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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Chapter 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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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一行言辞颇为客气的文字,唐淑晨有些疑惑,不知道是什么状况,也不知道是不是群发。

但又琢磨一下,念在旧交,她搜了邀请函上的画展地址。

地图上显示距离园区大概一小时车程,又算算时间,过去走马观花地逛一圈,还是来得及赶回家收拾行李再去机场的。

于是,唐淑晨在对话框里回复。

【三叔:好,等会见。】

赶到画廊的时候,是晚上八点半。

由于开了公司之后活动范围换到了郊区,对市中心的各种路况和新建路段有些生疏,错误估计了晚高峰的威力,加之看到路边抱着玫瑰花的男男女女,才忽然意识到今天是情人节,难怪在通往市区的路上堵了将近一个小时。

Debuff叠满,这让站在画廊门口的唐淑晨有些后悔来看什么美术作品了。

但还是在附近花店买了几只粉色百合,她捧着花束,跟在形形色色的人后走进展厅。

门口白色展墙上以书法体大写三字“局中人”,和电子邀请函上的字体一样,正是这次画展的主题。

简单浏览了介绍信息,其中有句话是这样写的:“因为当局者迷,往往看不清自己和彼此,所以才会陷入爱的迷宫互相追逐,不知停息……”

原来是从旁观者视角出发,围绕爱而不得的一些感情故事,表达一种依此建立的主观感受。

唐淑晨又看了一眼展览时间,2月1日至14日,选的日子倒是挺应景,然后,她随意往里走去。

展厅中央,一盏柔和的球形吊灯从高高的天花板垂下,洒出一片温煦的光,偏低的色温看起来就像日落或日出时的微光,将四周墙壁上的每幅画作都染上了一层淡金色。

墙壁上铺满大幅画作,从抽象的色彩碰撞到细腻的写实风景,色调明暗反差极大,每一幅都充满了强烈的情绪张力。

随着脚步的深入,氛围逐渐变化,渐渐能闻到空气中弥散的淡淡青草味香薰,配合画作上浓淡渐变的蓝绿色调,令人仿佛身处画中的空旷草原,似乎可以感受到那里广阔的蓝天白云和一望无际的枯荣牧草。

随参观者目光移动,木质的地板在脚下发出轻微回响,仿似老式钟表的机械垂摆声,不由得引人想起过往的种种回忆。

唐淑晨在一幅画前停下,盯着冲击力强烈的斑斓色彩,惊叹于竟可以如此配色。

“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一个女声在旁边响起。

唐淑晨依声侧头,不知何时,画的作者已出现在她身边。

“我之前在朋友圈发了好多天,可始终没在画廊等到你来。”

林慧穗照旧一身黑衣黑裤,超短发下露出一对小巧的耳朵。

唐淑晨听了有些抱歉。

“不好意思,平时不怎么看朋友圈,偶尔有人圈我,才会点进去。”

林慧穗轻轻“啊”一声。

尴尬之际,唐淑晨忽地想起自己买了花,于是,将捧在手里的百合花束递了过去。

“百事合意,祝贺你首展圆满收官。”

“谢谢。”

两个人客客气气,一起往展厅里面走,目光在一幅幅画作间游移,好像通过一扇扇前往他人感情世界的门,窥探着那些男女逐渐走向关系瓦解的细微端倪。

画廊的尽头,一幅大型的油画占据了整个墙面,唐淑晨被这幅特别的画所吸引。

看得出画面中每一处细节都精心设计过,无论是背景风光,还是服饰纹理,或人物轮廓神态,都透露着一种淡然而复杂的失意之感。

在一片仍处于沉睡中的茫茫草原上,孤身站立着一个人,似乎在向很远的地方眺望。

画中人白衣黑裤,长发与胡须将脸遮半,却睁着一双漆黑发亮的细长眼睛,眉宇间带着怅然神色,似遇风沙拂面,他紧抿着干裂的嘴唇,下唇边缘若有似无可见一个细小黑点……好像那个消失了很久的人。

唐淑晨忽地呆了一呆。

望着那张脸,她陷入一阵回忆。

……

唐淑晨疑惑地些许歪头,似乎猜到这画的是谁。

“是陈萧。”

林慧穗脱口而出,知道她必定看得懂。

唐淑晨眉头微蹙,过了片刻,才缓缓问道:“他,去了草原?”

