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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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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静谧中,却听那人深吸了一口气,似乎要再说些什么。

哪知就在此时,忽有一阵急匆匆的脚步临近。

明熙挪眼看去,只见是那狗皇帝的贴身宦官高寿。

“陛下……”

欲哭无泪的高总管已经把头低得不能再低,小心翼翼的来到二人不远处,又小心禀报道,“启禀陛下,御史大夫与户部尚书在御书房外求见。”

明熙一顿,暂且压下动手的想法。

却见那狗皇帝对她道,“朕先回去,明日再来见你,你早些歇息。”

便往回走去。

高寿赶紧跟上,不住在心里叫苦——

老天爷呦,陛下好不容易有了动心的人儿,难得相处一会儿,这二位大人偏要此时过来,又有要事要奏禀,害得他也要来讨嫌。

但愿陛下不要怪罪,阿弥陀佛!

话说回来,果然动了心的人就是不同啊,试想陛下从前那般寡言少语,方才竟那般温柔的,叫姑娘早点回去歇息,还说明日再来相见……

还真是应了那句“英雄难过美人关”,嘿嘿!

他正兀自想入非非,不曾想前头的君王忽然停下了脚步,回头问道,“浣衣局那个欺负她的……”

高寿一愣,赶忙停步回道,“回陛下,那女子叫翠娥。”

好险好险,幸亏没有跟得太近,否则岂不要撞到君王身上?

却见君王又道,“还有那个管事,一并撵到幽庭去。”

高寿赶紧应是。

啧,敢欺负陛下中意的姑娘,真是活该他们倒霉!

……

暮色四合之际,明熙也出了御花园。

自萧元彻走后,她也冷静了一些。

对方毕竟是这北周的君主,而她可是敌国公主,关系重大,若发现她有任何不对,他应该立刻把她抓起来拷打才是。

眼看到现在也没动静,方才应是她想多了。

但总也还是觉得那狗皇帝有些奇怪……

这几日还是小心些好。

甬道上偶有宫人走过,日头落山后,风还是有些凉。

明熙又回想起方才那兄妹俩的模样,思绪不由飘远了些。

她曾经,也有一个哥哥。

母后体弱,生下她没几年就走了,而一心修道的父皇与谁都不亲近,诺大的宫廷,只有同胞的哥哥与她相依为命。

哥哥虽然只大她五岁,却总像个大人一样护着她,她害怕打雷,哥哥就将她揽在怀中,用厚厚的手掌捂住她的耳朵;她做噩梦不敢睡,常常赤脚爬到哥哥的床上,听哥哥整夜整夜的给她讲故事……

明明如同昨日之事,可转眼间,他已经不在了……

忍不住眼眶有些湿润,所幸她还记得身在何处,遂强迫自己敛住情绪,待夜风吹干双眼,平静的回到了寿安宫的值房。

不料到了夜里,她又做起了梦——

时空回到了许多年前,她还是个脸蛋圆圆的六岁小丫头。

不知是哪一处水草丰茂的山坡,哥哥驾着羊车带她在草地上转圈。

原本是极好玩的事,可不知拉车的羊们为何发了脾气,将她与哥哥从车上抖落在地。

有厚厚的草垫在她身下,倒也没摔疼,但要紧的是那几只暴脾气的羊又冲撞了一旁的马匹,马匹受惊扬蹄,眼看就要落在她的身上。

关键时刻,有个身影扑了过来,她在对方怀中滚了一圈,再定睛时,已经离开马蹄之下。

胖胖的哥哥艰难的冲过来叫她阿囡,宫人们也都围了上来,查看她是否受伤,她奋力从人群中抬头寻找,想看看救她的是谁,只见到一位身姿挺拔的少年郎往远处走了。

其身量比哥哥还要高一些,从容的脚步中带着一股桀骜,与她憨厚的哥哥也截然不同。

……

“起了,起了,都快起了!”

