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是谁?CC为什么说我是她。”
普洛瑞斯实在不喜欢被那样打量,只好主动扰乱这种情形。
枢木朱雀被拉回现实,他有些困惑又有些不甘地垂下头。
“她是我很重要的……朋友。就是让我保管那块儿晶体的朋友。”
“哈!现在谁也没捞着!”说到这个普洛瑞斯就气得很!
她居然半道把他们都丢下,自己跑了!?
“你为什么要救黎星敏?是……你记得她吗?”枢木朱雀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普洛瑞斯很难理解他为什么是这个状态:“不啊,克里斯汀叫我来的。”
枢木朱雀一愣:“那你是怎么认识克里斯汀的呢?”
说到这个,普洛瑞斯难得沉寂了一会儿。
过了很久,她才开口:“你知道丘威尔·索雷斯吧?”
“……嗯,我知道。”
“一年前,据说,我为了接哥哥的遗体前往11区。他被收在11区东都租界,第一医院停尸房里。我去的那天,恐怖分子袭击了医院并释放毒气。
大多数人因此丧命,除了当时在隔离舱内的尤菲米娅之外,就连克洛维斯都没有幸免。
我在负一层,又是停尸间内,中毒很浅。
是修奈泽尔的亲卫队发现了我,由克里斯汀施救。最后抢回了一条命。”
“那……你是因此失去了记忆?”枢木朱雀说得有些艰难。
普洛瑞斯耸耸肩:“我调查过,那个毒气叫‘尼德霍格’又称糜气。它能使我的所有器官糜烂、腐败,但唯独不会导致失忆。”
“那……”枢木朱雀张张嘴,好像有很多要问的,却又不知道从哪里问起。
“说说她吧——我是说‘背衬’?”
“北辰。”他下意识去矫正普洛瑞斯的读音。
“好吧,那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吗?
“她很聪明,很有主意,也很善良。”
聪明、有主见、很善良……
普洛瑞斯沉默了一会儿:“很抽象。”
其实她更想说很空泛。
“她……有一双深褐色的眼睛,在阳光下很漂亮。像茶褐色的水晶。她的头发很黑,很柔顺油亮。她看上去很柔弱,但是力气很大。我被她救了很多次。”
枢木朱雀说着,好像陷入了某种沉思。
“我刚认识她的时候,觉得自己是在照顾一朵蔷薇。后来才发现……她好像是一片荆棘。”
说到这,他就停了,抚着挂在胸口的一块儿绿色宝石,不知道在想什么。
普洛瑞斯没再追问。
她低头,看着自己苍白而柔嫩的指尖。
这是一双养尊处优、从不劳作的手。
她的眼睛是冰蓝色,她不知道它在阳光下是漂亮还是丑陋。
她的头发是浅金色,带着略微的卷曲。
她看上去柔弱,事实上也是如此。无论身体还是力量,从来都不堪一击。
无论修奈泽尔还是克里斯汀,都不会用荆棘来评价她。
她忽然懂了枢木朱雀之前的那种视线。
即使努力地逐一拆剥,她身上也找不出任何一点和那个人相似的地方。
可这个人又偏偏对枢木朱雀很重要。所以即便再不相信,他也想要找到点儿什么。
“可能就是随口一说吧。情况紧急,她总得说个像样的名字。”
“可为什么偏偏是这一个呢?”少年低声喃喃,好像只是自言自语。
“她的这个名字知名度很高吗?”
少年摇摇头:“只有我和她的两个朋友会这么叫她。”
这就更奇怪了。
普洛瑞斯不解。如果是想要在那样的情形下镇住厄里斯,应该说一个更为人熟知的名字才对。
如果是针对她个人,也应该说一个更有价值的。
而不是一个跟小名、爱称差不多性质的东西。
这不像是要昭告天下,反而像是……隐藏。
难道……
“嘶……”
“你怎么了?”
普洛瑞斯推开朱雀伸过来搀她的手,后背倚在冰冷坚硬的金属舱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等胸口的剧痛散去一些,她才有力气聚焦视线。
枢木朱雀站在两步远的地方,半张脸漏在光里,半张脸藏在黑暗里。金属零星反射的光点,像是落在他身上的泪水。
“……我心脏不好。”
“是心脏病吗?”
普洛瑞斯摇摇头,走到一边的座位上坐下。顺手想去理裙子,却只摸到了略有些粗糙的西裤。
“是糜气造成的后遗症。”她打开手提箱,从里面摸出一支茶褐色的玻璃瓶,从里面倒出来一枚胶囊。
胶囊是没有味道的。只有服用过的人,才能远距离感应到里面的物质——心脏会因为靠近而欢呼雀跃,血液会随之沸腾。
不过今天的心跳,好像格外的乱、格外的快。
普洛瑞斯定了定神,让自己尽可能看起来正常地,把药放进嘴里。
可惜逃跑时没来得及带上水杯,只能干咽。
尽管这么干过很多次了,但她还是很难适——胶囊已经被咽下,甚至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可喉咙内始终有种异物感。
“这是什么?”
枢木朱雀的表情有点儿怪,好像正忍耐着什么。
“药。”
“我是说……里面含有什么。”
普洛瑞斯这才注意到,原来不是她的心跳变快,变乱了。
而是还有一个人,也被胶囊所影响。
“你喝过她的血?”
“她在哪?”少年变得锋利起来。
普洛瑞斯毫不怀疑对方会攻击自己。
“你认为是她的?”
“她在哪?”
“11区,神根岛。”
出乎枢木朱雀意料的,普洛瑞斯回答得很干脆。她之前因为CC那番话而困惑的神情,也忽然之间一扫而空。
普洛瑞斯深吸了一口气,下巴和胸脯随着呼吸轻微扬起又飞速落下。
“无论她是谁、是你的谁。我都必须要提醒你——那个人现在……起码在我离开11区之前,她都只是一具,会不断淌血的,无头尸体。”
“不可能!”
人在第一时间听到噩耗时,总是喜欢否认。
普洛瑞斯并不意外他的反应。
“说尸体确实不准确。”她重新戴好平静的面具,隐去所有微末的情绪:“她没有头颅,但仍有心跳。实验员在她的身体其他任何部位,造成任何伤口都会缓慢愈合。唯独——脖颈的截面,每分每秒都在渗血。”
说着,普洛瑞斯很自然地想起了那个画面。
那是一片焦黑的断口,时不时会有东西从缝隙里漫出来,顺着崎岖的痂坠落。
像是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