“对,天山。”

林慧穗稍微想了一下,看着那幅画又说:“现在应该还在那,他冬天一般都回县城附近的小镇住,有时候也会跟着当地牧民在冬牧场活动,听说能拍到一些罕见的野生保护动物。”

唐淑晨顿时心下一沉。

天山。

陈萧竟然去了天山……

她下意识看向林慧穗——这个所有她认识的人里,唯一知道他去了哪,并且还和他保持着联系的人。

这个人不是任何他熟识的人,而是林慧穗。

他可以将这件事告诉林慧穗,可唯独不让她知道。

唐淑晨不禁问道:“你们一直有联络?”

“嗯,不过那边近山的很多地方都没信号,他去镇上的时候才……”林慧穗转过头,见唐淑晨神色微沉,马上解释,“你别误会,我们只见过一次,其他时候只是通邮件而已。”

一年半之前。

林慧穗为了准备画展前往边疆采风。

在县城下的小镇租了一间院子,平时去附近集市上逛逛,了解当地风土人情,熟了之后就跟着当地牧民一起进山,体验几天游牧生活,晚上一起去篝火舞会,混在年轻人里,听他们讲自己的感情故事或者人生困扰。

到那待了半个月,林慧穗给陈萧发过微信,但因为他常驻地没信号的关系,陈萧一直没有回复。

大概又过了快半个月,陈萧从山里开车去集市,才回她说,其实他在隔壁的县城。

因为两地中间隔着一百多公里,一直没机会碰面。

后来,林慧穗跟附近相熟的牧民朋友商量着去他们牧场写生,才在山麓那片草原上不期而遇,撞见扛着摄像机拍片的陈萧。

有朋自远方来,两人在牧民家毡房里一起吃了顿抓饭,饭间聊了些彼此的近况。

林慧穗告诉他自己要准备画展,想画一些爱情相关的主题,但因为自己也没什么经验,又觉得城市里的人谈起爱来似乎已经不太纯粹,所以才跑来这里,寻找淳朴的感情。

陈萧却说,哪都一样吧,虽然淳朴的地方没那么多算计,但有缘无分的话,照样爱而不得。无论哪里,不如意才是常态,不管是感情还是生活,不遂人愿才是大多数人在过的日子。

林慧穗听了,琢磨一会儿,说,“爱而不得”这个词儿听起来还挺有感觉的。

陈萧就笑了。

可能有人没谈过恋爱,但没有人没经历过爱而不得,就像KTV最火的那首永远是唱失恋的歌,因为那就是人类既肤浅又深刻的共鸣。

可能喝了点酒,陈萧自嘲说起了自己。

“这个我太熟了。”

林慧穗想让他细讲讲,他沉思片刻,答应了。

于是,两人道别的时候,林慧穗给他留了个邮箱,他平时想起来什么就写在手机备忘录里,等每个月去镇上的时候,再粘到邮件里发给林慧穗。

林慧穗每次收到,看完之后都不知道回他什么。

也正因为她没回,陈萧才越写越多,把林慧穗的邮箱当成了可以倾吐心事的树洞。

冬天,每隔四五天就能收到陈萧的邮件,剧组在镇上修整,他有空就会写一些发过来。

靠着他邮件里的片段故事和零星感悟,林慧穗试着将他一片片的感情碎片渐渐拼凑起来。

随着近乎完整的拼图画面成形,林慧穗知道,陈萧心里那个令他退却逃跑的爱而不得,那个在他生日当天执着地去海边拍日出的人,那个令他每每想起都心痛到不能自已的女孩子,其实一直都是唐淑晨。

