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寒北影继续揉梦含苡的头,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对于晚辈来说,举动太过于的单调,然后在没有触碰到头顶时急忙收了回去。
梦含苡不解。师父怎么把手收回去了。
然后梦含苡慌,是不是自己刚刚说的话不合师父的心意,惹师父生气了?梦含苡眼看着就要落泪。
就听寒北影说:“我不该把负面情绪传给你的,那些尘封旧事还是让我这老头子烂在心里吧。”
梦含苡的眼泪终究没有下来,毕竟她不像水木沐那样感觉到委屈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但她的心却一阵一阵的抽疼。
她感觉她刚刚乞求寒北影别说的时候,有多么过分,多么无理。
她刚刚可以倾听师父的过往,更了解师父的,这样应该也能让师父心里好受一点。
梦含苡终究还是没有让寒北影把故事说出口。
她缠人的要求寒北影教她书法。
寒北影对于她没办法,跟着她去了书房,梦含苡进入书房表示很激动,师父的书房啊!寒北影的书房啊!!!
这是多少读书人的梦想啊!梦含苡觉得自己可以死了。
而一进门,就看见幅挂轴上那锋锐的字。
既然写的是:“无可奈何花落去,无处可寻燕归来。”(原句是“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出自晏殊《浣溪沙》)
那些字笔锋似乎可以刺穿人的心脏,可以直接看到濒死之人的绝望的挣扎。
而且是“无处可寻”,梦含苡似乎就看见了那么一个自家师父苦苦寻找一个身影,但怎么也找不到,他就在黑暗中那么摸索,什么也看不到,也不知道往哪里走,走过去也不知道会不会错过什么。
梦含苡似乎也成了黑暗中的人,根本看不见一束光,就只剩下了绝望。
“抱歉。”寒北影声音如同死水,根本没有任何波澜,毕竟是自己写的啊,写的时候痛彻心扉,看一遍又把心给刨一遍,刨太多次了,疼痛也就麻木了。
他踩上凳子,把字收了起来。
梦含苡这才看见了光亮,然后,模糊的场景。眨了眨自己的眼睛,有什么溢出眼眶,到了脸颊。梦含苡才发现自己哭了。
寒北影看向梦含苡,湿润的面孔,一如往常的自己。
“过来!”寒北影坐下,不拘小节的坐到了刚刚踩过的凳子上,轻声唤到。
梦含苡还没来得及擦眼泪就,就乖乖的被寒北影叫了过去。
梦含苡即使带着眼泪,也丝毫不挡她的疑惑,这是现在似乎有些呆。
寒北影温柔的笑了笑,弯了眼睛,他轻轻的抬手,给梦含苡拭去泪水,梦含苡震惊,瞪大了眼睛,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动作,但这个动作没有怜惜,没有同情,没有欣慰,而似乎是设定的程序。
梦含苡看见寒北影的眼神,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之前水木沐写的文里,是以手指接住眼泪,然后吻上哪滴泪水,泪水透过唇齿的缝隙,渗透到舌尖,他们骗人,泪水不止是咸,还有苦。
待寒北影擦完后,梦含苡才反应过来。寒北影的眼泪依旧没什么情绪。梦含苡怔怔的看见了寒北影的眼睛,感觉那颗被伤到了心,平静了。
“帮我磨墨吧!”寒北影吩咐。
确实,本来一开始是梦含苡想帮寒北影摆脱那份亲人离开的那份孤独,现在反倒成了寒北影转移梦含苡的注意力。
“师父要让我从磨墨做起?”梦含苡小小的任性一下。
“乖。”寒北影放软语气哄人,尾音轻轻挑起,这是多少书法人的殊荣啊。虽然说有一些人会觉得幻灭吧,自己以为是最锋锐,最无情,最坚不可摧,最强大的寒北影实际上不过是个凡人,而且还会哄别人。梦含苡一边唾弃着自己竟然会嫌弃偶像幻灭,但又很喜欢师父这个样子,喜欢师父有人情味的,不会哄小孩还要哄的样子。再说,能给这位书鬼磨墨,本来就是一大荣幸。
一方茶棚,水木沐和沉故讲起来就没完没了了,她眼里都是与友人分享自己爱好的喜悦。
其他人却是不大么感兴趣,只是有时候会帮她补充两句。而她们却又往旁边的那桌上的人瞅着。她们来的时候这个人已经在这里坐着了。
那个人确实可以成为人群的焦点,一身松绿的半袖交领上衣,里衫是纯白的,挡住了原本应该漏出的臂膀。下是刚刚到脚踝的下裳。直直的垂着,不知道布料是好是坏,但很简单干练,也很适合他那个人。
他痞痞的架着二郎腿,衣摆也向上褶皱。手撑着腮,知道的知道他在茶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哪个烟花巷柳听曲喝酒呢。
凉末寒一进来,这个茶棚都逼仄了。
水木沐看见那个人,就有点想跪下高呼:“大王。”
不行,水木沐即刻否决,自己怎么可以那么卑微。而且陛下还金安,怎么可以乱认主。
凉末寒直接走近,水木沐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她感觉这个人很怎么说呢,明明应该是很具有压迫的人,但他身上还有一股子商人的精明,怎么说,但他的精明却并不令人讨厌。
所以,她感觉这个人是会利用别人,而且是让人心甘情愿的被利用。水木沐惧怕这个人。
但这人却抬手一个禁行的动作,这边声音停止了,那人似乎也动了一下。
凉末寒以雷霆掩耳之势箭步走到那人背后,一脚踢向凳子一角,那人就在寒北影踢凳子那一刻直接跳起,稳稳的落在地上。
“凉末寒,你敢搞偷袭!”
“暝拥阳,你正常点。”凉末寒眼里的笑根本藏不住。不是那种温润的假笑,不是得到利益的得意的笑,是与朋友玩闹的开怀的笑,就像小才女们聚在一起嬉戏的样子。
“不过,你竟然约在了这里。”凉末寒蔑视的瞥了一圈茶棚,没有看小才女们那一桌一眼。
“诶,这里才有意思吗!”暝拥阳笑弯了眼睛,还有种说不清的顽劣。
凉末寒坐到他的对面,面上说不出是提防还是悲哀:“你这个人啊,我都看不透哪张是你带着的假面,哪张是你真正的脸。”
“你不必在意我究竟是什么样的面孔,只需要在意我给你带来的消息与利益就好了。”暝拥阳学着凉末寒的笑,那么像,包括眼里的势不可挡和嘴角的精明。
“你确定要用这张面孔从这里说话?”凉末寒眼里感觉像是厌恶,似乎带着愤恨,但他不厌恶暝拥阳,他可能觉得这个场合暝拥阳这样太引人注目了吧,不是要说话吗?是不是不能让外人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