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寺的夜雨把梵钟声织成铁灰色的网,陆长空握着《龙雀谱》的手背青筋暴起。子时的更漏将尽时,檐角铜铃突然齐喑,他望着雨中那道素白身影,腰间鎏金流苏正在风里开出破碎的花。
"漠北的星图可映得出归途?"假沈青崖转身时,发间桃木簪闪过暗红纹路。陆长空瞳孔微缩——真正的天山弟子绝不会用浸过血煞的沉阴木。
刀锋破雨的刹那,他故意让左肩撞向对方剑尖。血珠溅在"沈青崖"腕间,本该浮现的赤蝎蛊纹竟化作青烟。"赫连朔。"陆长空冷笑,弯刀突然折返挑开人皮面具,"二十年前你用这招害死我母亲时,可想过会败在同一式'月移花影'?"
暴雨中传来金戈相击之声,十二名西戎死士从经幡后涌出。赫连朔抹去脸上残破的面皮,露出左眼狰狞的灼痕:"好师侄不妨猜猜,你那心上人此刻是在狼穴还是蛇窟?"他甩出个染血的鲛绡袋,里面滚出半枚鎏金流苏——正是沈青崖束发的样式。
陆长空劈碎第三把弯刀时,后心突然贴上温软身躯。沈青崖的银丝缠住他手腕,带着他划出七星步:"东南巽位,踏我三年前的影子。"她声音裹着病气,指节却稳如执针。
赫连朔的透骨钉追着他们没入后山冰洞,洞壁上千年寒冰映出重重鬼影。沈青崖突然咳出口黑血,溅在冰面上凝成诡异的曼陀罗:"《龙雀谱》第七页......"话音未落,陆长空已撕开锦囊,羊皮卷轴上的漠北图腾遇血苏醒,化作金线没入冰壁。
冰洞轰然震动,十二尊青铜侍女像破冰而出。赫连朔狂笑着斩断钟乳石:"师妹可知这机关阵是用谁的尸骨做的阵眼?"沈青崖抚过侍女像眉心的朱砂痣,突然想起师父密室那具没有铭文的冰棺——棺中女子额间也缀着这样的红痕。
"走水!"她将陆长空推向下坠的断龙石,反身迎向赫连朔的剑锋。鎏金流苏在缠斗中寸寸断裂,最后一缕金线缠住他咽喉时,冰棺突然炸裂。飞溅的冰碴中,沈青崖看清棺内女子与自己七分相似的面容,她心口插着的正是陆长空刀柄缺失的那枚铜铃。
"娘亲......"陆长空的嘶吼震落洞顶积雪。赫连朔趁机挑飞沈青崖的桃木发簪,乌发如瀑散开的刹那,二十支透骨钉破空而来。她本能地护住心脉,却见陆长空扑向冰棺的背影。
第一根透骨钉穿透肩胛时,沈青崖忽然笑了。她捏碎藏在舌底的梵文玉坠,翡翠碎片割破指尖,以血为引画出师父禁用的"逆星阵"。冰洞瞬间被血色笼罩,赫连朔的惨叫声中,十二尊侍女像突然转身,将透骨钉尽数奉还。
陆长空回头时,只见沈青崖倒在冰棺旁,白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青丝。她染血的指尖抚过棺中铜铃,铃身梵文渐渐浮现——正是他幼时在母亲膝下学过的童谣。
"原来你早就......"他抱起轻如落雪的人,却发现她腕间系着截褪色的流苏。那是三年前扬州雨夜,被他斩断的旧穗。
洞外忽传《折柳令》笛声,云想容的紫衣掠过残冰:"小崖儿这般糟蹋自己,是要让姐姐心疼死么?"她甩出水袖卷走《龙雀谱》,媚眼如刀扫过陆长空,"漠北狼王若真有心,就该看清冰棺底层的龟甲纹。"
暴雪封山前最后一缕月光照进冰洞,沈青崖在昏迷中攥住陆长空的衣襟。他衣领内层绣着的漠北星图,此刻正与她袖中密信上的血点渐渐重合,恍若命运落下的朱砂批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