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宪知这几天每天都春风满面，嘴角都没放下来。每堂课都是笑眯眯地走进教室，也不拖堂了，就连左弈在课堂上躺尸他都没理会。

这次联考文科全市第一在2班，何宪知出的魔鬼数学试卷，唯一一个满分也在2班。连带着这几天2班的同学也一个个心花怒放地看着左弈，不知道谁说的，左弈的成绩就是何宪知的晴雨表，考得好了就是万里晴空，考得不好就是阴雨绵绵。

他这次虽然排名第三，实际上是跟赵瑧言并列第二。赵瑧言拉着他问，以他的数学成绩为什么没参加竞赛？左弈拍了拍他同桌的肩膀，他对数学兴趣不大，以后不走这条路，竞赛是留给有需要的人。

听着怪气人的，赵瑧言想还好只有自己听到。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左弈正要下楼去找李柯嘉，上次在食堂吃的那碗面，给他吃伤了，每天跟李柯嘉混到学校后门去吃。

左弈出了教室见何宪知拿着保温杯和教案从楼下上来，看样子是刚下课。左弈非常自然地跟他打了招呼。

“左弈，过来。”何宪知叫住左弈。

左弈才下了两步台阶，又折返回去，非常乖巧地应了声：“怎么了？”

何宪知把人拉到了一边：“我最近没找你，你开始飘了是吧。”

左弈听着一头雾水，说好我的成绩是宪哥晴雨表呢。

“你放我办公桌上那杯茶怎么回事？”

左弈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是我，曼姐跟你说的。”

何宪知说：“一看就知道是你的字。”

左弈的字很有特点，笔锋张扬有力，是从小被爷爷拿鞭子逼着练出来的。

何宪知收到左弈送的茶，猜到他那群学生又在搞事情，这段时间忙联考的事情，终于闲下来找左弈问清楚。左弈一五一十把班里给交代了，因为他这个罪魁祸首，现在不能在教室吃早餐，他只能用奶茶谢罪。

何宪知倒是没想到，平时拽了吧唧的学生，竟然跟着其他同学瞎闹。他提醒左弈：“有钱自己收着，别在同学间炫耀。”

左弈小声说：“知道了。”

*

这次联考，李柯嘉没考好，嚷着求左弈给他补习，结果学了几天又受不住。高三开学半个月，校内的活动慢慢恢复，晚自习前的自由活动时间，他和7班的人去打篮球。

左弈和明晞破天荒地正坐在球场边。左弈经常会在球场边等李柯嘉打完球一起吃饭，而明晞很少会出现在球场，她垮着脸说：“我对我们学校的男生完全没有兴趣。”

左弈扫了一眼球场，发现赵瑧言也在其中。

赵瑧言拦在李柯嘉面前，想断他的球。李柯嘉回了神，把球传到了队友的手上。队友一个上篮，拿下两分。

李柯嘉看到球场边坐着的两个人，手里的球差点没拿稳。

杨恒对他吼了一声：“李柯嘉你看哪儿呢？”

今天他们分了两队打比赛，李柯嘉他们这边似乎落后几分。

李柯嘉喘着气，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先暂停会儿。”

他这会儿正好奇那两位大爷来找他什么事。

“过来看你打球。”左弈递给李柯嘉一瓶水。

“我不傻，说有什么事？”李柯嘉拿着水，没着急打开，料想左弈找他肯定有什么大事，满眼期待看看左弈，又看看明晞。

左弈说：“下周末给晨哥践行。”

“我去，这都快9月了。晨哥都要去上大学了，时间过得真快。”李柯嘉喝了口水，“地点定在哪儿？要不去我家，趁我爸妈还没回来。”

左弈说：“问问晨哥。”

他们说话的功夫，打球的几个男生也围到了球场边。

卓微朝左弈扬了扬下巴：“左弈，人都到了，打一会儿呗。”

左弈刚想拒绝，杨恒哭着求道：“弈哥来帮帮我们吧，”杨恒的演技不太行，哭得太假，“他们太厉害了。”说着指了指身后的赵瑧言和卓微。

杨恒是7班的班长，左弈经常去7班找李柯嘉，一来二去跟杨恒也熟了。

左弈扫了一眼，这里7班的人最多，刚好能凑一个队。杨恒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提议7班的人一队，其他班一队，来比一场。

