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归】
定位在宁京机场。
这条陈峪北五天前发布的朋友圈,林乔月已经来来回回看了无数遍。猜不出他是什么意思。
是出差落地,还是彻底回来?
从高三开始的恋爱持续到大学第三年,如今分手也过去了两年多。折腾的七年时间里,这是林乔月第二次看见他发朋友圈,上一次还是他入伍。
“装模作样……”
“叫什么名字?”
嘴里念叨刚出,林乔月扣下手机撑起眼皮看着旁边穿白大褂的人:“储言言,你很无聊。”
声音幽怨又堵了半口气。
签字笔别上盖,储言睫毛扑闪着笑她:“生病了就要谨遵医嘱,再玩手机告诉师父。”
不知道是前男友回来的冲击太大,还是夏末换季只对她一个人起用,林乔月的发热来的猝不及防。
老林说她可能得了流感,并叮嘱她这几天千万不要去买肉,不然传给别人会影响猪肉市场价,差点没把她气晕过去。
细长的吊针扎进手背里,林乔月习惯了给别人打针,落到自己手上,一时没反应过来。
“师姐,我好像看见星星了。”
利落在她手背上贴好医用胶带,储言扫了眼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抓起来的手机。
“那是你在聊天框里打出来的星星。”
放下工具,储言扯过床尾的小毯子拉到她肩膀:“睡一觉,我去忙了。”
“……好”
咕哝着答应的下一秒,林乔月就闭上了湿漉漉的眼睛。
她在家烧了一个早上才来的诊所,进来时还把师父徐东河吓了一跳,整个人烧到快肿起来。
一测,快四十二了。
急得他赶紧让人扶进休息室,吊水加物理降温折腾了个把小时,才稍稍看起来好转。
将她手里的手机放到枕头边,储言盯着她烧红的小脸,怜惜摇头。
林乔月本就长得乖巧可爱,又是师兄妹里年纪最小的一个,这一病,脆弱的样子更叫人怜爱了。
带上休息室的门,放在床头的手机忽然又亮了起来。
锁屏上,一个备注名为绝顶渣男的联系人发来消息。
【?】
五分钟后,又亮了一次。
【林乔月,说话。】
……
“我说你二大爷啊!”
“杨四海,你都多大了还要我去陪你相亲,我是你哥不是你爸!”
“杨纵横!”
“长兄如父懂不懂!”
办公室里,陈峪北左手摁着太阳穴,右手来来回回翻转着手机,半个多小时了,也没转出一条新消息。
兄弟俩在外面的争执他听得一清二楚,嫌吵,又懒得去打断。几秒后,响起敲门声。
“进。”
门开,杨纵横先探了个脑袋进来,和陈峪北对视了一眼,他没什么不耐烦的表情,才大胆推开门进去。
“陈班。”
上任还不到一个星期,陈峪北虽然年轻,但是凭借还算严峻的脸和在部队里摸爬滚打三年多的威严气势,也没被下属欺负了去。
他主管的脱疏巡检部有三个班,一个班将近二十来人,除了管人管事,还要上下对接。
每个班有一个班长,他是三个班的总班,也是上一任总班亲自挑选的人,无论是为人处事还是做事风格,都如出一辙。
没有严格,只有更严格。
怎么着,新官的威严算是暂且立住了一半。另一半,还有待时间考究。
“有事?”
杨纵横不好意思道:“我想请个假。”
陈峪北放下手中的笔:“病假事假?”
不等他说话,杨四海先出声:“亲情假。”
纵横四海这两兄弟陈峪北印象颇深,上任后最先见到的就是他们俩。哥哥没弟弟高,弟弟没哥哥帅,老大沉稳老二不靠谱,虽长相相似,但能被一眼识破哥哥弟弟的兄弟组合。
“别乱说话。”杨纵横肘击了一下弟弟:“就是一点小事情。”
陈峪北明白了:“什么事?理由正当考虑给你报外出。”
杨四海:“不正当!”
“你话怎么这么多?”
事还没讲明白两兄弟又要吵起来,陈峪北头疼制止:“要吵出去吵。”
杨四海推开哥哥:“老丈人的女儿生病了,他要请假去看!”
老丈人?
陈峪北疑惑:“你们什么时候结的婚?”
他来之前把手底下每个人的资料都看了一遍,记得他们俩的婚姻状况都是未婚来着。
杨纵横身体板正:“没有,老丈人是老林。”
陈峪北试探性问:“林国深?”
“就是他!”
这么说来,那就是林乔月生病了。难怪呢,一直没回他消息。陈峪北顿感心虚。
见椅子上的小领导脸色不太好,杨纵横虽然略感心惊肉跳,但还是鼓足勇气再次请假。
“陈班,我是脱疏二班的班长,班里同事生病,我有义务代表公司和班里的同事去慰问探望!上次……”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大推,陈峪北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林乔月生病了,不知道什么情况。
扣着钢笔的手背青筋暴起,办公室里安静了一会儿,他才忽然抬头:“应该的。”
杨纵横那叫一个激动:“陈班你同意了!”
杨四海:“不行!你明明就是居心叵测!”
