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东方云端晨曦初现,有凡人升仙一事已是天上人尽皆知。
虽说只是在上天多了一位神明,没什么好稀罕的。
但仍有不少神明慕名而来想一睹这位千古第一人的真容,却都尽数被妘不见遣散,对外说辞是阮夭夭年岁小,怕这般阵仗会吓到姑娘家家。
再者她把阮夭夭放在若溟身边,有这么一位远近闻名的冷面神在侧,自然也就有不少人识趣地不再执着。
与此同时,
阮夭夭立在清澈的仙道小溪边缘,彼岸是红艳似火的万顷枫林,微风徐徐,枫叶交错,繁华茂密。
“若溟哥哥,这是什么地方?”阮夭夭抬头看着身侧的若溟。
若溟颔首,望着前方,平静道:“红枫林,良缘上仙的居所。”
“哇,这也太美了!凡间可从未能瞧见这样的景色。”阮夭夭倾身远望,美轮美奂的红枫伴着流光溢彩的浮云,广阔无垠,一望无际。
“我可以去见见良缘上仙吗?凡间有言传……她是位如花似玉的美人。”阮夭夭面露喜色,兴致勃勃,语气中还有些担心冒犯的小心翼翼。
——美不美人这回事若溟对此没有太大见解,但那位的性子属实让他不太想碰面。
但无奈阮夭夭提出,他也没什么恰当的理由拒绝。
若溟点了点头,默不作声地运灵,金色霞光泯灭,将他们一道送至红枫林间的小木屋前。
阮夭夭环顾四周,小心翼翼地跟在若溟身后,若溟坦然地走过院前的小路,脚边的风带过了少许落枫。
“良缘上仙。”若溟站在粗糙陈旧的木门前,淡淡道。
“哟,稀客呀——”清朗的女声从屋内传出,祝渝红袖一挥,木门堪堪敞开。
雪赴明眸的红衣女神明正恣意地坐在桌前,望着窗外与那明媚天光对酌。
仙境美景映了阮夭夭一脸明艳。
而若溟对此熟视无睹,开门见山道:“这位是阮姑娘,阮夭夭,凡人升仙,特来拜会。”
“你母亲同我说过了,不过,这阮姑娘本人当真是玲珑清秀,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啊。”祝渝含笑如故,一双桃花眼兴味盎然地看着阮夭夭。
阮夭夭被她看得神魂颠倒,语无伦次道:“良,良缘上仙,我,我……”
“别紧张,叫我祝渝就好,欢迎来到上天。”祝渝偏头一笑,语气温柔,长发顺着红袍垂至地面,“对了,若溟啊,阮姑娘才成仙,想必还不知道神权,也不会使用灵力。你母亲去接办神务了,托我告诉你,明日你送她去灵卉那儿拜个师吧。”
——灵卉神君?
阮夭夭在记忆里寻找着这位神明,恍惚想起那似乎是个口碑极好的草木生灵使者。心中油然而生起一股期待。
“不过灵卉一般不怎么会待在他自己的地盘上,你可以带阮姑娘去无圣那找他,就算也不在,至少无圣那家伙也能联系上他。”祝渝虽然不太情愿提起那个几百年了都是一身黑的极圣神君,但还是好心地给他们补充了下自己的料想。
“母亲没来过红枫林。”若溟直接忽视重点,简言意骇地质疑这话的真实性。他垂眸感应了半天,仙云扇也没有半点暗示他妘不见来过红枫林的迹象。
说到底,若溟并不在意阮夭夭的事,反而更重在关心祝渝和妘不见的交往。
——他总觉得有时候这位良缘上仙就是摆明了在无理取闹地干扰妘不见,可他看着自己母亲时而包容时而冷漠的样子,他对祝渝的态度也是进退维谷。
“这你可就有所不知了,这样,你唤我一声父亲,我全告诉你。”祝渝卖了个关子,毫无正形地仰首看着若溟冷漠的眉眼。
“母亲没有答应过你。”若溟语气冷淡,字字诛心。
被这话重创了的祝渝内心掩伤泣血,表面上仍旧心累地强装镇定:“咳,是这样,你母亲同我结了知己之缘,我们之间无需见面,便可在意识上交流。”
说罢,她还将手腕上的印记展示给若溟打量了一番。
那红色的枫叶印记在她白皙的手腕上显得格外明艳。
