在了怜心的背上。
“小姐？”
怜心转过头，却看不见她的脸。
“怜心……”
程念姝有一瞬的迷茫，路该怎么走呢？
她好像没有自己想的那般强大，这段时间的疲惫一股脑地朝她涌了过来。
怜心将驴车停了下来，“小姐，你要不要回去歇会？”
“我自己去肉铺就好了。”
程念姝摇了摇头，……“走吧，过会儿就好了。”
怜心只得加快了速度。
打完酒去肉铺买了羊肉猪肉，再去请人现宰了一只鸡一只鸭，又去卖鱼的摊贩那里买了两条鱼。
最后才去找新鲜的蔬菜。
只是两个人到底是疏忽了，这会儿的菜贩子好似都已经收了摊回家了。
这么大的太阳也没有人愿意摆在外头，再新鲜的蔬菜也只会被晒蔫了。
转了一圈后怜心最终还是决定将程念姝放在了一家书肆门口自己出去买菜：“小姐，太晒了，我先去里头的巷子里找找，你到里头等我。”
“嗯。”
程念姝没再拒绝。她再坐上面阿福也会累的。
怜心很快就拐进了巷子。
怜心离开后，程念姝也进了书肆。
……
书肆里这会也没什么人，一进门就能瞧见掌柜的在柜台后面打瞌睡，他听到程念姝进来的脚步声也只是闭着眼说了声叫她随意看就继续打瞌睡了。
也有些日子没看书了，程念姝便走到书柜前面挑了起来，打算带几本书回去。
然而手上方捧了一本她就不觉地看了进去。
午后的书肆太静谧了，时间不知不觉间便过去了许久。
程念姝还是被掌柜打雷一样的鼾声惊醒的时候才察觉到自己看了许久的。
她拿着手上的这本去挑下一本。
阳光斜斜地落在一排排书脊上，她的手指刚搭上书脊便听到了车轮的辚辚声与阵阵马蹄声。
……
护国寺的樱花开得太盛大了，宋卿落不觉间便赏久了些，好在宋星落提议可以在寺里用了午膳再回来。
一行人便在护国寺用了午膳才回来。
程念姝转身的时候见到的便是宋卿落从裴珩的马车上下来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