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浩想，自己肯定是疯了。
楚天青那句话，就是在和他告白。
他说，要和他有新生活。
他开着车，看着副驾驶上的楚天青。小孩瞪着大大的眼睛，探照灯一样看的人心慌。不对，他不能再觉得楚天青是小孩了。
他猛地锤了一下脑袋，楚天青吓了一跳：“怎么了，浩哥，你不舒服吗？”
“没有。”如果是往常，郑浩肯定会调侃，不舒服你能帮我开啊。但是现在，郑浩没那个心思了，他心乱如麻。
自己在装什么正人君子呢？自己不是答应了人家的告白，还两次亲人家的手吗？
看着楚天青担心的神情，他心里一阵绞痛。
“我可以......”楚天青嘟嘟囔囔的说。
“你可以怎么？你会开车？”郑浩强颜欢笑着开了个玩笑。
“......不会。”楚天青低下了头，郑浩这个视角只能看见楚天青蓬松的头发，随着车子一跳一跳的。
他真想给自己一嘴巴。小天不懂事他还不懂事吗？
他是个疯子。他刚才居然对着小天起了□□......
楚天青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刚才郑浩似乎就变得很冷淡。
他故意说了几个笑话，郑浩也意兴阑珊的，似乎心里总有事。
他攥紧了手。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郑浩吻他的手的时候，他内心里很雀跃，他能看出来郑浩也是开心的，他们在江滩边上正经抱了好一会呢，抱到明珠塔都从绿色变成紫色了，也都不愿意松手。
其实时间已经不早了。这时候再回香叶，实在是太折腾人了。
楚天青察觉到，似乎郑浩是说了那句“要不我们去开个......”之后就沉默了的。
郑浩是什么意思呢？是想和他开房吗？
其实和他开房也没关系的，两个人本来也是睡一张床的啊。
可是郑浩突然就颓丧了，没说什么就带他回家。
其实他满心想和郑浩喝一杯呢。
其实他路过小摊真的很馋那个烤鱿鱼呢。
可是，既然他想和郑浩在一起，他要当郑浩的爱人的话，就要好好照顾郑浩的情绪。
他不是个体贴的人，但是他不喜欢看见郑浩不高兴，何况跟鱿鱼比起来跟酒比起来还是郑浩更重要一点。
郑浩进屋都没有开灯，径直走进卫生间。刚点亮浴霸就又出来了，低声对楚天青说：“你先洗。”
“你先洗也没什么的，浩哥。”
“你先洗吧，你身体要好好养。”
“......好。”楚天青心里很不舒服，他感觉郑浩是喜欢他的，要不然谁是傻逼吗，对一个人付出这些，又是帮忙又是收留。不管这喜欢是爱情还是类似于代偿的亲情，他也只是想试探一下而已。
现在看来，郑浩这感情也并不纯粹，让他直接定性有点逼着他了。
他叹了口气。彼时他还没有放水，这口气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格外清晰，郑浩也听的一清二楚。
郑浩只觉得身心俱疲。他抬眼看见电视柜上的那张卢毅甄和他的合照，烦躁的上前把照片扣住了。
小天和卢毅甄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卢毅甄老成，小天多少还有些幼稚。卢毅甄去世也有三四个月了，他现在真的和小天在一起也没什么。
他还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他也不知道当时的自己怎么就那么勇敢。说句难听的话，小天那辆车随意一卖也有几千万，他和小天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郑浩洗完澡，胡乱擦了擦，便又坐在床边。
夜风习习，郑浩有些怔愣的看着被楚天青关掉的空调和打开的窗户，心里一阵酸楚。
这孩子怎么总和网上写的那种富二代不一样呢。
月光肆意落在楚天青脸上，不亮，但依旧是光芒。楚天青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郑浩看着就带有审视的意味。
郑浩摸了摸楚天青的头发：“还不睡？”
“我们现在，算什么。”楚天青还是问了。莫不如说，不问就不是他了。
郑浩喉咙一梗，好像什么卡住了一样，拼命的咽口水，随后硬着头皮低声说：“我是你浩哥......”
