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脑海中设想过无数遍的场景,发生时,谢辞益发现自己还是无法接受。
“是了,他也抛弃我了吧……”一直忍着没出来的眼泪终于在于夜幕一同到来的孤独感的催化下决堤。
酒精划过喉咙一直进入到胃部,天已入冬,就算是常温的液体也泛着凉意。在辛辣招致的暖意到来之前,浑身都是如坠冰窖般的寒冷。谢辞益就这样在酒精味里昏睡过去,再次醒来已经过了十二点。
墙上的老摆钟响亮的敲了好几下,把谢辞益的酒意吹醒了几分,谢辞益拨开脚下的空酒瓶站了起来,打开灯,垂首坐在了床沿上。
他已经好久没喝过那么多酒了,几乎已经忘记上次喝酒是什么时候了。哦不是,他记起来了,就在不久之前,那次他去朋友那喝醉以后回到了家,好像自己还发了一顿脾气来着,把火撒在了那个人身上。
他反抗了吗?没有,还是如往常那样能够默默容忍下自己的一切。可自己就在几天前把他打了一顿,然后自己第二天也不管他就走了。
是的,自己活该被他抛下。
想再看看他的照片了,应该还在那部之前送他的旧手机里,那场车祸后手机的屏幕就碎了,一直想给人换一部,到现在都没能兑现。
谢辞益在客房的床头柜上找到了旧手机,它被叶梓棠放在那儿,摆得端正。
他进了叶梓棠的号,列表空空如也,唯一的消息栏就是被置顶了的自己。
他抖着手点进去,最后几行的旁边都有个带箭头是红圈——兴许是走的时候匆忙,他没发出去。
“哐当”手机猝不及防地从他手中滑落,砸在了地上,屏幕碎了。这手机的钢化膜在车祸时碎了,这次连膜下的液晶屏都碎了。
两层裂痕重合在一起,模样极其不堪入目。
那些被裂痕切割地零零碎碎的文字是直击入谢辞益心脏的炮弹,每一击都是如此的响亮,如此的有威力。可以称得上是字字诛心。
告别的话语是多么的动听,细腻的语句甚至能让人怀疑他的出身。可这些话的底下,只有一个不争的事实——他走了。
我不想他走”这一想法霸占了谢辞益此刻的内心。
几步冲进卧室自带的卫生间,打开浴室的花洒,任由冰凉的水浇了自己满头满身,衬衫湿哒哒贴着皮肤的感觉很不好受,可他总算也清醒一点了。
沿着瓷砖墙颓然滑下,坐在浴室湿滑的地上,谢辞益透过自己散乱的碎发盯着仍在滴水的花洒看。透明的水,一滴滴的在空中舞了个流畅的小曲线继而与脚下的水塘融为一体。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一声嘶哑的呼号从喉口溢出,“我要找他回来。”
第二天谢辞益就去小区物业调了监控。
谢辞益调了自己出发奔现的那一天的监控,看了几分钟也没看到什么对自己有用的信息的谢辞益刚想抱怨自己当初选的破烂居民区,就在那高糊画质里寻到了一辆开进小区,径直停在自己家楼下的一辆黑色的suv。
那辆车的醒目位置有一个谢辞益再熟悉不过的标记……
“诶,诶,小伙子你那么急干嘛去?”
从那辆车的标志不难看出是主家派来的,此刻的谢辞益觉得一秒也耽搁不了了。
虽然不知道他们把叶梓棠接回去做什么,但是基于先前拜那些人所赐的车祸,谢辞益怎么也不相信他们会心怀好意。
这是叶梓棠昏迷不醒的第二天了,药物刺激、泼冷水这类的对他也没有丝毫作用了。最严重的是他那条原本就受伤的腿,一直无法得到良好的休息,还被迫浸泡在脏污的鲜血、汗水里,伤处已经开始感染了,模样恐怕比刚出事时还要不堪。
叶梓棠觉得自己的眼皮很沉,全身上下是从未有过的疲乏,眼前一片混沌,那片混沌中时而会有一星光,时而没有,时而又有人经过的混杂身影。他在那混沌中寻不到希望,也不明前进的道路在何方,只是在被黄沙覆盖的大漠深处怅然徘徊。
他不知道这种状态维持了多久,直到痛楚都开始离自己远去。快死了吧,就快了。死了就轻松了。
“不要!求……求您了,他已经快不行了。这样下去……”辛柔一个劲地在顾淮脚边磕头,一边磕一边恳求着。
顾淮看了眼自己手中那杯滚水,又看了眼跪在自己脚下拦了去路的辛柔,领会了些什么似的笑了笑说,“没想到啊,送个饭还送出感情来了。”他腾出一只手托起辛柔哭花了的脸,又用拇指帮她揩了把眼泪,继续说,“不知道待会那个不学无术的小少爷来了之后,你们会不会抢起男人……哦不,那时候他估计已经是个死人了。”
辛柔着男人发出的刺耳笑声心下发毛,只能僵着脖颈瞪着顾淮愈加狂妄的脸,任由眼泪大颗大颗打在衣领上。
“这样吧,正好你哥那蠢货今天又把家主惹恼了,理应赏鞭八十,掌嘴五十。按我们这儿的规矩呢,若是有人求情,双倍。”用下巴指了指一旁昏迷的叶梓棠,“他呢,犯下的事太大,你没资格求情。那我就网开一面,算作你刚才那句话是为你哥说的。小姑娘,你现在自己两头算算轻重。是让他受了这杯水呢,还是你哥今天领双倍。”
见辛柔惶惑已久也没说出个答案,顾淮补充道, “诶呀,一百六十鞭呢,也不知道一天挨完能不能留条命。毕竟个人体质不同,你哥上回,才五十,第二天不就起不了身了?”
