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淑晨轻快的声音令陈萧焦虑的心境平缓大半,但还是着急地问道:“你在哪?”
“车上,刚收工。”
听到她打哈欠,想必是大夜戏,肯定一夜没睡。
陈萧放缓语气,“外景么?”
“嗯,山上。”
“那……”他想了想,还是问出来,“你看到了吗?”
“什么?”
“我发给你的微信。”
前后排鼾声此起彼伏,她压低声音。
“还没来得及点开,下了山刚有信号,你电话就打来了。”
“哦,”他沉吟片刻,“那你看微博了吗?”
感觉她在电话那端明显顿了一秒,陈萧当即了然,她应该是昨天就知道了热搜那件事。
唐淑晨轻轻“嗯”了一声。
陈萧不禁又有些自责。
“生气了?”他问。
“没有。”
她语调恢复轻快,陈萧松一口气。
“你昨晚不回我信息,电话也没接,我还以为——”
“诶,我昨晚八点半就进山了,”唐淑晨打断他发表卑微言论,“没信号怎么回你信息?用意念吗?”
陈萧被她话逗笑,在还没开灯的房间,拿着手机走到窗户那儿。
“可以啊。”他笑着说。
“切,”唐淑晨不屑,“你确定你能收到?”
陈萧将厚重窗帘拉开一条缝,一轮上弦月正挂在窗外的夜空中。
他静静望着,点了点头,沉沉地“嗯”一声。
唐淑晨疲倦地窝在大巴车座位里,探出食指在车窗底边薄薄一层雾气上乱画,暗下心想,难不成真能心有灵犀?
“那你猜,我现在回了你什么?”她问。
陈萧仰着头,完美侧脸下喉结微动。
“嗯,我有。”
电话另一端,纤细指尖蓦然停住,唐淑晨望向车窗外,刚好看到从云里露出的月光。
……
假爆料风波平息,陈萧非但没有被抹黑掉粉,反而涨了不少好感路人粉,风评委实无限向好,一周时间,微博粉丝飙到980多万。
杀青当晚,网传十秒视频中的女二,特意敬了陈萧一杯,感谢之情尽在不言中,截止当晚,据邱莉跟陈萧通话所讲,已有三家女性保健品品牌致电公司寻求合作。
年末,陈萧代言的女性社群App广告颇具时效性地出现在各种户外交通场景中,其代言的女性维生素饮料更是大量摆上各种跨年餐桌,而他本人则登上了某卫视跨年晚会舞台,跟今年最火的一群俊男靓女一起为新年倒数。
元旦这天,他回公司拍了新的宣传物料,从摄影棚出来,天色已暗,外面开始飘雪。
零星的雪花默默翻飞在空中,好似时空沙漏里无情滚落的流沙,又像是那年夏天翠绿藤蔓中抖落出的不知名细碎白花瓣……
陈萧忽然非常想念一个人。
抬腕看表,从现在这秒开始,到下一个通告,中间还有22个小时的空档。无论如何,他必须要见到唐淑晨。
公共交通不方便私人行程,陈萧赶回公寓取车,乘夜色驶入高速,只身赶赴她当下所在的六朝古都。
一路风雪,连开整整十个小时,陈萧出现在那个走廊拐角有人形半身雕塑的酒店后身路口。
他拨通电话,她迷迷糊糊说:“喂。”
“下雪了,想不想出来走走?”
他穿着最普通的黑色长款羽绒服,帽子口罩把脸遮严,站在飘雪的午夜里,等她下楼。
唐淑晨睡眼惺忪跑出来,远远就见有高挺男子立在路口跟她招手。
时隔四个月,再见到他,唐淑晨又惊又喜,但见到那辆黑色轿车,又不免一阵担心和责怪。
得知他连夜开了十多个小时,疲劳驾驶奔来,更是气得挥拳打他。
陈萧乐呵呵地站好,让她随意打自己,只要她能消气,当人肉沙包又算什么。
他笑眼看她,等她气呼呼地停手,一把拉过来抱住,俯首贴在她耳侧。
毛绒绒的碎发,细腻的后颈肌肤,发间的淡淡清香,令陈萧所有的劳顿疲累全如轻烟散尽。
“你怎么跑来了?”她声音好像还没醒透。
陈萧揉一下她后颈碎发,轻声耳语道:“从公司出来的时候下雪了,所以,想和你一起看新年初雪。”
唐淑晨立刻扬起脸来,不解风情地问他。
“你就那么肯定我这儿也会下雪?”
“嗯,因为我看了天气软件。”
唐淑晨推他一下,“小心我举报你在台词里私自插广告。”
“哈哈,”他轻轻拍掉她头顶的零星雪花,“我最近还真代言了一个女性社群app,好像是叫——”
“诶!”
