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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一章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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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密夫太太总说——‘奥尔西娅是上帝最怜爱的孩子,只要心怀感恩,你会获得永久的幸福与荣誉。’

可这只不过是一纸空谈,自认无所不能实则脆弱无能的人类只是擅长欺骗与伪装、愿意用毫无依据的谎言欺骗自己浑浊无光的灵魂。

可我的灵魂究竟在何处?我又能如何编织谎言欺骗自己。

我寻找不到答案,甚至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愈加迷茫,逐渐开始分不清现实与虚幻,日日沉溺在睡梦中,不愿清醒、只想无尽沉沦。

愁苦情绪在我胸腔止不住的蔓延,我的心脏宛若被毒蛇狠狠缠绕,愈发紧缩——难以呼吸,更无法跳动。

我闭上眼,又一次回到圣晨大教堂,赭发蓝眸的圣女面色平淡的跪坐在主的神像面前,脸上毫无诚意,目光也毫无敬意。

一身洁白如雪的丝绸长裙就是她的所有,即使耳堂的玻璃彩窗被雨水不停冲洗拍打、即使回廊的地面爬满冰霜。

零零碎碎的祈祷声缓慢汇聚,我只见圣女闭上了那双如同大海般宁静包容的钴蓝眼眸,嘴唇不停的张合着。

我似乎终于开窍,意识到她在祈祷,为不知名的亡灵、又或者是为了向上帝解释自己的罪行妄图得到心灵的慰藉,然后再得到上帝的怜爱,得到理想的恩赐。

——[You are God's gift to me, the glory I desire(你是上帝赐予我的礼物,是我渴望的荣光)]

就像斯密夫太太总对我说的那样,我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而是依附她生命的木槿花,上帝随手赐予的小玩意。

我有疑惑,渴望答案。

于是我依仗梦境主人属于我而为所欲为,光明正大的企图打断圣女的祈祷,胡作非为的摆弄着圣女那犹如海藻般美丽的赭红长卷发。

圣女依旧祈祷着,不管不顾。置之不理我的所有动作,恍若世界只剩她与上帝、她与她主。

我有些气恼,忍不住将唇瓣贴在了圣女莹白纤细的脖颈连接锁骨处,随后张开嘴,轻轻的一口咬下。

疯了——

我一定是疯了——

饶是如此想着,我也没有松开嘴。依旧小心翼翼的磨着圣女的锁骨,好似在我口中,圣女不是圣女,只是一个不咸不淡、毫无食欲的磨牙棒之类的。

等待了许久,久到我的面颊开始酸涩、眼眶里泛起泪水、唇瓣毫无知觉,圣女依旧没有睁开眼,更没有推开我。

她仍然动作规范又一丝不苟的跪坐在那,双手并做祈祷状。

我松开嘴,抬起头去看她,也只能看见她毫无血色的唇瓣与精致到仿若假人的脸。

此时此刻,年仅七岁的我实在无法揣摩、难以理解圣女的所思所想。

可她实在是太孤独、孤独到反反复复的梦境中跪坐在教堂內殿虔诚祈祷的只有她一人。

我在心疼么?我感到疑惑。

我似乎在圣女身上能感知到的情绪越来越多了,那些陌生的情绪就像带着传染性质的某种病症,时刻骚扰我的梦境,一刻也不愿意让我安生。

只是可惜无人能为我解答情绪出于何故,更无人清楚我灵魂深处的胆战心惊。

我伸手轻轻抚摸在圣女锁骨处的咬痕,好似只要肌肤与肌肤相互触碰,我就能与她的灵魂共勉、思想共鸣。

亲吻我吧——

就像斯密夫太太做的那样,哪怕脸上神情温柔似水、手上的动作轻柔细致,可本质就像寒冷冬日里看似热烈实则毫无作用的暖光。

双手捧起我的脸,再一点点亲吻我的脸颊还有额头——

……

[若——今日之歌。]

[我将聆听你的痛苦、悲伤、仇恨。]

[赐予你不灭的永恒。]

我站在残檐断壁当中,躯体骤然长高的不适感几乎转瞬即逝,我很快就熟悉了这幅长手长脚的身体。

我四处打量着,鼻尖翻涌的恶臭气味简直要将我熏倒,那难闻的尘土味夹杂着大量血腥气十分令人反胃。

也就这抬手捂鼻的功夫里,我却惊奇的发现我身上穿着的不再是斯密夫太太从过气商场里淘来的两英镑五件的过时服饰,而是与圣女身上几乎相同的白色丝绸长裙。

尽管我从未听过圣女歌唱,可我百分之百笃定那道空中意味不明的吟唱声是属于她的。

这里太大了,到处都是倒塌的建筑与干涸的鲜血,我走了很久、四处翻找又治愈他人,终于才在一道残骸中看见本该坐在长老席的圣女。

明明是相同的面貌,但我的直觉却在隐隐作现——我的灵魂不愿意承认她是她。

亚麻色的破烂长裙明显能看出对方前不久刚经历过一场灾难,一双发亮的黑色半掌手套在不断滴着艳红,她的脖颈处半搭着一条极具个人特色的choker,刚刚好遮挡住我遗留下的痕迹。

她倚靠在半截墙壁边上,闭着眼、脸上是少有的生动神色,只因痛苦的眉头紧皱。

我惊呼出声,忙不迭的跑向她,妄图运用上帝赐予我的能力去缓解她的痛苦。

可——毫无作用!

