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夜幕没有月亮和星星。
避开关卡、屏蔽感应、翻越护栏并不算什么难事。
他们沿着夜色往前跑了很久,久到他们几乎能看见远处城镇的边界。
然而他们怎么也到不了——
他们就在距离城镇一公里外的地方,被拦截了。
很莫名地拦截。
“第七骑士阁下,夜安。”
四周围着荷枪实弹的军人,他们穿着黑色的作战服,戴着头盔看不着脸。
从对朱雀的称呼上看,大概是个帝国人——只有他们喜欢这么叫他。
“有什么事吗?”枢木朱雀右手背在身后,随时准备掏枪。
普洛瑞斯是文职人员,身体又差,毫无战斗能力。她只能暗自祈祷萨曼莎公爵还不知道基地的事情。
“帝都传来消息,让我等将‘芬里尔’带回帝都。”
芬里尔?普洛瑞斯还记得这个名字。
“芬里尔不是抓住了吗?”还是她亲自设圈套抓的,她记得被抓的是个帝国贵族。好像叫卡莲?
“我们得到的指令就是这样,索雷斯小姐。”
对方的嘴倒是很严实,光凭借他们两个人身份,短时间内问不出更多。
只是这些人也没有迅速一拥而上,反而是给了他们两个人说话的机会。
这一点倒是很值得留意。
“我……”枢木朱雀自己往前走了一步。
“所以,您的意思是:芬里尔在我们之中?在一位皇帝陛下忠诚的圆桌骑士,和一位布里塔尼亚帝国尊贵的贵族之中?我希望您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普洛瑞斯打断了枢木朱雀的话。她不敢确定枢木朱雀到底会说什么,只能把话头赶紧抢过来。
“请不要误会,索雷斯小姐。”领头的士兵微微躬身,将右手贴在左胸上行礼:“公爵大人是收到了您被绑架的消息,特意派遣我们过来救援的。”
难道是萨曼莎公爵的人?普洛瑞斯拿不准这些人的意图。
不过绑架这件事最好还是不要承认——免得后期发展成无法控制的样子。
可直接否认,又容易引起那位大公爵的不满。她之后毕竟还是要回帝都的。
“你们之后要返回帝都?”
领头的人大概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他还以为对方已经听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想了想,将头盔遮挡面部的过滤系统打开,露出一张年轻的脸。
这张脸,普洛瑞斯认识——米勒。
萨曼莎公爵的近卫骑士。是老公爵最信任的手下之一。看来老公爵确实已经知道了。
“当然,索雷斯小姐。”米勒在微弱的手电光中露出一个笑容:“而且公爵还希望,您最好能自己把绑匪处理掉。”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耳边立刻响起枪上膛的声音。
普洛瑞斯就站在枢木朱雀身后,她眼看着朱雀已经摸到了腰后的手枪。
她知道这个擅长战斗的少年动作能有多快。
四周到处都是萨曼莎公爵的人,她不认为仅凭他们两个能活着突出重围——尤其她并不确定枢木朱雀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是信任?还是敌对?
是抛弃?还是结伴?
她统统不知道。
现在,老公爵已经对她产生了怀疑。这是逼她表忠心。除非她真的打算和老公爵对着干,否则她最好赶紧想办法把枢木朱雀处理掉。
她自己是不愿意这么做的。
可克里斯汀……克里斯汀是要留在实验室,留在帝国的。
这些是克里斯汀亲口对她说的。
她不能让克里斯汀为难。
腰后的手枪已经拔出,枪口却没有对准普洛瑞斯,而是对准了米勒。
绿眼睛少年就好像忘记自己身后有人一样。
是因为什么呢?
忽视?轻视?还是因为……他和黎星敏的那一场密谈?
可惜普洛瑞斯没有时间把这些想清楚。她知道一旦有人开启第一枪,所有的一切都会无法挽回。
枢木朱雀并不知道身后的人在想什么,他只是本能地掏出枪准备战斗。只要开枪扰乱人群,迅速接近米勒,再以米勒为人质,就有很大概率能够摆脱危机。
这是最好的方案。
而且普洛瑞斯日后回到帝都,对萨曼莎公爵也有交代——总不会有人在这样混乱的局势中,奢望一位柔弱的文职人员,能发挥什么扭转乾坤的作用。
他把一切都想得很好,想得真的很好。
他比所有人都迅速地瞄准完毕,他真的只差一点就要扣下扳机了。
很忽然地,后脖颈传来一阵酸胀的疼痛。他的手臂沉重地落下,手枪也坠落到地上。他看见对面的米勒整个人放松下来,甚至优哉游哉地收起了枪。
但他现在没工夫思考这个。
他大脑一片空白,也许是没反应过来,又也许是因为不敢相信。
枢木朱雀勉强回头,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
“您该休息会儿了。骑士先生。”金发的姑娘冲他笑着,只是那笑容愈发模糊、昏暗。
他栽倒在地上。
“他的体质很优秀,我想公爵会喜欢的。”普洛瑞斯将针头抽出后拔掉,随手一扔。将针管放回一支小皮套里。
“他优秀的体质,在特派是很有用。”米勒的言下之意,就是不赞同这个理由了。
他用眼神示意,有士兵端着枪瞄准倒在地上的枢木朱雀。
萨曼莎公爵早年就已经掌握了人体强化的技术,ST-0就是集大成者。说枢木朱雀非常适合承载根系?这也行不通。如果完全不在意载体的状态,每死一个就换新的也不是什么问题,根本不需要像教团一样担心稳定问题。
“基地的事,公爵大人应该告诉你了?”
米勒放下手,那士兵的枪口也跟着放下。
“为了您自己的处境,我还是建议您自己把他处理掉。”米勒说着,从大腿边抽出一把匕首,扔到普洛瑞斯脚边。
“我生长在帝都,除了一年前从未离开过。和他相识,也不过是几天前,在公爵大人的宴会上。仅仅是这样的点头之交,你以为他逃跑时为什么会带上我?”
“这就要问您自己了。”米勒抱臂静静听着。
普洛瑞斯隐晦地深吸口气。
——她要撒一个弥天大谎。
“是‘命令’。”她咧嘴一笑:“是强制的‘命令’。”
她没有说得太直白,毕竟现场闲杂人等太多,要是说得太直白,日后传出去会给她带来更大的麻烦。
米勒是萨曼莎公爵的亲信,是他许多秘密的收藏家,他或许会反应稍慢,但一定能听懂。
“您这是自暴自弃……”说着,米勒的脑子忽然转过弯来,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普洛瑞斯:“你是说,是你‘强制命令’他,带你出来的?”
“虽然是巧合,但我对此颇有自信。”
“非他不可?”
普洛瑞斯点点头:“他很特殊。”
“那好吧。”米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郝克森,把人绑好,带回去。”
等郝克森绑好枢木朱雀,普洛瑞斯才跟着米勒一行人启程。
他们要前往停在远处的运输舰,趁夜飞回帝都。
趁着所有人仍沉睡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