若溟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没再讲话。
——灵卉神君名叫挽生,是掌管世间生灵的神明。
这一日,若溟领着阮夭夭去了明朝殿上。
还真如祝渝所料,那位灵卉神君正与无圣相对而坐,在天光云霞交相辉映的殿堂之上,两人谈笑风生,儒雅惬意。
挽生的相貌平平,五官不如无圣那样清晰分明,还显得有些幼态,但他嘴角的梨涡伴着笑颜时,却是十分动人心弦。
无圣仍旧身着那件黑金长袍,只是今日添了些细节上的饰品,更显得矜贵细致。
此时的两人并没有在谈论什么正经事,明面上借着商议神务的事情相会于此,实际上则是变着法儿约会。见有人来访,各自掩饰起心虚。
“若溟?你怎么来了?”无圣看向高座之下款步走上前来的若溟,他的那股冷漠气质与往常一样,不论离得或远或近,总是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疏离感。
无圣不太擅长与人相交,大多时候面对外人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高冷模样,若不是身边有挽生相伴,那他的口碑怕是会与若溟齐名上天。
好在他同妘不见也算交情匪浅,对好友养子的态度也就温和了不少。
“净心神君,久仰大名。”挽生闻言,又看了看若溟,语气随和。
对于挽生这位神明,若溟也只是经常在妘不见和祝渝的交谈中听到,一直都未曾有契机相识。
早些还听闻他与无圣是眷侣的关系,若溟来到这殿堂上只消一眼便就确认了这位的身份。
“冒昧打扰二位。”若溟不徐不疾地作揖行礼,毕竟扰了他们的约会,道歉为先才妥当些,“灵卉神君,这位是凡人升仙的阮姑娘。”
“嗯,略有耳闻。之前霜衍有意将她托付给我,上天之大,我还苦恼何处去寻阮姑娘呢,多谢净心神君,我定会好好照顾她。”挽生起身回礼,他浅绿色的长袍映着殿堂上明亮的彩光,飘然而起,携着骨子里透出的书卷之气,广袖飘飞,仙风道骨。
阮夭夭看着恭恭敬敬的挽生,这位君子雅量的翩翩少年郎温文尔雅,意气风发,如同初春的林中风,含蓄又柔和。
上天的神明真是无一不是风华绝代,光是气质便已堪称各有千秋。
她在凡间哪里见过这么多的绝世容颜与风流佳人?
“阮姑娘?”挽生见她盯着自己发起了呆,又察觉到座上的那位已经开始不爽,他心慌一瞬,还是冒昧地叫了她一声。
“啊,抱歉,灵卉神君。”阮夭夭忙不迭地反应过来,她先是看了看若溟,紧接着又望了望无圣。这两位主儿一个默默无闻,心如止水,一个闷声吃醋,默不作声。
这是都不打算给她台阶下了。
挽生见状,无形一叹,笑着接了她的话:“无妨,日后就得劳烦阮姑娘经常来我这儿了。”
闻言,阮夭夭急忙谢恩:“没有劳烦,这是我应该的,还得感谢灵卉神君日后愿意指教我。”
无意之间,若溟瞥见那座上的极圣神君一副吃了瘪的窘相,正明目张胆地告诉别人,他不爽。
奈何阮夭夭后来都没再敢抬头看他,这副愁眉不展的神情也只给若溟一人瞧见了,但若溟不善言辞,也不会把这种小事告诉阮夭夭。
而对无圣而言,这种小事可不小。
从今以后,他和挽生之间多了一个凡人升仙的女徒弟,不但以后约会得避着她,他们独处的时间也会变少。
——这样一想,他更是不爽了。
看着挽生与阮夭夭交谈甚欢,无圣的醋意是越来越浓,而不近人情的若溟又一言不发,他干脆悄无声息地运灵传出了明朝殿,就在若溟的眼皮底下消失不见。
若溟见状,望着殿上空空如也的座位,不解地蹙起了眉。
——怎么这么莫名其妙?无圣也不像那种非常失礼的人啊。
待挽生回过头时,早已人去茶凉,他无奈地轻叹一声,又忍着笑把茶盏收起。
——嗐,这人怎么还这么幼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