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走廊尽头的大门发出艰涩的声响,缓缓推开一道缝隙。
一簇乱蓬蓬的金发从门缝里探出,露出一张睡眼惺忪的小脸。
在看清来者后,桑娩绷起的脊背微微放松。
“嗯?恩人?”郑又揉了揉眼睛嘟囔道“我是还没睡醒吗,你的头发和眼睛怎么都变黑了。”
桑娩也有些诧异,在这样的情况下郑又竟然还能一眼就认出她来。
“您这个时间怎么还在外面。”
不等桑娩张口回话,她脸色骤然一变。
视线直直定在桑娩的腹部。
“您怎么受伤了!”
郑又瞬间清醒,猛地推开门。
几步就冲到祈桉身前,想要抬腿绕过他,去查看桑娩的伤口。
却在触及对方那骇人的目光时,硬生生刹住脚步。
郑又不自觉地绞紧了睡衣的下摆,声音越来越小“我听到好大的动静,以为外面出事了,就想着出来看看。”
她的视线不受控制地黏在桑娩的伤口上,呼吸愈发的急促,面上带着担忧。
想要上前,却又迫于祈桉的压力不敢抬腿。
“我、我治愈能力很强的,不会伤害到恩人。”郑又最后的那句话,几乎是对着祈桉说的。
桑娩哪能看不出郑又,正在看祈桉的脸色,于是她抢在祈桉张口前,轻声道“郑又,能麻烦你先看看我弟弟吗?他受的伤比我重。”
祈桉转头,看向桑娩。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相接,最终他沉默地侧身,露出怀中虚弱的祈箬。
少年脸色惨白,呼吸越发的微弱。
郑又只看了一眼,就立即看出来恩人弟弟受的伤确实更为严重。
她点头道“好,我看看。”
说完,她跪坐在祈桉身旁。
将手轻轻落在祈箬那异常鼓胀的胸腔上,掌心泛起柔和的金芒。
那光芒如同温暖的春日般,在祈箬的体内缓缓拂过。
将他受损的器官,一一修复。
祈桉低头,擦去祈箬额头浮起的汗水。
祈箬惨败发灰的脸,在郑又的疗愈下渐渐红润起来。
桑娩见状,才终于放下心。
郑又将祈箬身上的伤,修复好以后抬头看向桑娩。
“恩人你们、是要离开天空之城吗。” 她斟酌着开口问道。
郑又不是瞎子,怎么会看不出来这里满是激战过后的痕迹。
身着护卫制服,性别不明的枯尸还倒趴在不远处。
宣示着刚刚激烈的战况。
不用言语,她就已经明白了。
恩人现在的处境不会很好。
“恩,我们准备离开。”桑娩温声答道。
郑又抠向手心,声音发涩“那,以后我们还会见面吗。”
“有机会的话,会遇见的。”
面对桑娩安慰的话,郑又想要笑一下。
但她僵硬的嘴角却怎么都提不上去。
桑娩微微俯身,拍了拍郑又的肩膀 “谢谢你,要是没有你的话,我们今天免不了要吃些苦头。”
郑又抬手,握住桑娩的指尖。
将异能输进她的体内。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您要掩饰自己,但、”她停顿了一下,吸了吸鼻子“您要注意安全。”
桑娩腹部的伤口,正以肉眼所见的速度飞快地愈合。
“还有,是我要谢谢您。”郑又借着治疗的机会,倾吐着掩埋在心里的心声“要不是您的话,我早就死在巨石林了。”
“虽然您一定听腻了,但我还是要说的。”郑又含着水光的眼眸扫过桑娩光滑如绸缎的黑丝,眼中闪过遗憾。
恩人还是金发更好看。
待最后一丝血肉闭合时,虽然不愿。
郑又还是松开了握住桑娩的手。
桑娩下意识扫过光幕,只见它还在闪烁着黑光,甚至将原本的内容覆盖了大半,更别提确认时间了。
她只得抬起手腕,确认腕表上的时间。
估算了下时间后,抬头看向不知什么时候站起来的祈桉。
祈箬这时已经清醒了,他正安安静静地窝在祈桉的怀中,眨着碧色的大眼望着她。
“该走了。”祈桉抱着弟弟,出声。
郑又刚要张开口和桑娩再说两句,就被祈桉无情地打断了。
她吸了吸鼻子,欲盖拟彰地将头埋下。
姜姝在一旁提醒道“还可以用黒尺联系,以后又不是见不到了。”
“没必要哭鼻子。”她笑着将手里的帕子递给泪眼汪汪的郑又“擦擦眼泪。”
郑又道过谢后接过帕子,在眼下擦了擦,可怜巴巴地看向桑娩瓮声道“恩人,您一定不要忘了我,我就在这里等着您。”
她不放心地一遍又一遍的提醒着。
祈桉沉着一张脸,解开围绕在四周的防护罩。
转头,见那个郑又正拉着桑娩的衣袖左摇右晃地轻声说着什么。
他顶了顶腮,不耐地催促道“该走了。”
防护罩解开的瞬间,压迫鼻腔的血腥气直冲向大脑。
熏的郑又,下意识皱起鼻子。
楼下那近千名的护卫,早已所剩无几。
活着的也不过是在苟延残喘罢了。
祈桉连眼神都懒得分给他们,抱着祈箬向楼梯间走去。
桑娩捏了捏郑又的手,将瓷瓶塞进她的怀中。
“这是、”郑又疑惑地看向桑娩。
“谢礼,这几次都麻烦你了。”
桑娩并未挑明,那瓷瓶中装有什么,说完后便向郑又挥了挥手。