“呜呜呜……我,我不知道。”辛柔左右为难,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是呜咽哭着。
“顾淮大人。”
这场闹剧最终被急匆匆赶来通报的邵明渊打断。
他附在顾淮耳边说了几句话,就低着头快步离开了,完全不敢关心这里发生的事情。
邵明渊打上次任务失手后,原本要被刑杀的,他硬生生挨了两天的罚,在断气前却被人捞了出来,他那时被绑在刑架上,他能感受到有位大人走到他跟前用手拂过他的侧脸。
只可惜他那时伤重,视线让血色模糊了个彻底,再如何勉力睁眼也没能见着救他的人。
随后邵明渊又在只有方寸大的禁闭室中被捆着手脚关了半月,最后是毫无尊严地求着顾淮放他出来的。
这次他见叶梓棠回主家领罚,原以为他会被关在刑堂活活打死。好在,二少爷现在要来接他了。
想到这里,邵明渊心底还是有些为他高兴的。
至少,他有人在乎,还有机会远离主家。
那是他从未拥有过的机会。
“哦,他的那位小少爷来了。”顾淮直起身整了整袖口的褶皱,轻踹了脚跪着的辛柔,示意她起身,“你去把给家奴看病的大夫叫来,再找几个人把他收拾地像样些,等小少爷来了,好好陪他玩玩。”
谢辞益在历经了汽车熄火、飞机晚点以及导航导错等一系列坎坷后,于叶梓棠回到主家的第九天下午一点三刻也坐在了自家老哥的尊位……的左手边。
坐定安下心神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现在的打扮和周围的一切是多么的格格不入。自己身上那件昨天就开始穿的派大星色厚卫衣都快成为这间灰黑色为主色调的极简风会客厅的唯一亮色了。更别提自己有点长乱的茶褐色小烫发了。
“哥,我们开门见山吧,叶……四七在哪?”看谢止琛一直在翻看着手里的文件,一点也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谢辞益终于忍不住了。
然后,他看到自家老哥慢条斯理地把手中的文件放下,又端起手边的茶喝了口。这才用他一贯不温不火的语气说出了叶梓棠的地点。
刑堂。
“他那天一上来就说自己有错,求着我们罚的。”谢止琛脸不红心不跳地恶人先告状,把锅推得一干二净,“还有啊,之前的事情是哥不对,那会手头事多,没管好下面的人。给你赔不是。”
谢辞益还急着看叶梓棠怎么样了,没工夫听他继续做表面功夫,站起了身要朝门外走去。
......
不知名的药物顺着喉道流淌下,给他死尸一样的身体带来了几分神智,虽说那神智是在药物刺激下产生的,但也好过让他继续昏死下去。等叶梓棠稍微清醒了一点,就被几个健壮的奴仆推推搡搡着做清洗工作。
他在混乱中意识到了什么,开始反抗。手臂高高抬起又重重放下,将水花打了那些人满身。“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力气折腾?”里面一个领头的说,“给他手脚绑了!好做事。”
不多时,叶梓棠就发觉自己再也动弹不了了,手腕也被绳子磨得生疼。
“大人说还得给他身上打点装饰。”
叶梓棠还没来得及揣度这话的意思,只觉得身后一阵剧痛,一个冷硬尖长的钉子就牢牢钉在了自己的两片蝴蝶骨上。紧接着,又有几枚钉子前后镶入了他的膝骨、脚踝等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