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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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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纪把洋房从上到下收拾了个遍。

她已经年纪大了,她五十三岁了,身体已经一年不如一年,记忆力似乎也大不如前。

她还记得十年前她把这间房子收拾干净,只需要两个小时,现在她得从早上就开始准备,干一会歇一会才行。

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六点半了,是该去菜场买菜的时候了。

但是她今天确实有点累了。她想休息一会。躺在常佩斯给她选的布艺沙发上,窗外的阳光早就衰减的难以照亮屋子,但是她不想开灯。她倒是不用省着电费,只是不想而已。这些小小的任性是她的习惯,在这个囚笼里的小小习惯。

她的手机突然响了,她不愿意接这通电话,这个点能给她打电话的估计也只有各种推销骚扰的人。

但是她一次没接,又来了一次,这就有些不同寻常了。她缓缓的从沙发上爬起来,抓起手机,果然是他。

那个她这辈子唯一的男人。

她是个传统的女孩,曾经。她这辈子做的最疯狂的事情,就是在乡下爱上那个下乡的高干子弟,她和男孩在草垛旁边接吻,晚风轻纱一样把她年轻的发丝吹到男孩脸上。

她一直记得那时候,男孩就说,喜欢她梳双麻花辫。

然而年轻的男孩没能看见她梳的双麻花辫,就躲到了他父亲的羽翼里。

那一纸处分轻飘飘,男孩从出生起就在庇护下长大,他不明白他能随便竞争的一个区区大队书记,对于她来说是多么努力多么幸运才能得到的。

她绞了头发,南下当服务员。小饭店养不活自己,大酒店才行。她是漂亮的,起码稍微打扮就能让人欢喜起来。

她忍受着目光和男人的手对她身体的肆意掠夺,为了能多赚点钱往家里邮寄。那时候她的弟弟刚出生。

父母没有文化,问她弟弟该叫什么名字。她看着那个男孩像个雪团子一样躺在被子里的照片,第二次由衷的为一个男人笑了。

她想起自己的名字,纪华霖,是当年村里唯一的老师帮她父母起的名字。她吻了吻弟弟的照片,跟父母说,就叫纪华颖吧。华光璀璨,脱颖而出。

她不是讨厌自己的名字,实在是她也不知道这甘霖到底何时能落下来,滋润她生而贫乏的一生。

“喂,佩斯啊......”

“打了几遍了不接?”

“我刚收拾屋子,歇一小会,没听见。”

“等明天我去了就给你铃声改了,改的大声点你就听见了。”

田纪的手紧了紧,她的铃声她很喜欢。

但是她没资格反驳常佩斯。

她是常佩斯的情妇。

“哎,都听你的。”

“这就对了嘛。我今儿打电话就是说,你明天不用做太多荤的,医生不让我吃太多肉菜,你上次炒的那个香椿挺好吃的,再买点啊。”

“好嘞。”

“这就对了嘛。纪啊,我明天会早一点啊,你别起太晚了。”

“我一直都七点半起床。”

“这就对了嘛。行了我还有事,挂了啊。”不等田纪说什么,常佩斯就把电话挂了。

田纪看了看挂断的电话,又看了看偏向七点的挂钟,终于决定出门。她慢悠悠的走进更衣室,基本都是常佩斯给她选的。她把头发散开,她想着等明早再扎麻花辫也不迟。

她正拿下一件波点裙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口密码锁的解锁声音。她警觉的屏住呼吸,这栋房子的密码只要常佩斯和她知道,常佩斯又不可能这么快就赶过来,是贼吗?

她随手抓起一个铁衣架,躲在试衣间最里面。

“啧,这装修什么鬼的审美啊。”一个男人的粗嗓门,她不认识。

“搜,看看那女人是不是真的出去买菜了。”少年的声音,虽然冷酷,但是确实是少年的声音。

“她每周都......”

“我没有亲眼看见,搜。”

“是。”

田纪能听见一道道门被打开,声音越来越近。她站在门边,不知道到底该如何。是老老实实出来被绑架,还是在这伺机逃跑?