郑浩已经准备应对楚天青暴风骤雨一样的愤怒了。这种事，任谁都会愤怒吧，更别说楚天青年纪这么小，一定会觉得自己被耍了吧。
楚天青看着他的背影，无声的笑了。
郑浩，还真是纯良的可爱。
郑浩没有感受到任何事情，没有预想中的尖声质问，没有稚嫩的拳脚相向，很安静，安静的他几乎要耳鸣了。
然后，楚天青叹了口气。很失望，很落寞，叹的郑浩心都碎了。
这不是楚天青伤不伤心的问题了，郑浩深深的感觉到自己到底多混蛋。楚天青十八岁，甚至自己还可能是他第一个告白的人。
楚天青给他的惩罚，和他的年龄太不匹配了。
他如果哭闹，反而会让郑浩宽心些。
郑浩感觉背上忽然一凉，楚天青冰凉的小手又摸了摸他的脊背，从他的脖子抚到腰。
“别想烦心事了，我们都不想了，好不好，浩哥。先睡觉吧。”
他猛地站起来，他难以置信，楚天青这是什么态度？怎么这么冷静的悲痛，这显得他这个咋咋呼呼的人反而年轻了不懂事了。
不对啊，不应该是他一直照顾这孩子吗！
“怎么，你难道一起睡都不愿了吗，浩哥。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就当我没说那些话，就当今天我们都喝醉了。”
“我没醉！”郑浩下意识的就脱口而出：“我只是......”
“只是觉得我是个孩子。”楚天青冷静的说。
“我没......”
“不诚实。”
郑浩倒吸一口冷气，自己怎么就被这孩子......楚天青给牵着鼻子走了呢？
“浩哥，你坐下。”
郑浩只能坐下。
“浩哥，你躺着。”
郑浩只能躺着。
楚天青的身体和他只隔着被子，他能闻到让他牙软的心爱的鼻息——不，他还不能说是心爱.....
“你是个gay，浩哥，你把一个成年男性留在家里两周了，供他吃供他睡，你现在跟我说，你把他当孩子照顾。你是没了爱人，不是没了孩子；你是28岁，不是48岁。你自己想想，你到底是在把对一个孩子的期望寄托在我身上，还是把我作为爱人希望我开心高兴，希望我越来越好。我觉得是后者的，你说前者完全是借口。”
郑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楚天青有哪句话说的不对呢？
楚天青的声音很稳重，但其实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小心翼翼。他不知道这番话会不会对郑浩太重了些，自己的心性也会不会表露的太过明显了呢。
令他松了口气的是，郑浩似乎没有在意这些细节。郑浩的眼睛一直盯着天花板，让人很难看出他在想什么。
“浩哥，我们现在算什么。”楚天青执拗的说。
“我......算，我算你男朋友。”
郑浩闭上眼睛，轻叹一声。不知怎么，这样说了之后，他反倒心情舒畅了些。
楚天青终于笑了。他用手扳过郑浩的肩膀，让他直面他的脸。
“老公......”
郑浩连忙堵住了楚天青的嘴，低吼：“瞎叫什么！你才多大！你要再这样叫我高低反悔了啊！”
郑浩的脸像个灯泡，又热又红的发亮。
楚天青低低地笑出了声，把郑浩的手掰开，把自己的手塞进去。
“好了，浩哥，我开玩笑的。我觉得叫浩哥也一样啊，我们早就互相喜欢了，不是吗？”
“是......”
“所以，我们不急。我们慢一点，久一点，这样爱也会多一点，好不好？”
楚天青几乎算是在哄着郑浩了。
他滑出自己的被子，钻进了郑浩的被子里。他任性地把手脚都贴着郑浩的手脚，他们的鼻息交织回旋，储存在温热的被窝里。
良久，他感觉到郑浩轻微的点了下头。
再一起的日子，似乎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郑浩一边给楚天青倒洗脚水一边想。自己还是那样每天照顾他，楚天青也还是那样依赖自己。
或许只有心境不一样吧。毕竟不能在心里叫人家小孩了。
临近开学的周一，楚天青带回家里一只小猫。
小猫很可爱，看着不像捡的，虽然楚天青坚持说是自己捡的。
“它被一只大猫追着咬，我就把它带回来了。那大猫和它长得可像了，我觉得像它爸。它父母都不要它了，我总得要它吧。”
“尽说傻话。哪有对孩子那样的父母的？”郑浩无奈的单手捞起小猫。凑在鼻尖端详了一会：“这么好看的猫，你捡的？”
“真是捡的，我查了一下，好像是银虎斑缅因的串......我看那只大猫确实很威武。”楚天青一边看手机一边说。
“就不该让你出门，招猫逗狗的......”郑浩把小猫抱在怀里：“我天天出车，你能管得了这小东西的吃喝拉撒啊？”
“能，肯定能。”楚天青用手挠着小猫的耳朵：“你还抱着，他脚老脏了，我去给他洗洗吧。”
郑浩连忙拿起小猫，这才发现衣服上已经多了几个脏印，叹了口气：“你不早说......”
楚天青嘿嘿一笑，抱着小猫就进了卫生间。
“小天，你别把你洗澡的热水都给它用了啊！”
“知道啊......哎呦！亲亲你蹬水蹬到我脸上啦！我衣服湿了......”
亲亲？郑浩听见这个名字不禁笑了。真是个怪名字。
不过听见楚天青和亲亲嬉闹的声音，这个家似乎，也温馨了好多。
是个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