唐淑晨撤出陈萧臂弯,伸出手指控他犯规。
陈萧笑着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抬手握住她纤细手腕,手心划过细腻皮肤落下,修长手指微微张开穿过她柔软指缝,握紧。
唐淑晨刚刚落下的目光又抬起,仰头望着陈萧,睫毛在乱飞的雪花中颤动,眼里似闪过星光。
他手掌宽大,透过掌心传来温热体温,她指尖微动,缓缓扣上那骨脉清晰的手背。
当即四点凉意沿着手背神经传来,须臾之间,让陈萧觉得心里很热。
两个人十指紧扣,一起在凌晨三点的僻静巷子里,牵着手散步。
一大一小两对脚印,在薄薄一层积雪上,留下一串长长的轨迹。
牵紧的手,令他满足她雀跃,不曾感到冷和累。
不知不觉,天光微亮,风雪也停下来。
分不清走到了哪里的两个人,牵着手沿来时脚印,再一步步走回去。
分别时,陈萧不舍得松手,拖着她孩子气地晃啊晃,直到时间来不及,被唐淑晨强行拉开,他才恋恋不舍地叹声气。
“我真走了。”
长腿一抬,钻进黑色轿车里。
又降下车窗,仰头问她,“可以吻别吗?”
轮到唐淑晨叹气,“拜托你专心开车,注意安全!”
他扁扁嘴,升上车窗,启动车子驶离。
知道她担心自己一夜没睡,长途开车危险,陈萧每到一个服务区,就给她发条微信报备。
直到再次看到地下停车位上前轮又没回正的车头照片,唐淑晨才既无奈又好笑的彻底放下心来。
一月下旬,贝导电影杀青。
赶上春节,唐淑晨终于有了十天假期,像拍戏抢场景似的,第一时间火速赶回家。
工作第三年,终于给母后大人包上了一只“巨款”大红包,兰晓燕托着一摞现金,笑得别提多开心。
唐季山在一边笑眯眯看着,期待之情溢于言表。
亲闺女张嘴就是“女士优先,红包已经发完了”,老唐强撑大度“没事,没事”的走到厨房做饭,唐淑晨这才笑嘻嘻地摸出手机给亲爱的爸爸转了几千块零花钱,五秒之后,厨房里传来特别愉悦地吆喝声:“姑娘,晚上想吃啥,爸给你做啊!”
吵吵闹闹,一大家子其乐融融欢度到初四,趁着兰晓燕还没嫌弃她一睡就是一天的时候,见好就收,唐淑晨提前返程。
回自己租的房子,彻底放飞自我,好好休息了两天,有了心情,抽空写了一点东西。
陈萧打来电话的时候,她正用鼠标翻着刚写完的八千字电影故事大纲,一对男女从陌路到偶然相遇,从误解到彼此相爱,再到分道扬镳,相忘于茫茫人海。
“今天都干嘛了?”
陈萧在外地跑完活动就打来跟她聊天。
她闲闲懒懒说:“截止到下午三点,看了两部电影,又看了十二页文档,中间吃过一次外卖,刚才还吃了微波炉关东煮。”
“没有了?”
“嗯。”
“再想想。”
“没啦想什么。”
话筒里,传来一声他颇为失落的叹气。
“就没想我么?”嗔怪中带了一丝傲娇的语气。
唐淑晨闭了闭眼,抬手扶上额头。
“陈萧,你好腻歪。”
“不及你甜,唐小姐。”
“咔!太肉麻了!!”
……
春节期间,各大视频网站和媒体平台晚会扎堆,陈萧跑通告跑到腿软,好不容易有一天休息时间,又赶上唐淑晨出差。
贝导电影有几场戏需要补拍,精简成员后,一行四十多人返回古都,直接扎到山里。
唐淑晨那条进山微信还没发出去,手机上五个信号格全都成了空的。上山全员对讲机联系,手机塞到背包里就没再注意。
到了晚上,陈萧约莫她快收工,又打了她电话,可还是一贯的忙音。
忿忿不平在网上搜索贝导事迹,这不搜不知道,一搜吓一跳。
什么“超时工作狂魔”、“克肝系导演代表”、“拼命三郎贝恒友”、“不止不休做好自己二十年”、“鬼才导演高产背后是不为人知的通宵”、“贝恒友导演因急性肝炎三次入院”、“贝导爆肝仍开工,□□五月带机入住加护病房照做后期”……
标题条条惊人,行事作风一看就是个狠人,这哪是干导演的,分明就是自虐狂魔啊。
唐淑晨天天跟着这种爆肝战士混,那以后还不得变成爆肝拼命三妹?
非常有意见地嘀咕了一句贝可影视大BOSS的坏话,陈萧转而翻起购物软件,又下单一批护肝片和深海鱼油,提前给未来的拼命三妹备上。
第二天一早,刚一睁眼,陈萧摸过枕边手机查看微信,置顶【三叔】仍然毫无动静。
又是一宿大夜戏?
真服了这位贝老板了。
过了一会儿,天光透进窗帘照进来,陈萧靠在床边试探地播出唐淑晨电话。
响了两声,一个陌生男人在话筒另一端开口:“你好,唐淑晨不在,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转告吗?”
陈萧瞬间清醒,一下站起来问:“你是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