等他邮件的间隙,林慧穗也跟采风遇见的其他人聊天,有的是当地人,有的跟她一样是来采风的创作者,还有的是从一线城市待够了跑来定居的自媒体从业者……

准备画展的一年半里,林慧穗一共创作了80幅画,其中57幅,都是根据陈萧的邮件画出来的。

“除了入口和附厅的那些,其余挂在主厅的,全部是他的感情故事。”林慧穗看着唐淑晨说,“我觉得,我有义务邀请你到现场。”

林慧穗轻拍她肩膀,“你等一下,我有东西拿给你。”

过了一会儿。

林慧穗回来,递给唐淑晨一个半透明的文件袋。

“这是陈萧发给我的所有邮件,我都打印出来,从画展第一天开始就放在这里,等着你来的时候交给你。”

唐淑晨缓缓接过,握着手里厚厚一叠,不知心中几多滋味。

她抬头看向林慧穗。

林慧穗笑着说:“谢谢你来,作为他故事里的唯一女主角,你来过,这场画展才算是真正的圆满收官。”

说完,一身黑衣黑裤,转身走进人群里。

唐淑晨站在那幅特别的画前,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她重新去看主厅里的那些画,过往一幕幕好似35mm胶片放映机不停在脑海里倒带放映,让她心潮如同和陈萧一起乘船拍毕业作品那日的海上风浪般起起伏伏。

每一幅画作都似乎在诉说着陈萧离开她后的境遇,有的是他在清晨的草原上静静站立,有的则是在开满黄色野花的草原上躺着看云,还有的是一个人看日出的落寞背影……

她设想过一万种他离开后会去的地方。

可从未想过他会去边疆,甚至是拍什么纪录片。

他不是最讨厌这些的吗?

为什么会去那么远?干那些当年她决定做却一直被他说傻的事?

望着那57幅画,唐淑晨忍不住猜想,这三年来,难道他就是这么过的……

唐淑晨离开画廊的时候,是晚上十点半。

那些蓝绿色调的画,就像一枚枚刺青,纹在了她的眼前,又像是黑暗尽头忽然打来的远光灯,晃得她直到离开现场眼前仍是一片片发亮的残影。

她有些魂不守舍。

想起还要赶凌晨两点的飞机,唐淑晨急匆匆在路上拦车回家,过路出租车没有一台稍作停留,全部飞速掠过。

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打开手机软件叫了一辆。

坐在车里,手机响起来电铃声,是南薇打来的。

她接起来放在耳边,却始终无法集中去听南薇在讲什么……

放下手机,屏幕是锁屏状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南薇挂断了电话,唐淑晨看着屏幕发呆,解锁点进联系人,翻出陈萧的号码,拨了出去。

过了几秒,对面还是响起那熟悉的系统声:“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can not be connected……”

一路上脑子胡思乱想,终于赶到家。

行李箱摊开刚摆在房间地上,手机又进来南薇的电话。

话筒里,南薇火急火燎催她赶快去机场,唐淑晨人还是懵的,一面答应着“知道了,马上马上”,一面在房间抽屉里翻证件包扔到箱子里。

挂了电话,她随手在衣柜扯了两件要带的衣服,结果乱上加乱,整个支架被她扯掉,一排衣服全从衣柜中斜着滑落出来,堆在脚下。

唐淑晨急着抱起来往衣柜里塞,慌乱中,不经意间瞥到脚下那件针织连身裙。

僵持一秒。

忽然,她像泄了气似的缓缓瘫坐在地。

当年,她赌气扔掉这件针织裙后,晚上想起来,翻来覆去睡不着,又拿着手电筒跑去楼下旧衣回收箱里捡……

这三年来,表面过的好像无事发生般平稳,可只有她自己清楚,每个眨眼间的时刻,究竟有多么想念那个人。

尽管他宁可将去向告诉别人,也只字不与她提及。

尽管他断绝一切可以再找到他的联系方式,离开得那么彻底。

唐淑晨还是不能自已,默默挂念牵记。

可是……

行李箱里那个半透明的文件袋,厚厚一叠,全是他与别人的邮件往来。

他写这些东西的时候,有没有一刻想过她几多年来是如何过的?那些不寐夜里,她在经历着什么心情?

一股无名火气忽然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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