结果就是被虐菜。

李柯嘉坐下来揽着左弈的肩膀：“要不打一场试试，看看咱俩的默契还在不在。”

左弈看着他们，有点盛情难却，他再不答应，估计杨恒要过来朝他跪下抱大腿了，他终于松了口：“行吧。”

左弈顶替了7班一个男生的位置，他问李柯嘉：“你们落后了几分？”

李柯嘉咬牙：“11分。”

左弈站起来：“行，帮你们把分追回来。”

他们这队，左弈只认识李柯嘉和杨恒，他跟李柯嘉太熟了，以前在球场上只需要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下一步动作。

李柯嘉问：“还跟以前一样？”

“嗯。”

另两个7班的人跟左弈不熟，但左弈的名字被老师提得太过频繁，他们这群人里有左弈的同班同学，左弈的同桌，左弈的好兄弟，对他这号人充满了好奇。

在三中待了两年的人，没人不认识左弈。

高一时，他在升旗仪式上念了回检讨，谁也没想到一个月后的分班考试，他从年级200年级前10，可以说是一战成名。

到了高二，他因为受伤无法演出，又成了多少人心里的遗憾。那时学姐都说，毕业之前看不到左弈跳舞，青春是不完整的。

总之呢，在他们眼里，左弈就是个传奇。

刚才左弈系鞋带，他们一看，还是双限量版的球鞋，对这位传奇的崇拜之情，达到了顶峰。

上场之前，7班的两男生学着他们班长的模样，非常狗腿地跟左弈套了一下近乎。

“弈哥，我们跟着你走！”

“弈哥，你指哪儿我们打哪儿！”

左弈：“……”

李柯嘉无语地看着自己班几个没出息的家伙：“还没开场呢，马屁就拍得这么响。”

左弈不给他们废话的机会，拍了一下李柯嘉的后背，说：“别啰嗦了，走吧。”

不知是因为左弈的加入，还是因为有女生在场，7班那队仿佛被点燃了斗志，没几分钟连进两球。

第二球是左弈进的，正中篮筐。

左弈刚上场，经过球场的同学看到都围了过来，这会儿已经站了一排女生。左弈一进球引得他们尖叫连连。

卓微不服气：“我叫左弈过来打球，怎么像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李柯嘉双手叉腰，仰着下巴说：“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明晞在球场边对着他们喊：“左弈加油！李柯嘉加油！”

卓微看了一眼球场边的明晞，又看了一眼左弈，憋着嘴小声嘀咕：“你们俩不是我们班的么？”

明晞这一喊，站球场边不知道哪个班的女生也喊了一句：“赵瑧言加油！”

旁边站的另一群女生也对着球场中间喊：“左弈加油！”

演变到后来，就变成两边女生的pk，你喊一句赵瑧言加油，我就要喊一句左弈加油，而且要喊得比你更大声。

卓微惊呆了：“还能这样？”

赵瑧言提醒道：“卓微别发呆了，传球。”

卓微回过神，把球传给赵瑧言。他这个神回得不是很彻底，软绵绵的，球速不快，半路就被左弈断了。左弈又把球传给了7班的男生。

赵瑧言看到比分被慢慢追上来，心里那点胜负欲突然冒了出来。他对卓微说：“我跟你换一下，我去盯左弈。”

左弈突然发现盯着他的人从卓微换成了赵瑧言。改变战术了？

换成赵瑧言盯左弈之后，7班这队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杨恒好几次想把球传给左弈，奈何赵瑧言盯得太紧。

