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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 5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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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卫小枞在门口站住了。

俞杉身上穿着居家的t裇,显见是在家睡了以后又过来找卫小枞的。

“去哪了?”

卫小枞的脑袋锈住了,过了一会才半真半假地编出瞎话,“我爸叫我吃饭,喝多了在路边睡着了。”

又跟俞杉道歉,“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回你消息,害你大半夜过来......”

俞杉站在窗边没动,两人隔着客厅沉默。

卫小枞突然意识到了,自己根本不具备和任何人建立真实感情的能力。因为他以自己为耻。

那怎么办呢?

他想不到,他的脑子坏掉了,无法用正常的回路思考问题。

“去洗澡。”俞杉给了他一个指令。

“哦。”卫小枞反应过来,“好。”

他脱鞋进了浴室。

他还大言不惭对俞杉说做人要诚实呢,但是他根本不敢用真实的自己面对俞杉。实际上,左一副面具、右一副面具的戴久了,他自己都不知道面具底下是什么样子。

他以为去追俞杉是终于遵从了一次本心,但是根本上,还是自欺欺人。

他哪来的自信呢?或者说,他其实和卫母一样,病态自恋。

卫小枞站在花洒下,感觉降落的每颗水珠都重逾千斤,要把他生生砸穿在地——原以为自己和家里所有人都不一样,但事到临头,发现自己从来没有逃脱过这血液里的恶毒诅咒。

一阵无法抵抗的强烈困意骤然降临,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按了强制关机,卫小枞的脑袋和肢体都瞬间陷入了休眠,梆的一声,头撞在了浴室的墙上,然而疼痛没有让他醒转,架子上的洗漱用品稀里哗啦被碰掉一地。

俞杉拉开门冲了进来。

“卫小枞!”他把倚在墙角的卫小枞扶起来。

卫小枞的眼皮沉得抬不起来,他从不知道人还能有这种上一秒活蹦乱跳、下一秒就像被一棒子敲晕一样的困。

他手向后撑地,但是胳膊是软的,于是向前搂住俞杉的肩膀,也搂不住。

“哥,”他努力想清醒,“我没事,”四个字累得气喘吁吁。

“摔到哪了?”俞杉扶着他的头查看,又抱着他的腰把他拎起来。

“困......”卫小枞实在醒不过来,话说得大舌头。

“困?”

“我把小丫扔了......”卫小枞彻底晕睡过去之前挤出了潜意识里的最后几个字。

*

卫小枞做了个很小就开始做的梦,每次在这个梦里他都是六七岁的模样。

他被几个歹徒绑架,然后悄悄挣脱了绳子逃跑,在深夜的陌生巷道里,拼命躲避追捕,几次都差点被抓到,求助的店铺老板也是歹徒的同伙。

紧张、黑暗、惊心动魄,他在迷宫般的窄巷中拼命搜寻记忆中家的方向。

终于,他远远看到了那栋熟悉的建筑,不顾一切地往过跑,只要打开那扇门,他就安全了!

跑到门前的时候,歹徒高大的身影也已追到一步之遥,正伸手向他扑来——千钧一发之际,他发现眼前的建筑是假的。

从小到大,这个梦次次让他伴随着极致的恐怖醒来。

但今天变了。

他没有再找家,也没有再逃跑,他站在路口,回身看向追捕的人。然后——一切消失了,周围是一片浓深的荒野,没有歹徒,没有建筑。

他站在荒野的圆心,低头发现自己已经不是孩童。

*

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床上。

外面天亮了,七八点钟的样子,卫小枞还是累,但是脑筋正常了许多。

俞杉靠坐在他身侧,手上翻着一本荣格的书,是卫小枞堆在床头那一摞中的一本。

“做梦了?”俞杉见他睁开眼。

卫小枞翻了个身面对俞杉,“你怎么知道?”

“你一直在动。”俞杉对他伸手。

卫小枞凑过去抱住俞杉。俞杉放下书,在他头上吻了两下。

“一直没睡是吗?”卫小枞埋在他脖子里问。

“你说呢?”

“我让人不省心吧?”卫小枞笑问,“你昨晚就该拷问我。”

这是废话。昨晚那情形,俞杉的担心、疑问和生气,都只能自己吞了。

卫小枞抬起头,捧着俞杉的脸,“不过你昨晚没问,我很庆幸。”

“你怕自己乱说话。”

卫小枞又笑了。俞杉果然聪明,他对自己是碾压式的聪明。

这很好,沟通起来轻松。

“我昨天,差不多算是个...瓶中怪物吧。”

“瓶中怪物?”俞杉问,“阿拉丁神灯?”

“就是一个怪物被人封在了瓶子里几百年,一直等着有人打开瓶子救他出来的那个。”卫小枞不记得具体是哪个故事了。

被困一百年的时候怪物想,如果有人救他出来,他就给人金银财宝;

被困两百年的时候怪物又想,如果有人救他出来,他就给人高官厚禄;

到被困三百年的时候,他想,谁救了他,他就让那人长生不老;

怪物倾其所有,不断加重着用于答谢未来恩人的砝码。

“他等啊等啊,一直都等不到救他的人,所有的感恩之心和善良都变成了怨气,就变态了,发誓——”卫小枞声音嘶哑而肃杀,“谁要是救他出来,他就立即杀了那个人!”

