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们无事,李大头也是放心了。白日南芝说要去县衙后,便一直到现在都未回去。他到县衙一问,这才知道,是段从星忘了派人通知他。
如今,他也是不放心这才出来寻人。却看到二人这般亲昵的一幕。
李大头有些无奈地背过身去,不敢再看。
他闷声问段从星:“大人家中可有姬妾?”
“什么?”段从星一瞬间没回过神。
“大人弱冠之年,你们府上没有那种侍候的人?”李大头也不懂得那些,只是这几天跟李二他们琢磨出来的。
有钱人成家更早,十四五岁,便已有人侍候,到了成年娶妻,原先侍候的人便都会抬起来,当小妾。
他们有钱,想养多少小妾便养多少。
“啊?”段从星还是有些不明白,他看向这面露难色的老人,不解反问,“主子跟南芝这事,主子没有小妾怎么了?”
没有?一听这话,李大头心中稍微安,随即想到什么,心脏再次悬到嗓子眼。
“没有小妾,那有没有正妻啊?”他当即再问。
“你觉得呢。”段从星回头鄙夷地看了眼自家主子,也不知他是怎样做到的,京中无贵女愿嫁。
还不如他,若非他有心仪之人,段府前几年,门槛险些被说媒之人踏平。
。
待南芝二人终于走到官学门口,发现李叔也在,他此刻面色不太好,一张脸沉着浓浓的阴沉气息。
“怎么了?”南芝赶忙过去宽慰。
“没事。”李叔闷声开口。段从星早吩咐他不能表现出一点知情的模样,但他就不是个藏的住事的。
什么最少能当个侧妃,不也不是正妻。一想到以后会有人压着她一头,给她眼色看,让她受委屈。
他就不愿在这县衙再待下去了,他应该去旁的地方谋生,去当佃农,都好过带南芝一道入了火坑。
“何事?”东方潜睨了段从星一眼。一个沉闷,一个面上笑意怎样都掩盖不住。
“没事没事。”段从星嬉笑着摇头。
“说。”
被这一威胁,怕留不住银钱,段从星面上笑容逐渐消失,幽怨地瞪了李大头一眼。
都怪他,面上藏不住事。
南芝也注意到了二人的诧异,她走近李叔,细声关切:“叔在想什么事,可一定不能瞒着我,我又没别的亲人,只有叔一人。”
离得近了,她身上隐隐的酒味传入他鼻间,刚刚动容的面上再次挂上一丝恼怒。
李大头抬眸瞪了段从星一眼,二人异口同声:“没事。”
“夜色深了,回去吧。”
路上,感受着李叔的低气压,南芝面上疑惑更盛。
“可是因为我夜归惹叔担心了?”
李大头摇头。
“那是因为什么?”
“你何时喝的酒?”
“官学文会,同马院长喝了一杯。”
李大头面色这才缓和了些,不是因为出去同他夜酌,也不会酒后乱那什么。那就好那就好。
他问南芝:“你觉得县令大人怎样?”
“温雅随和,待人亲切,叔为何这般问?”
“别说这些文绉绉的没用东西,叔只问你,他值不值得托付终身?”
南芝面上一红,不知道李叔为何突然问这个。
想起东方潜说的话,南芝心下隐隐动摇,不多的时间里,是否要尝尝情爱的甜?
南芝不知道,她还未想好如何应对京城那边的麻烦。
“叔莫要乱想,今日我们都是办公事,可没你想的那些事。”
亲眼看见那啥场面的老父亲啪嗒一声,心碎了。
。
早朝之上,东方昭斜睨了那形容嚣张的肃王一眼。
她手上正拿着那份他同东方代的往来书信的证据。她好整以暇,想看她这位皇叔这次打算为她带来怎样的麻烦事。
便听肃王站出队列,表情张扬地环顾过身后百官,朗声禀报了近日怀南县发生的大事。
东方昭只淡淡瞥了身旁大太监一眼,果然,他们的消息来源快的很。听他说起懿王生死不明,东方昭面上难免带上了些许忧虑。
这点落入肃王眼中,更是觉得她是慌乱了。他更是嚣张扬眸看了眼周围朝臣,朗声开口:“众多同僚们没听说过吗,懿王在怀南那儿,为了个女子奋不顾身,现在人还未寻到呢!”
当听东方代说起是他亲手杀了懿王时,他虽惊讶,却也忍不住窃喜。朝臣哪个不认为,东方昭这位置是从何而来,既然那个拱手让位之人已死,那他们要回属于自己的位置,不是理所应当。
“皇叔这是何意?”东方昭冷声询问。
“陛下难道不知道?”肃王嘴角些微上扬,昂首直视着她,丝毫不将她的威胁放在眼中,“消息都在京城传遍了,陛下不可学懿王感情用事才是。”
“皇叔这话说的,倒是提醒朕了,这东宫教育的弊端竟被皇叔给瞧出来了,朕改日自会整改,劳烦皇叔在早朝之上多提这一嘴。”东方昭面无表情看着底下一个个垂着头颅,却不时将眼神往上瞟的一个个朝臣,不由得冷笑。她不动声色朝底下那穿着绯色衣袍的女官使了个眼色。
那女官当即会意上前:“怀南地远,具体消息未曾可知,诸位大人切莫过多揣测为好。”她顶着众多视线,向龙位上的女子以及底下众人告知了一个重大消息。
“诸位同僚可还记得京城城郊富贵庄那位?”