这怎么可能呢?!怎么会毫无作用呢。

眼前少女的面容逐渐模糊,雾气与泪水搭配的相得益彰,将我的眼前世界遮挡的一干二净。

怎么会?我怎么会落泪呢。

心脏处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感,仿佛有上千只蚂蚁爬过并啃食着。

她看起来是那么的难过、那么的痛苦,就如同斯密夫太太所说:我是上帝最为宠爱的孩子,那么我理应强大、理应承担起救治他人的责任*。

我轻轻的跪坐到了她的身旁,小心翼翼的拥抱住了她的身体,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消耗着我的能力。

从内心深处传来的颤栗此刻具现化,我紧握她躯体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着,生怕下一刻她就离我远去。

我闭上眼,与她的额头相对贴;我睁开眼,又一次吻在了她的额间。

“我将上帝赐予我的荣光尽数赠与你,只希望你能永远顺遂、长命百岁。”

空灵的、带有着奇怪语调的声音从我的口中吐出。说实话,这也是我第一次听见奥尔西娅的声音,如此动听、可语句中又带着那么多孤寂——

哪怕我这个年纪还不明白长命百岁究竟意味着什么,更不理解死亡对圣女来说究竟是好是坏。

我仍然希望她拥有最长久的生命来支撑起她孤注一掷的决心。

一个人类的身体怎么会有那么多献血?我感到迷茫。

从诞生到如今,我的【恩赐】从来没有失效过,我难以置信我无法拯救她。

原来,这就是人类。

脆弱的随时都可以死去。

……

【恩赐】的剥夺极为痛苦,我的额角沁出冷汗,后背湿透、眉头简直像拧成麻花。

我是因【恩赐】而诞生的存在,一如斯密夫太太所说,失去上帝怜爱的我会死亡、不再信仰上帝的我则会消亡。

那又如何?我深知我于上帝不过形式,北欧的神明者于我没有半点好感。

比起那虚无缥缈的地狱与惩罚,我似乎更害怕圣女死在我的面前,成为一具毫无温度的冰冷尸//体。

如果上帝真的怜爱如此残缺不堪又支离破碎的我,那为何要将你从我身边夺走?

——绝望犹如深不见底的黑洞,将我吞噬、把我埋没。

【恩赐】的剥夺极为漫长,我深知如若是掌控一切的神明定是不喜手底下的造物脱离掌控,所幸我尚能坚持。

慢慢失去的感受并不好受,更别说流逝的是生命。

我的眼前逐渐发黑,源于身体的本能不断提醒着我——自救、我应该自救,此刻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任自己的任性。

怀中逐渐回温的身体令我清醒,我僵硬的从嘴角扯出一抹弧度,希望临死之前给她留下一个好印象。

钴蓝色的眸子是如此美丽,清澈见底犹如诗中描写的那样蓝。

我不敢松开拥抱住她的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生怕错过对方的任何细枝末节的变化。

那不是我的圣女,但她们定有相似。

“请告诉我你的名字吧——拜托您了。”

奥尔西娅总是不擅长撒娇,因为我什么都不在乎,更别提斯密夫太太将奥尔西娅关押的像个无期重罪者。

她愣住了,似乎在不解。我仍然不敢眨眼,我明白,此刻的我一定狼狈极了。

“卡莉丝塔——你要寻找的人。”

我笑了,这次是真情实意对着眼前的圣女露出了微笑。

“感谢您,慷慨美丽的……”

我还没感谢完呢,就已经彻底消失在她的面前,即使我仍然不清楚她的名字,可我的胸膛却几乎被甜蜜与柔软塞满了。

Calista,寓意极致的美丽。

真是无比的贴切啊——

……

我看着眼前这个因为治疗而痛苦到蜷缩的孩子,心脏处就忍不住传来密密麻麻的啃食感受。

哪怕她如今已经变化了样貌,可我依旧笃定,她就是我无比可爱的圣女。

“没关系……没关系、会有希望、来拯救你,亲爱的、别担心。”

世间存在神明,而我是唯一的真理。

我吻在了她的额间,抚摸着她的纯白色长发,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道。

——我的名字是奥尔西娅·莱维斯顿(Orcia Leviston,寓意木槿花、带有治疗能力的人),你要……记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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