陈峪北抬头:“哪家医院?”
“这个。”
“我们还没问。”
下午老林没来,杨纵横也是打电话才知道原因。
陈峪北:“问了告诉我,我和你一起去。”
杨四海:“是!”
他是领导,还是新来的,正是同下属打好关系的好时候!去!最该去的就是他!
杨纵横见他面色沉下,试探性问:“陈班,要不还是我……”
陈峪北打断:“我开车,下了班和我一起走。”
“唉。”出门,杨纵横狠狠叹了口气。
恨啊!
和领导一起去看心上人!
还怎么嘘寒问暖!
徐东河诊所离林乔月的家不远,只隔着两条街,走路不要二十分钟。陈峪北所在的宁京电厂离诊所可就远了,不堵车都要半小时还多。
林乔月醒来时,休息室已经完全变黑。门外还有一股熟悉的菜饭香。
吊瓶打完,手背上还是隐隐作痛。下午发过汗,她只感觉身体又冷又热,喉咙干得像天气一样焦灼。
“你们先吃着,我进去看看闺女。”
费力起身没坐起,听见这句话林乔月索性放弃挣扎,躺着等老林进来扶她。
以为她没醒,林国深小心翼翼推开门,没敢第一时间开灯。
“老林。”
“哟,醒了。”
开灯刺眼,他把门推开:“感觉好点了没?我给你带了蔬菜粥和蒸鱼片,吃点咱再回去。”
林乔月头晕:“扶我一把。”
“先穿鞋。”
年轻那会儿老林个子不小,一直号称自己是小区院子里最帅的男人,引起不少批评。
现在年纪上来了,个子比以前矮了有十公分,只剩一米七六左右。倒是头发,完全没有白的。
“我手机。”
林国深扶着她:“我给你拿着。”
不到下班点,诊所里看病的人不算多。除了师父徐东河在问诊,师兄和师姐都在吃晚饭。
下午没去上班,林国深在家里做了四菜一汤带过来,装在林乔月买的快餐盒里,看着就色香味俱全。
“林叔,好久没吃你做的菜,味道越来越好了!”
林乔月瞧了眼大师兄肖辰餐盒里的菜,土豆丝、小炒肉、白菜炖粉条和一个凉拌黄瓜。不是老林厨艺好,是他活了五十多年,就只会做这几个菜。
要是味道不好,都对不起她买的厨房调料。
“低调低调!”
“好吃下次去家里吃,叔给你们做一个豪华晚宴。”
储言笑着点头:“没问题。”
做到凳子上,林国深把保温盒打开,蔬菜粥的香味瞬间扩散。
林乔月鼻子很灵:“是妈妈的味道。”
“你这孩子,就不能给你爹一点面子。”
鱼片嫩滑,小粥软糯,但是林乔月没吃出什么味来。鼻子堵,嗓子眼像卡了鱼刺。
林国深:“不吃了?”
她摇摇头:“吃不下了。”
徐东河问诊完,给她配了些药过来:“吃完回去好好休息,别洗澡也别碰凉水,睡前再量一次体温。”
林乔月接着:“谢谢师父。”
林国深催他:“老徐你就快趁热吃吧,我会照顾好闺女的。”
徐东河没理:“待会儿打个车去啊,别坐老东西那不挡风的电动车,再吹严重了。”
她师父和林国深年轻那会儿就认识了,经常约在一块喝酒,是传说中的狐朋酒友。说话也直戳对方烟管子。
“啧!”
林国深不满:“我是那种不懂事的人吗?瞎说。”
吃了药没多久,林乔月又开始打瞌睡。五点后诊所来看病的人会增多,她在这帮不了忙还占位置,催着老林先走。
“你妈两分钟就到了,到了咱再出去。”
林乔月没听:“我们去路边等也一样,反正不用掉头。”
东河诊所在一条笔直的大马路上,后面是住宅区,前面隔了条街是一片人工湖。他们回家直行再拐两个路口就到。
“你妈来了。”
林乔月抬头,隔了五六米的距离,乔莉开的蓝色出租车缓缓停下。
打扮温柔的女人按下车窗,偏头:“上车。”
林乔月和母亲只有四分像,但是遗传了她的好基因。比如炯炯有神的漂亮眼睛、乖巧温柔的长相和水蜜桃一样清甜的嘴巴。
“妈妈。”
“辛苦啦~”
乔莉探身摸了下女儿的额头:“不辛苦,嗓子疼不疼?”
林乔月可怜巴巴点头:“疼。”
“还烧着,回去妈妈给你熬甜梨汁喝。”
“好,谢谢妈妈。”
厂里五点半下班,陈峪北还提前放半小时给杨纵横让他去买礼品,没想到还是来晚了。
“老林,你人在哪儿呢?”
离开宁京的六年里,陈峪北只回来过五次,每一次的变化都不大,却依旧给他挥之不去的距离和陌生感。
或许是缺了归属。母亲不在后他也没了家,每次回来心里那块空缺的地方都补不上。
副驾驶,杨纵横眉头紧皱:“回家了?”
驾驶位,陈峪北眉心扯着眼皮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