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但出乎意料的是,比饶新夏更早开口的,是自己的女儿。
姿态优雅的Omega,有着一双和她很相似的眼睛。
但此刻那眸中的决然,和清冷至凛冽的声线,却恍惚让她有些陌生。
“我不想那么早结婚。”
贝母眯起了眼,笑了下:“为什么?”
“我不希望我和饶新夏未来的人生,过多被联结左右,我想要更独立地,做我人生的选择。”
轻微的吐息间,世故老练的政治家反问她:“你所谓的人生选择,是什么呢?”
她看着自己的女儿,听她用与记忆里相似的神态,说出似曾听闻的话语。
“我要成为能被称之伟大的钢琴家,我要追逐自己希望得到的名誉和荣光,我想成为导师那样的人,我想要和她站在同一个舞台上,与她并肩演奏。我会在未来的几十年里,追赶她、超越她,在被历史铭刻的记录里,写下我自己的名字。”
“母亲,人生几十年,我不希望自己只是匆匆走过,也不希望作为谁的附庸而存在。我有自己想要实现的目标,想要达成的愿望。我必须清醒地选择自己要走的路,而不是陪在谁的身边,去走她选择的路。”
星眸涌动,是昼夜轮转的曙光。
人在某个阶段,总会对自由的未来产生向往。
但只有对生活一直抱有热情和期待的人,只有未曾被困苦和难堪打败过的幸运儿,能够拥有这样的眼神。
对自己的选择,深信不疑的眼神。
可是贝阮,你还太年轻,有很多事情,没有经历过就不会明白。
你所描述那样的人生,的确很璀璨,也够自由。
然而你喜欢上的,是一个骨子里比你还要渴望自由的人。
你如今这番话,自然有少年意气在其中,可又有多少,是被环境所影响呢。
在你实现愿望,荣光加身,站在峰顶之时,你想要的未来,又会否有所改变呢?
贝母端起茶,饮了一口,目光轻移到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的那个人。
“饶新夏,你的想法呢?”
茶杯应声落入磁碟,水纹微微滉漾,似微风拂动的湖面。
温润的眸光从恋人身上收回,被点到名的人深吸了口气,慢慢露出个浅淡的笑容。
“听说您后天,要带贝阮去参加张议员的生日宴会?”
饶新夏问了个似乎岔开话题的问题,但贝母眼里的笑意却更深了。
“我都还没有和贝阮说呢,你是怎么知道的?”
“张议员家的小儿子凑巧和我们是同个航班,我和他在飞机上聊了一会。”
“原来如此,你们见过面了。如何?”
饶新夏微微弯了下唇角:“文质彬彬,一表人才,难怪张议员更喜欢小儿子。”
她垂眸看了眼面前的点心,把点缀着粉红水果的蛋糕端到贝阮那边。
“只是,贝阮不喜欢猕猴桃,她更喜欢草莓。伯母您似乎不是很了解自己女儿的喜好。”
实际上,贝阮在家中用餐本就不多,饭后甜品更是浅尝辄止,多年来竟都没有被发现过这类偏好。
目光在那盘甜点上停留片刻,贝母没有在意的她的‘直言不讳’,只是好奇问道:“你们真的只是在飞机上偶遇么?”
清润的眼眸里缓缓漫上一层幽暗的潮水,饶新夏微微摇头。
“他是碰巧,我不是。”
“是你母亲告诉你的?”
饶新夏笑道:“您为什么会这样想?刚入秋的时候,您就嘱咐过贝阮必须在明天之前回国。我想了很久,非年非节,到底是什么事情,必须卡着点要回来呢?总不至于,是贝家有过圣诞节的传统吧,这可有点不太政治正确。”
“一定需要贝阮回来的场合,按照我们国家的礼俗,无非生庆死祭,人情往来。可我的Omega对此一直情绪不太好的样子,看来不是什么让人开心的事情。”
“我虽然人在国外,也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张议员所在的党派,今年秋天刚刚进行了内部选举,就现状来看,张议员变成张主席是没什么疑问的事情。这次生日宴会,大概也是要为明天的最终结果庆功吧。所以……规模这么逾矩,也惊动了不少人呢。”
她笑了笑,数了数时间:“伯母,九月换选,十二月出结果,张议员的生日,正好是在后天圣诞节当日。很巧呢,您给我们选了个刚好赶得及的期限。所以,我特地和新认识的朋友确认了下,他知道贝阮和她同一个航班回去,也挺吃惊呢。”
唇边的弧度微微扯平。
“只不过,飞机上贝阮‘一直在休息’,他非常识礼没有来打扰。后天的宴会,大概也会一直恪守规矩,保持礼貌的距离吧。”
如果对方要乖巧听从父母安排,自己只好在下次的足球赛上,好好和他的男朋友聊一聊了。
不过有胆在国外私定终身的人,怎么也不能是个毫无主见的家伙吧。
一口气讲了太多话,饶新夏喝了口茶润嗓子。
贝母勾起一丝笑,眼中露出赞扬之色。
Alpha对自己Omega的保护欲,不管等级高低,都是刻在基因里的。
何况是年轻人,谁能耐得住这样的挑衅呢?