但是她还来不及反应,更衣室的门就被打开了。

她手里的衣架肌肉记忆般的就砸了下去,直冲眼前的男人砸过去。

小唐还不明就里呢,只看到一道黑影从头顶降落,随后脚下就被楚天青一个滑铲给铲倒在地,田纪的攻击落了空。电光火石之间,楚天青抬脚把小唐踢到屋子另一个角落,一只手把田纪手上的衣架卸了,另一只手控制住她的行动。

楚天青见到自己控制住的明显是一个老人了,有些错愕地把她放开,随即恶狠狠地瞪了跟着他进来的两个男人:“要你俩有个屁用,一个信息不准一个能让老太太偷袭,真服了。”

田纪略微颤抖着看着楚天青,楚天青拨弄了一下头发,把田纪扶起来:“好啦,老太太,我们不是针对你的,起来吧。”

“你们要钱的话我有。”田纪故作镇定的说。小唐不禁笑了:“得了啊,老太太,我们天哥还不至于差你那点钱。”

“那你们.....”

“我们要弄死常佩斯,你那个情人。”楚天青掏出烟来,递给老太太一根。

“啊?”田纪错愕地看着楚天青,心说你们在开玩笑吗?

“他是明天会来对吧?”小唐问。

“是......但是他可是参议员,你们......”

“杀得就是参议员,不是参议员我们还不杀呢。”楚天青笑了。

“你们别捉弄我,看你们不过二三十岁,你更是个孩子......”田纪指着楚天青说。

“别废话了。”楚天青把腰间的纳甘M1895扔在桌子上,吓了田纪一大跳:“你舍不得他?”

“我......”田纪咽了咽口水。

“我看过你的简历,96年的大队书记,你自己想想如果没有这个男人,你现在能走到什么位置。”楚天青坐在沙发靠背上说。

“我不是说舍不得,只不过太突然了,我现在生活都依靠着常佩斯......”

“也可以依靠自己,我们可以帮你。”楚天青根本没有正眼看着田纪。

田纪没什么话说了。

她会不恨常佩斯吗?不可能的。楚天青能想明白的道理,他怎么可能想不明白?

更何况当年常佩斯对她的所谓追求也是带着侮辱的,两个人能走到最后变成情人也全是这个男人的原因。他一直以来都是带着宴请年少的自己来对她展开攻势的,他们10年“破镜重圆”,男人11年结的婚。从那会他就恨透了这个欺骗了她的感情和毁了她一辈子的男人。

但是当她依赖起这个人之后,她的妥协忽然就成了在当下环境中的最好选择,几乎所有人都在告诉他,攀得上常佩斯甚至是她的荣幸。

荣幸吗?如果可能的话,她甚至希望当年就没有爱上。相比人生中的很多事情,爱情显得那样微不足道而且总让人误入歧途。她后来很讨厌有些爱的死去活来的文学作品,她不觉得爱情会让她更幸福,反而只会带来痛苦。

如果那也算爱情的话。

田纪允许了楚天青他们留宿,甚至不顾楚天青反对给他睡了大床。

“如果你们真的能帮我摆脱这种痛苦,这点小恩小惠算什么呢。”

看着田纪眼中那一份对未来的渴求希冀,楚天青忽然想到了当年的自己。

“你叫什么名字?”楚天青看着窗外沉壁一样的月色。

“田纪啊,我以为你们调查过。”

“这个我们当然调查过。”楚天青说:“我说的是你的名字,是你作为你时候的名字,不是为了取悦谁,不是为了谁读起来更朗朗上口,那个完全代表你自己主体的名字。”

田纪忽然就愣住了。

作为她自己吗?作为一个人,作为一个向上的女青年,作为一个敢爱敢恨的女人,如果他不需要依附于当年看重的爱情,如果他不需要恐惧于这个满口爱的男人。

他当然还是那个纪华霖啊。

“我叫纪华霖。”

她忽然觉得不值得。她能明显看出来这些想要暗杀常佩斯的人是有很高的调查权限的,他们能知道自家密码,能黑掉小区的监控,甚至可以做到对几十年前的事情清晰明了的了解。

但是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纪华霖,是个很美的名字吧,就这样淹没在历史的无尽长河里。只有自己记得。

就像那个明明披散着头发就很美丽的女孩,几乎再也没有出现过。带着对爱情的无限渴望,同时又没来得及受到被人迫害的以爱为名的规训。那种对未来的自信,源于对自身能力与魅力的自信,是她最不应该割舍掉的东西。这东西比所谓的大队书记的职位都重要,更不用说什么爱情。

她活的太极端了,要么就把头发系成齐整的双麻花辫,要么就剪了做成短发。再次回想起那个长发飘飘的时代,似乎离她也太远了些。

“纪华霖啊,很美的名字啊。”楚天青带着笑容,闭着眼睛说。纪华霖看着这个比她小了三十多岁的孩子,胸中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

“还来得及吗?”她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楚天青看着这张已然风华故去的脸,笑了。

“能意识到自己是受害者,就一直都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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