他坐了起来,凝眉看着俞杉。

俞杉与他对视,眼神静如深潭,他扫过卫小枞肩头一片淤痕,想起昨晚卫小枞进门时的那个眼神,说:“毁灭欲。”

俞杉缓缓说出这个故事的主旨,“只有毁掉最重要的东西,才能彻底释放最终极的毁灭欲——以此达到完全的自毁。”

“......嗯。”卫小枞迅速眨了几下眼睛,低下了头。俞杉看透了他。

如果俞杉昨晚拆穿他“醉倒路边”的谎言,向他要求真相,那他多半会说出伤人到让这段关系再也无法挽回的话,来让自己后悔终生。

孤独就像狭小的瓶子,一个人被困久了,就会变成怪物。

你明知道你做的事会让自己后悔,但就是拦不住自己,身体会自动执行某种早就被设定好的程序,卫小枞管这叫“命运”,弗洛伊德管这叫“强迫性重复”。

“哥,”卫小枞声音颤抖,“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眼泪让他视线模糊,他立即低下头,紧攥着拳,泪水掉在床单上,忙抬手蹭掉。

*

卫小枞知道自己极度的恶劣。

两人刚刚在一起......六天。满打满算。

还是他自己跑去信誓旦旦求来的。

答应了同居,家都搬了一小半。

穷人乍富似的在群里刚秀完恩爱。

根本是个十足的骗子。

但是,不分手......他就会更加十恶不赦。

六天,已经失控了两次,往后还会有多少次?

让俞杉整天担惊受怕,忍受一个三天两头就要死要活的恋人,还要动不动推开你,伤你的心,搞得你精疲力尽,把你生活搅得一团糟?

这世间总有人顾影自怜,或把美貌待价而沽,或恃身份摆弄他人。

俞杉与他们都不同。

他如此矜贵自持,他那么好,卫小枞相信,他一个眼神,就会有人甘愿为他赴汤蹈火,他该享受的是一段正常关系能带来的亲密和温暖,是一个与他质地相同的人,给他的爱重与懂得。

而不是被自己这样糟蹋。

他不想把俞杉对自己的情分彻底糟蹋完了。

他也不想跟个流浪狗似的,跟着俞杉回家,指望别人的怜悯和善心过日子。

何况,流浪狗能带给人的情绪价值,比他卫小枞要多多了。

俞杉很久没说话。

“我在你车里看到你的体检报告了。”他没回应分手的事。

卫小枞想了一会才记起俞杉说的是什么。

“你之前没说实话。”俞杉语气平静,“我再问你一次,你有没有自杀和自残历史?”

卫小枞恍然想起五院的那份报告上,明确写了“严防意外”。

“......有。”

“几次?”

“记不清了。”卫小枞抬起了头,他不想对俞杉再隐瞒任何东西了。

俞杉瞳孔明灭了一瞬,嘴角抿紧了。

“为什么抗拒治疗?”

“不是抗拒,是......”卫小枞尝试解释,“动不了。”

他不知道怎么跟没经历过的人说清楚什么叫“动不了。”

“而且,病太久了,习惯了,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病。不相信。”

病耻感,也是抑郁症治疗的最大障碍之一。越重、越久的患者,越擅长表演正常,表演越多,越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病。

同时,抑郁会导致人判断能力的失真,对时间的感知、对自我极限的判断、对痛苦和快乐等各种情绪的分辨......都与正常人有极大偏差。这使得抑郁症患者,在面临选择时,依照的往往是错误的参数。

俞杉又沉默了,他手盖在眼睛上,仿佛累坏了。

卫小枞从床边拖过件衣服穿上了。光着跟人谈分手,有点不尊重人了。

俞杉放下了手,声音暗哑,“昨天发生什么了?”

卫小枞心脏疼得厉害,他很想抱住俞杉,但此刻已经于理不合。

他像个坦白从宽的犯人,交代了自己殴打生父、辱骂生母、弃养...小丫的罪行。

他不再遮掩自己驳杂的质地。

“我其实和我爸妈没有区别。我一直自诩用父母心对待小丫,我惯着它,顶着我妈的压力尽力陪它......其实都是自我感动。”

人通常越抵触父母身上哪些特性,就越会继承哪些特性。

那些东西埋藏至深,平日安静蛰伏,让你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只有在你面临重大抉择的时候,才会猝不及防地跳出来、破坏你的人生。

“你有什么打算?”俞杉没有评价他的行为。

这话一出,卫小枞就知道俞杉是同意分手了。

其实两人都清楚,一方已经没有爱的能力,是不得不分手了。

“我......”卫小枞咽下胸口的酸楚,“打算辞职休息一阵。”

“去治疗吗?”

“想先找个地方瘫着,”卫小枞有些无力自嘲,“没力气了。”

他原本以为靠惯性维持生活运转,只是这两年的事。这次去俞杉老家见到俞烁,卫小枞才发现,他的生活,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处在瘫痪状态了。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被裹挟着,就像从坡上往下滚,被人流挤着前进,并非是自己在动。

所以惯性以外的事,他一件也做不了。

连去治病,都做不到。

他坚持到今天,没有爱,没有热情,没有向往,没有理想,靠的只有意志力,和自我麻痹。

唯一称得上是卫小枞自己在动的,就是他去追俞杉这件事。那更像一次回光返照。

俞杉掀开被子,去楼下找手机给卫小枞转账,“你想休息多久都可以,不要有压力。”

卫小枞跟下楼去拦住他“不用,哥,我有钱。”

“你什么都没了......”俞杉被他握住胳膊、哀伤地看着他,“我什么都不能为你做了是吗?”

缺砖少瓦,别人可以帮你补。大厦将倾,别人怎么帮你扶?

卫小枞说,“我得靠自己了。”

“卫小枞,”俞杉的神情出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助。

“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认识你很久了,”俞杉的眼泪掉下来,“第一次跟你一起做饭,我就希望家里一直有你。”

卫小枞肝肠寸断、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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