耳边响起催促声,梦境戛然而止,明熙睁开了眼。

故国与哥哥都已不在,而她身在北周寿安宫的值房。

今日乃是北周的花朝节,要早起准备了。

她遂跟着众人起床穿衣,心间却又忍不住回忆方才的梦。

大抵昨天傍晚想起哥哥,所以梦见了哥哥。

但救她的那个少年又是怎么回事?

那梦境真实的就仿佛曾发生过的一样,但脑海里分明没有记忆。

怎么会无端做这样的梦?

…………

天气晴好,和风微醺。

巳时才至,参加花朝宴的众宾客已经入了宫。

御花园中早已设好了祭坛,雕花的金丝楠木方桌之上悬挂着一副工笔绘就的花神像,下铺五彩丝线绣成的百花图,桌上置着莲花铜香鼎,亭台廊檐下处处悬挂着用素绢剪成的百花。

但最引人目光的,还属祭台旁由上百盆花草摆成的花阵,各式各样的花姹紫嫣红一片,犹如海洋。

吉时一到,太后着华服率众女向祭坛行三献礼,又有女官在旁诵读《祭花文》,向花神祝祷,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站在一众宫人中的明熙头一次目睹这北国宫廷的花朝节仪式,不由感叹两国的风气果然很是不同。

若是在建业,花朝节这日女子们可任意着装出门宴饮,饮酒赏花行乐,只图开心随性。

而北人却能将任何节日过得都庄重肃穆,与家国大计相连。

不过,今日还是与往常有所不同。

祭坛旁的溪边已经设好了桌椅,待到祭礼结束,众人便可以入座,边赏花边宴饮。

眼看祝祷完毕,众人将要入座之际,一旁传来了响亮的通传声——

“御驾到……”

众宾客纷纷跪地行礼,很快便见身着龙袍的年轻君王来到了近前。

“今日逢花朝盛会,朕来向花神进香,诸位不必多礼,平身罢。”

语毕,御花园内又响起一片谢恩声。

明熙随众人一道立起身来,只见一众悉心装扮的贵女们已经纷纷红了脸。

昨夜听值房里的宫女们说过,往年这人原本从不参加花朝祭祀,但因今年太后提前送了懿旨去请,他果然就来了。

由此可见,给花神敬香不过是个借口,来相看后宫人选才是真。

众人纷纷入座,又有人开口道,“今日逢佳节,天公也作美,陛下一来,叫花儿都更好看了。”

明熙知道,那是先帝妃嫔之一的淑太妃,与太后年纪差不多,却很会保养,四十来岁的年纪,依旧风韵犹存。

单单她来寿安宫这四日,就见这淑太妃去看了太后三次,不知道的还当这两位有多姐妹情深。

只见淑太妃说完这话,诸位妙龄女子面上再度染粉,果然是人比花娇。

各类点心香茗已经上了桌,又见太后的妯娌端王妃道,“说起来,今年的祭礼比往年都好,可见尚宫局与太常寺都是用了心的。”

闻言胡尚宫忙在旁垂首,以示谦逊。

太后却笑道,“不全是他们的功劳,今年这仪式可是借了不少力。单说这副花神像,便是出自永安公府的。”

这话一出,众人都一脸惊讶。

纪王妃道,“从前竟未听说永安公还有这等画工,太后若是不说,我还以为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太后又笑道,“哀家可没说是永安公自己画的。画画的人,就在席间。”

众人愈发好奇起来,纪王妃也忙在宴间找寻,“是谁?”

却见有一妙龄少女起身道,“启禀王妃,这画乃是小女拙作。”

太后便为众人介绍道,“这是永安公的长女,舒月。”

胡尚宫也忙跟着补充道,“不只是花神像,方才的《祭花神文》也是出自温姑娘之手。”

立时一片赞叹声响起,纪王妃道,“怪道听着今年的祭文与往年也不同。温姑娘画文双绝,真是难得的才女。”

一旁瞧热闹的明熙也深以为然。

方才听女官诵读时,她便直觉那祭文温润流畅,与那些男子们刻意追求生僻华丽辞藻截然不同。

此时随着众人的目光看去,只见那温姑娘生得周正端庄,一身文气。

能被太后如此赏识,想来应是皇后人选。

思及此,她不由又悄悄瞅了瞅那萧狗贼,却见其正慢条斯理的端起茶杯,又慢条斯理的饮了一口,而后又慢条斯理的将茶杯放下,竟并未看那姑娘一眼。

呵,这狗皇帝,这样好的姑娘都看不上?