这人是不是会瞬移，每次左弈以为他能避开赵瑧言的防守，这人又贴过来了，360度防得死死的，一点不给左弈拿球的机会。

左弈已经慢慢适应，找回了一点儿原先打球的感觉。他李柯嘉说过，赵瑧言进学校就被篮球队的老师看中了，只可惜后来没加入。

赵瑧言打球的时候嘴巴紧紧地抿着，眉头微微皱起。左弈想他平时嘴角都挂着笑，这会儿那么严肃，不就随便玩玩么，至于这么认真？

7班的男生带球一个不留神，被卓微给断了，卓微又把球传给了3班的小个子，小个子带球速度快，好在杨恒也反应过来，迅速回防。

小个子见赵瑧言跟上来了，躲开杨恒的防守，把球传给了赵瑧言。

在卓微断球时，赵瑧言就往回跑了，左弈跟在他身后，始终追不上他的速度。

赵瑧言接到球就往前冲，刚才被卓微截胡的7班男生想过来拦他，但赵瑧言在身高上有绝对的优势，一个上篮，球进了。

球场边又是一阵欢呼声。

卓微伸手跟赵瑧言击掌：“好球。”

赵瑧言也毫不掩饰地赞赏：“刚才断得漂亮。”

赵瑧言站在篮板下，回过身，左弈就在他身后，几米之外，他偏过头对左弈笑了笑：“怎么样？”

左弈说：“别得意太早。”

好不容易拉近的差距，又被拉开，7班这边每个人都铆足了劲。男生就是喜欢在这点小事上较真，有点傻，有点中二。

这回球终于传到了左弈手上，他没有冒险像刚才赵瑧言那样直冲篮下，赵瑧言几乎是紧紧贴着他，像是在等待时机，从他手里抢球。

面对面时，赵瑧言一直盯着左弈的眼睛，仿佛要通过他的眼睛，看穿他内心的想法，浅色的瞳里映出了赵瑧言的身姿。赵瑧言防得很死，他总能跟上左弈的动作，甚至有时候还会预判他的动作。

左弈垂下眼皮，余光看见，李柯嘉慢慢移到了他的右后方。

左弈一个转身，用身体挡住赵瑧言的防守，把球传给了李柯嘉，李柯嘉作势要投篮，卓微和赵瑧言一起上去，想给他一个盖帽，李柯嘉动作到一半又收了回去，快速地把球又传到左弈手里。

左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到了三分线外，接到球直接投了出去。

一个漂亮的弧线，球进了。

李柯嘉跑过来紧紧抱住左弈：“我操！成功了！太牛逼了！”

这招是他们以前想出来的，练习的好几次，一直没有用在实战上，没想到在这样的场合就成功了。

左弈拍了拍李柯嘉的背：“好了好了，要喘不过了。”

李柯嘉低头在左弈的肩膀上蹭了蹭，才拉开距离，他看着左弈，眼睛红红的。

左弈笑道：“喂，不至于，以前又不是没成功过。”

“不是这个。”李柯嘉摸了把眼泪：“之前叫你打球你都不来，我以为以后没机会跟你打球了，你自己想想多久了？”

从左弈脚伤到现在快一年了。

左弈收敛了笑容，拍了拍李柯嘉的肩膀，提醒道：“李柯嘉，大庭广众的别搂搂抱抱。”

周围几个人，还有球场边的一群人都看着他们。

赵瑧言站在他正前方，一抬眼就看到对方。赵瑧言还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对他笑着，用唇语说了两个字：“牛逼。”

原来学霸也会说这两个字。

左弈跟他们打了半小时，也没能追上比分，最后以两分只差结束了这场比赛。

夜色来临时他们才散，匆匆在食堂吃了一顿就回教室上晚自习。

刚打完球，挨着坐的两个人身上都燥热。左弈和赵瑧言平时在座位上手肘都会不小心就碰到一起。左弈出了一身汗，T恤黏在身上，他随意拿了本练习册来扇风，他把凳子往旁边移了一下，跟赵瑧言拉开了点距离。

赵瑧言拿试卷的手一顿，神情复杂地看了左弈一眼，然后埋头写作业。

左弈轻飘飘地说了句：“我热。”

这几天左弈确信一件事，赵瑧言这人容易想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学霸的脑洞都比较大，不说清楚，他能给你联想到外太空去。

赵瑧言“嗯”了一声：“有脚伤就别逞强，面子比你脚重要？”

左弈毫不留情往赵瑧言的凳子腿踹一脚，也不管会不会引起其他同学的注意，他咬着牙说：“你少管。”

面子当然大过天。