带着姜姝向祈桉快步跑去。
郑又望着几人一同离开的背影,一时有些羡慕。
“可算下来了。”祈箬语气中还带着后怕,小腿在祈桉的怀里一晃一晃的。
看上去心情不错。
此时,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瀚洋带着一众护卫赶到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
整片公寓前的空地像是被血雨浸透一般,青石板上的血液几乎要凝聚成血泊。
瀚洋的手下意识按在腰侧别着的配木仓上,喉结滚动“这是、”
冲天的血气,叫他心头顿时升起不祥的预感。
他快速扫过,躺在地面上的尸身。
好在,没有罗新的身影。
叫他提起的心微微放下了些。
指挥官的服饰与普通护卫的衣着很好区分。
所以瀚洋一眼扫过遍地的尸身,就能立即判断出罗新是否在其中。
“瀚洋大人!”趴在地上的护卫,见到瀚洋的瞬间灰暗的眼中迸发出求生的希望。
他扬声,忍着痛呼大喊道。
这一凄厉的声音,不光叫住了瀚洋。
也叫住了桑娩一行人。
为首的祈桉侧身,贴在楼道间的墙壁上。
桑娩垂眸,她的靴底不知不觉间早就沾满了粘稠的血。
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哒哒”的黏着声。
夜风吹散了乌云,月光穿过两侧的小窗,落在地面上。
照亮两侧昏暗的角落。
姜姝无意间瞥见墙角处,不小心与几颗被生生拔下的头颅对上了视线。
他们浑浊的眼球呈凸起状,舌头搭在外面,伸的极长拖在地面,与头颅下残存的几根血管相连。
那扭曲、怪异、又血腥的面容叫姜姝打了个哆嗦。
她颤着身子,猛地闭眼。
生生将涌到喉咙间的尖叫压下,牙齿上下磕碰的声音在寂静的只有呼吸声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桑娩不动声色地握住,她那冰凉发颤的指尖。
温暖的触感让姜姝微微缓和了些,至少不再发颤。
桑娩听着外面哭诉的声音,垫着脚尖凑到祈桉耳畔轻声道。
“城门出不去了。”
祈桉侧头,掠过她水润发亮的杏眼,红润的脸颊,最终停在她红艳艳的唇瓣上,喉结微动,应声“嗯,猜到了。”
“这里不能久待,来支援的护卫只会越来越多,光凭咱们四个,撑不下去。”
桑娩也认同祈桉的观点,对面光是人海战术,都能把他们四个给生生耗死。
等女皇清醒,秦戈赶来时。
她们的就只有被抓捕,这一命运。
桑娩垫了垫脚,不免有些焦虑。
要不是她,也不会连累到她们。
祈桉抬手,落在桑娩的耳垂上,摩挲安抚着她焦躁的情绪。
桑娩叹了口气,将头缓缓抵在祈桉的心口。
被哥哥抱在怀里的祈箬见状,也抬起小手摸向桑娩的发丝。
无声地给予着她安慰。
桑娩阖眼,格外地珍惜,这片刻的安宁。
“我、可能有办法。”
姜姝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她尽量将视线落在桑娩身上,避免余光瞥见那些可怖的头颅。
桑娩立即从祈桉怀中抬头,转身看向姜姝。
“什么办法,姜姐姐。”杏眼中带着期待。
在桑娩鼓励的目光下,姜姝慢吞吞地回忆道“我和小箬是通过传送阵,被押到焰水区的。”
祈桉捻了捻指尖,最终没说什么。
“我当时偷偷记住了,传送阵的图案。”姜姝说着,咬破指尖在空中画起了那繁复的符文。
“我在焰水区悄悄试过几回,最后一次成功把抛进去的晶石传送走了。”
姜姝将粗略画好的传送阵放置在桑娩眼前,继续道“所以我在想,比起在这里被耗死不如,试试它。”
“你知道怎么设置目的地吗。”祈桉开口问道。
姜姝摇头,如实道“当时被狱警扣押,来不及看细节,就被推进去了。”
“赌一把?”桑娩转头看向祈桉“反正也不能比现在的结果更差了不是吗。”她指着公寓前的那些护卫,压低声音道。
祈桉顿了片刻,抬眼“姜姝姐,你画传送阵需要多少时间?”
*
公寓前。
瀚洋听完那名护卫的哭诉后,对桑娩他们的异能也有大概的了解。
“来人,把这名小侍卫带去后面的医疗间进行治疗。”他出声,安排道。
顿时,那名身受重伤的护卫感激涕零地谢恩。
来得的时候他还雄心满满想升官加爵,现在他什么念头都没了,只想活下去。
仅此而已。
那名护卫在两人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向公寓外走去。
瀚洋抬起手,指向楼梯对身后的护卫们下达着指令“列队,依次排查。”
“记住!首要先救罗指挥,其次再将桑娩等人活捉。”
“是!”护卫们齐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