也好,省得连累人家做寡妇。

明熙重又将目光投回宴间,却见接受了一番夸赞后,太后叫那位温姑娘坐了回去。

又有一个坐于萧元彻左手边的妇人开口道,“除过画与祭文,诸位难道就没闻出来,今儿的香也与往年不同?”

经过上回的上元宴,明熙也已经知道这是北周的大长公主萧应澜,即狗皇帝的姑姑。

如上回一样,对方还是一身的金银珠宝,装扮十分惹眼。

又有人附和道,“这香味闻起来似花香,却又不失厚重,的确与从前不同。”

太后也道,“听说是晋阳侯府进献的香,叫什么来着?”

立时又有一妙龄女子站了起来道,“启禀太后娘娘,此香名唤“觅春”,乃是用牡丹,芍药,蔷薇,睦荆,凌霄等十余种花粉与香料制作而成。”

晋阳侯?

明熙想了起来,那大长公主的夫家就是晋阳侯府,看来这位美人是大长公主的亲戚。

果然,就见大长公主又张口介绍,“诸位今日可是有福,此香乃是宜兰亲手制作,别处可是闻不着的。”

原来还是位会制香的美人。

观其眉眼,也是清雅妍丽,就算做不成皇后,封为贵妃也不错。

明熙又瞥了眼某人,却见那狗皇帝又从碟中拿起一块梨花酥细嚼慢咽起来,脸上依旧神色淡淡,一句话也不说。

连叫那姑娘入座,也是太后下的令。

见此情景,坐在太后右侧的淑太妃又开口道,“今日还真是人才济济,不知大家觉得那幅百花图绣得如何?那可是玉瑶一针一线亲手绣出来的。”

明熙便知道了,这位淑太妃怕不是也有适龄的亲戚。

果然,随她话音落下,众人都向一位长相娇媚的粉衣姑娘投去目光,并纷纷表示赞叹。

那位姑娘也忙起身表示谦虚,掩唇微笑间,宛如枝头上的桃花,十分醉人。

但再去瞧那萧狗贼,一双丹凤眼里依旧古井无波。

明熙不由在心里皱眉,这怕不是个油盐不进的石头人?又或是根本不喜欢女子?

也好,待她杀了对方,也算救了这些姑娘了。

正暗自琢磨着,却见那位纪王妃又开口道,“说起来,宫里今年的花也比往年要好看些,尤其神像下的这几盆茶花,粉的绿的,黄的还有紫的,名儿也都这么好听,真是叫人惊艳!”

近前的好几位贵妇都跟着点头,“今年的花的确是好,谁不知道茶花难养,今日竟能一下见到这么多品种颜色,且每样都如此好看,咱们真是有眼福了。”

“兰花也好,从前常见墨兰蕙兰,这种花型的竟是头次见。却不知叫什么名字?”

太后主动为众人解惑道,“这两盆兰花,一盆叫蝶衣九晚,一盆叫素冠荷鼎。”

立时又引来一片马屁声——

“这名字都这么好听,简直就是天上仙物。”

“还是太后娘娘会养,咱们这些粗人,哪里能养出来这样好的花?”

太后被哄得呵呵直笑,“哀家哪里会养?这都是她们司苑局的功劳罢了。有你们如此夸奖,看来今次司苑局的活计做的确实不错,该赏。”

话音落下,那萧狗贼也开口道,“母后所言甚是,来人,赐赏。”

一旁侍立的高寿赶忙应是,捧了只箱子站上前来。

紧接着,便见徐掌事喜滋滋的走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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