眼看底下有人当即垂头不语,东方昭冷哼一声便让女官继续往下说。
女官清了清嗓子,冷声回禀:“诸位大人都曾听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话,可富贵庄的这位,听说近日又抬出去了几具女尸。”
“是吗?”女帝冷笑,看向面上仍旧跋扈张扬的肃王,轻声询问,“皇叔可还记得?朕记得,当初便是皇叔你说老三行止端正,是那些女子之祸。如今,那富贵庄,哪来的女子?是皇叔安排的?”
当年,东方昭是想直接处死东方代,可惜,她这位好皇叔,以先皇尸骨未寒,不忍见他们骨肉相残为由,将人保了下来。
“死几个丫鬟而已,陛下,依臣之见,是宋大人还未放下当年之事吧。”肃王面色不变。
“是吗?”东方昭朝大太监使了个眼色,大太监当即领命,上前接过她手上的奏疏。
当他将奏疏递到肃王手上时,明显看到肃王面上闪过一抹杀意。
……
翌日,南芝被李叔那莫名担忧的神色整得有些烦闷,叹了口气,正要破罐子破摔往后院走去之际,听得县衙外传来几声吵闹声。
出去一看,来的是一男一女,男的约莫三十出头,一身精致锦衣,他满是横肉面上尽是悲愤,正扭打推搡着另一个女子,口中喝骂着诸如“杀人犯”、“杀人偿命”的字眼。
若是有人上前阻拦几句,便会被他也一道破口大骂,说他们也是杀人犯的同谋,都是图谋他家家产。
被他扭打推搡到县衙的门口的女子比之稍微年长一些,生得不说貌美,也是端庄娴雅。只是如今被那男子推搡倒地,看着面上青肿,发髻散乱,略显狼狈,看样子这一路应该没少挨他的打。
那汉子抬手揪住妇人的发髻,作势就要再打,南芝见状赶忙上前阻拦。
“县衙门口伤人行凶,好大的胆子!”
“这人毒杀了我姐姐,我为姐报仇,就是打死她又怎样?”男子丝毫不觉自己有错,抬脚又想往妇人身上踹去,却被跟在南芝身后走出的李大头等人拿着杀威棒拦开。
听那汉子之言,他姓周,叫周松,他姐周香是丁家的二房。
这个被他扭打的女人名为方氏是丁家长房。
李大头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解问身旁南芝:“不是,他姐是妾,这人是正室,怎还得遭他这样对待,他家男人呢?”
南芝同样心中疑虑,她看向大堂后门,已经差段从星去请大人起身了,不知他这回会不会再起性子。
“就是她害死了我姐,因为我姐生出了男婴,而她只有一个赔钱货。”周松振振有词。
那周松只顾着宣泄怒气,浑然不知将事情缘由说清楚。倒是那女子强撑着身躯的疼痛,娓娓将事情经过道来。
她是丁家大房,因为生不出儿子,丈夫前年多娶了一门亲,就是周香。也是这男子的姐姐。
听到这,李大头心中更疑惑了,他不禁开口问周松:“这方氏跟你都不是一家,她怎样贪图你家家产啊?”
周松一噎,当即又恶狠狠道:“我侄子的家产,她就是见我姐生了儿子着急了,这才毒杀我姐!”
南芝摆摆手让他先闭嘴,她要先听一下事情始末。
有她宽慰,那女子继续道,她丈夫年前病重死了,婆婆也因为悲痛重病瘫倒在床。而她带着小女儿,靠着丈夫留下的田宅和一家铺面,她懂些经营,倒也能维持家用。
“那他是怎样一回事?”南芝指的自然是周松。
“他是周妹妹的亲胞弟,以往夫君在世时,家中宽裕也会多帮衬他一些,可是如今家中实在艰难,丁家只剩我们三个女子,和两个小孩,实在没有多余的财力……”
“你扯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我周松是找我姐姐要钱,又不是找你要,你在这装什么……”周松说着忽然停下,瞪大眼眸看向她,恶声道,“好啊,原来你是因为我姐帮衬我这才杀了她!”
他环视周围众人,面上凶狠当即敛去,换上悲恸神色:“大老爷明鉴,就是她杀了我姐,她好恶毒一妇人!”
“我没有杀周妹妹,今早那碗汤水也是她自己端来,我也不知为何会……”方芝兰话未说完,再次被他打断。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姐想害死自己?你看看你这话在场之人可有一个愿意相信?”
他接连几次打断方芝兰说话,南芝有些厌烦。她站起身,对几人道:“既然是今早的事,先去找扈仵作,去丁家验尸。”
随后她冷眼瞥了周松一眼,眼底是掩盖不住的厌烦:“公堂喧哗,成何体统。”
不管这方芝兰是否杀人,他图谋丁家家产一事,倒是不曾掩盖半分。
“就是,成何体统!”段从星朗声附和。他大踏步走出来,朝南芝点头致意。
南芝有些吃惊,大人今日竟然不赖床了,真是稀罕。
恰好这时东方潜从门外走入,他在公堂之上坐好,朝南芝招了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
南芝上前,将记载的事情经过将他说明。
东方潜瞥了公堂下二人一眼,又看向南芝,小声问到:“南芝不着急去找那周香亡魂?”
“大人,早上的事……”南芝恍然,她竟先入为主,忽略了底下二人身上都缠有怨念一事。若这怨魂不是周香,也可能是另一个目睹一切的飘荡游魂。
“便是为这亡魂,我们二人也得前去一趟。”东方潜再次小声开口。
知他打的什么主意,南芝也想亲自去问问乡邻丁家的情况,她颔首应下。
二人一拍即合,往丁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