只是这做事做绝,还能退路留够的手段,可真是像足了阿晛。
“当然了,之所以会注意到这些,还是因为贝阮从那通电话之后就不是很开心。所以我猜到了,您会在回来后和我们聊些什么。”
她侧过头望向正看着自己的Omega,给了对方一个安抚的眼神。
“因此,关于您之前的问题……”
她的神态太淡然,让贝阮不自觉心慌起来。
“饶新夏!”
被低声叫着名字的Alpha缓缓站起身,挺直的脊背像是屹立万年的雪峰,冷峻又孤傲。
她背起一只手,微微向自己的Omega倾身,伸出了摊开的掌心。
“贝阮。”她轻声邀请对方。
心神颤动的Omega微微湿润了眼眶,浸着薄红的眸子有些无措地望向她。
温润的眼眸里有山海不移的坚韧,她对她伸出手,许诺的是至死不渝的忠贞。
可面对这样深情的饶新夏,贝阮却没有办法坦然回应。
她本该主动拒绝母亲,本该坚持自己的选择,她应该让饶新夏去找到心里的答案,而不是在这样的心机算计下,为了她而退让。
可对方耐心而平静地等候着她,连眼里的眸光都没有晃动,坚定而沉稳,似被定格永恒的水波,熠熠发光,温柔明亮。
她望进那片湖里,亲眼看到了对方直白袒露的真心。
‘你真的,不会后悔么?’
清澈的眸光里只有温柔的笑意,饶新夏微微对她点了下头。
贝阮缓缓抬起左手,却止不住地颤抖。
Alpha温和地等待着,没有一丝急躁,她像沙漠中的绿洲,等待恰逢其时的甘霖,哪怕被荒芜包围侵蚀,也洋溢着生命的绿意。
贝阮就是她想要等候的命中注定。
指尖轻轻搭落对方的掌心,Alpha温柔但坚定地握住她的手,微微用力,将人带起。
面对那位已经心中了然,眼含笑意的长辈,饶新夏也露出一个淡然的微笑。
“伯母。贝阮是我的Omega,也会是我的妻子。我们承诺,在毕业后会一起认真考虑结婚的事情。所以,请您让她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和伴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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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里,暖烛的暧昧香气燃烧间混入每一寸空气,但Omega混着琥珀与百合气息的信息素,却更让人心神恍然。
饶新夏轻阖眼眸,任着埋在颈间的人,在细嫩的肌肤上留下带着酥麻的痕迹。
脑子里恍惚得厉害,眼前的景象模糊又朦胧,似乎有星辰闪烁,又似乎是暗暗寂夜。
肩上突然蜿蜒过一道湿痕,Alpha倏然回了神,抱紧趴在自己身上的Omega,低声安抚。
“贝阮,别哭了,明天要是眼睛肿了,被人看到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她弯了下嘴角,揉了揉对方的发,轻声道:“可明明被欺负的人是我啊,我都还没有哭呢。”
埋着头的人撑起身子,哑着声音:“你哭什么哭,下午我们怎么说的,你明知道我母亲是来逼婚的,还兴冲冲往里跳。你那么能,之前愁什么呢。”
饶新夏无辜道:“那她要带你去相亲哎,你知道我们Alpha最受不了这个,用这种激将法,比守株待兔还准。”
“呵……”贝阮被这回答气到无语,“她要介绍,难道我不会回绝么?要你逞什么能啊,你这个思想就有问题。”
“是是是,我思想有问题,我Alpha主义。”
饶新夏果断认错,但话题一转:“可催婚这个事,起了头就收不住的,相亲对象有一就有二,跟草履虫似的,至于催婚的长辈,她们会和复读机一样,反反复复在耳边念叨,就像河里的鸭子。”
听这人振振有词的话语,贝阮不禁笑了:“你人在国外,她还能有时间天天和你打电话么?”
“对哦。”Alpha装模作样道:“都怪周季然误导我,让我错误判断催婚的严重性。”
“你可真会甩锅啊。”
贝阮撑累了,感叹着又重新趴回了胸口。
被几乎压了半个体重的人憋着笑问:“你可真会享受啊,你这样趴着我喘气都困难。”
“哦?是么。”
纤长的手指从身侧向上流连,慢慢落到敏感脆弱之处。
“……别。”
“不是指责我只会享受么?”
“没有……”
“没有什么?刚刚没有享受到么?”
被熟悉的感觉填满,身下的Alpha难耐地吸着气:“不是,你还要不要睡觉了?”
“相亲在后天,明天又没什么事情。”贝阮嘴上调侃着,手上力道却重了几分。
“嗯唔,太深……”
另一只手缓缓覆住对方攥皱了床单的手,俯在对方耳边亲吻着,慢慢和对方五指交握。
“贝阮……贝阮,轻一点。”
耳边是饶新夏压抑的嗓音,信息素里的焦渴不断蔓延,又混着某种树木湿润清新的气息。
她的脑子里想要顺应对方的请求,身体却控制不住想要更多占有的欲望。
如此柔软、深情,愿意让她完全掌控的Alpha……
要如何忍得住,不去和她产生更深的联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